虽然计划被人强行弄乱了,但陈流火居然也没觉得不好,或者不开心。
偶尔享受一下没有计划的生活也不错,不然生活总是千篇一律,如死水无波,连以后可供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唯一不那么方便的,就是因为张安竹的脚其实还走不了太远,所以逛景点什么的不太可能,到最后,两人依旧是毫无新意地决定去商场。
恰逢周末,商场里的人不少,在电玩城,张安竹第一次成功抓了个娃娃,乐不可支。
随后两人又乘着电梯上楼。
二楼的电梯口处,有家新开的饰品店,张安竹恰好想买新发饰,拉着陈流火进去了。
若干分钟后,她挑了几款发夹,对着镜子半天拿不定主意,最后招呼陈流火。
“你觉得哪款更漂亮?”
“我看看……”陈流火把每一款都拿起来,分别在她的头发上比划了一下,感觉她戴哪个都不错,颇为难选。
“都挺好看的,要不全买了吧。”
“这家店一個都要好几十块钱呢,挺贵的。”张安竹摇头,“买一个就行了。”
陈流火思考了会儿,指了指一个有着红樱桃装饰的款式,“这个吧。”
“那就这个。”张安竹拿起发夹,去付了钱,将发夹装进包里,对陈流火说,“好啦,我们去吃午饭。”
“等会儿。”
陈流火说了声,将剩下的几个发夹握在手中,走到付款处。
“这几个多少钱?”
张安竹一愣,连忙一扯他的胳膊,等陈流火回过头,她才小声问。
“你干嘛?”
“送你啊。”陈流火说,“我觉得你戴起来都挺不错的,就全买了吧。”
“没必要啊,”她皱了下眉,“我就一个脑袋,买一个戴戴就行了。”
“一起一百二十八。”店员说。
陈流火拿出手机,扫码付钱,然后将装着发饰小袋子接了过来,递给张安竹,笑了笑,“换着戴呗,你们女生不都讲究搭配啊,不同的衣服要搭配不同的发饰才好看,是吧?再说又不是经常买,这几个应该能戴好久了。”
“我天生丽质,不用特意搭配也好看。”张安竹撇了撇嘴,随即又清了下嗓子,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既然你钱都付了,那就算了,而且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啦。”
陈流火:“……”
明明开心得眼睛都亮了,还要装腔拿调。
“谢谢啊。”张安竹捧着袋子,喜孜孜地看着陈流火,接着,挽住他的手臂,很大方地说,“走,找个地方吃饭,今天的午饭我请了。”
“行啊,”陈流火笑,“那可能还是我占便宜了。”
两人去了三楼的美食区。
这时间正是饭点,不少家餐厅都排起了队。
两人挑了会儿,才找到了家生意看着还不错,又刚好还有空位的店。
迎宾员将两人引到了一张桌前,又倒了两杯茶。
坐好后,张安竹拿起菜单,翻了一遍,微微皱眉。
“啧,怎么都是辣的,早知道就不选这家了……”
她放下菜单,说,“还是换一家吧?”
“算了,其它家要排队,麻烦。”陈流火端着茶杯抿了口,无所谓地说,“就这么点吧。”
张安竹便看着菜单,挑挑拣拣了会儿,选了几个菜。
陈流火听完她点的菜,发现居然都是挺清淡的那种,知道她又在迁就他的口味,便伸手把菜单拿过来,扫了眼。
“再加个香辣虾。”
“不是辣吗?”张安竹抬头看着他。
“我不是一点辣都不能吃,”陈流火说,“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吃饭。”
张安竹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弯起了眼。
“那好吧。”
很快,几个菜都上来了,香辣虾红通通的很大一盘,还配了两双一次性手套。
张安竹戴上一次性手套,伸手拿起了只虾,剥了起来。
陈流火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拿起筷子,将另外那几道清淡点的菜其中一道夹了一筷子。
吃了几口后,他的视线无意中掠过邻近的一张桌子。
那桌坐的似乎是一对情侣,也点了盘香辣虾。
此刻,情侣中的男人把虾端到他自己的面前剥着,每剥好一个,就将虾仁放到女人的碗里,女人也会回以甜甜一笑……
对陈流火来说,这个场景有些陌生。
他静默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
对了,应该要这样……
于是,在张安竹再次伸手要拿虾之前,他将盘子端起,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张安竹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我给你剥。”陈流火说。
“为什么?”张安竹问。
陈流火套起了手套,说道,“剥虾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男人做。”
张安竹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哪有这种规定啊。”
“我说有就有。”
张安竹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看不出你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好吧,你要剥就剥。”
很快,陈流火剥掉了虾壳,再掰去虾头,才放到她的碗里,“吃吧。”
张安竹一看,连忙说:“虾头我也喜欢吃的,你别扔呀。”
“虾头容易有重金属。”陈流火摇头,“不能吃。”
“可我喜欢。”
“不许。”
“不给我吃虾头,那我就不让你剥了。”张安竹哼了一声,伸手将那盘虾又拿回去,然后又拿起一只,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陈流火,你有时候真像个爹似的,管东管西,连我吃不吃虾头都要管……我就爱吃虾头,虾头多香呀,怎么了。”
“……”
陈流火的心里在“让她自己剥虾”和“允许她吃虾头”两件事之间纠结了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虾头给你吃,让我来剥。”
张安竹望着他一脸“逼不得已,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啊,控制欲别那么强行不行,也就我脾气好,才受得了你。”
她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陈流火听着,心却砰地跳了一下。
“我哪有什么控制欲,不都答应给你吃了啊。”他淡淡地说了句,又把盘子拿了过去,接着给她剥起来虾,还记得给她留下虾头。
虾壳一点点地在桌上堆积起来。
张安竹吃了几个陈流火剥的虾,忽然又开口,“我很好奇,除了我,你还给几个人剥过虾?”
“你是第一个。”陈流火回,“深感荣幸吧你。”
张安竹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
“为什么啊?”
陈流火又剥了一个,放进她碗里,“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好吃,别说这么多话。”
她还以为谁他都会剥的吗?
张安竹眨了下眼,把后面的问题咽了回去,开始专心吃虾。
没多久,那盘虾已经被剥了小半,红红的虾壳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张安竹的嘴唇也吃得微有些红,她轻吸着气说,“够了,莪先吃点其他的,你也赶紧吃啊。”
陈流火这才停下了剥虾的手,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张安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注意,才悄悄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片刻后,一只小手伸过来,筷子里夹着个剥好的虾仁,轻轻放在他的碗里。
陈流火抬头望过去。
柔和朦胧的灯光自头顶垂落,她弯着那双凤眼,笑盈盈地说,“其实用温水涮一下就不怎么辣了,你也尝尝?”
陈流火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甜意,咳了声说,“好。”
……
饭吃得差不多了,陈流火抽湿巾擦了擦嘴和手,等张安竹拿出口红补完妆,才问道,“接下来呢,做什么?”
“去公园散步消食,怎么样?”她再次给出毫无新意的建议。
“又去公园啊。”
张安竹说,“我想在草地上晒太阳,今天太阳挺好。”
“走吧。”
两人离开商场,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公园。
找了片平坦无人的草地,张安竹坐下,往后倒过去,还记得用包垫着后脑勺,然后拉了陈流火一把,“你也躺啊。”
“这得沾多少灰啊?”陈流火皱起眉。
“反正你天天洗澡,怕什么。”她一脸无所谓。
陈流火想想也是,便学着她的样子,躺在了草地上,和她肩并着肩。
冬天的草地是枯干的,感觉有点儿扎刺,但倒也不算难受。
今天的气温不算高,但连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云。
两人全身都沐浴在明亮煦暖的阳光中,阳光像是水波,温暖的水波,荡漾着,包裹着他们。
这一刻时间好似都变得更舒缓了,变得更令人惬意了。
张安竹凝眸望着头顶高远的天空,喃喃道:“真舒服啊,是吧?”
陈流火闭着眼回:“还行。”
过了会儿,她扭头看着陈流火,“对了,我有个问题。”
“嗯?”陈流火依旧闭着眼。
“要是有一天……”张安竹轻声地问,“有一个你很喜欢的女孩出现了,而她也喜欢你,那你会不会放弃单身?”
陈流火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约莫十几秒,他才慢慢地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没发生过的事情,我哪知道。”陈流火叹了口气。
“……”张安竹说,“你可以设想一下啊,都写了那么多本恋爱日常了,难道连这点想象力都没有啊?”
“我喜欢她?”
“对。”
“刚巧她也喜欢我?”
“是啊。”
“还特别喜欢、非彼此不可的那种?”
“嗯嗯。”她点头。
“她漂亮吗?”
“当然。”
“性格怎么样?”
“你最喜欢的那种。”
“有没有什么毛病,智商怎么样?”
“身体非常健康,智商嘛……反正不低于正常人平均标准。”
“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我?”陈流火又叹了口气,“眼睛被屎糊了吗?”
“……”
张安竹恼了,抬手拧了他一下:“正经点给我回答。”
“咝——”陈流火抽了口气,无奈道,“行行行,我想想。”
张安竹收回手,等待着。
又过了会儿,她终于听到了陈流火的回答。
“还是不知道。”
“为什么?”张安竹皱眉,问道,“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难道这都不能让你放弃单身?”
陈流火静了会儿,说,“两个人要在一起的话,不是只有喜欢就够了,还有很多东西要考虑的。”
“……比如?”
“比如,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又源自什么?”陈流火睁开眼,但他没有看张安竹,只是注视着头顶的天空,喃喃道,“爱也好,喜欢也好,都是有可能消失的……如果爱情真的能永恒不变,那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就都会和他们的初恋在一起了。”
“很多时候,我们所谓的喜欢,只是源自于对美好异性的渴慕,源自于多巴胺和催产素,源自于本能的情欲冲动……但人都是不完美的,也许到后面,我们会发现,对方其实和我们想象中的完美恋人有着天壤之别,又或者,激素的影响退去,情欲丧失……到那时,我们还会喜欢对方吗?”
“不,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对,”张安竹摇了摇头,“有些事,即便失败概率是99%,但只要敢于尝试,至少还有1%的机会成功。但如果你连试都不去试,那连1%的机会都没了。”
“太有道理了,我竟无言以对。”陈流火说。
“……又贫,”张安竹轻哼一声,“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怎么就不敢试试呢?”
“因为,一旦得到了再失去,会更痛苦。”陈流火笑了笑,“比从没得到过,可能要痛苦一百倍。”
张安竹抿了抿唇。
陈流火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行了,这么好的天气,咱们别聊这个了吧?”
“……那聊什么?”
陈流火想了想,还真记起了一件事。
“昨天我发你的那些照片,你不是修过了吗?怎么修的,用的什么软件?”
张安竹坐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
“你想知道啊,我教你。”
“哦。”
陈流火也坐了起来,和她靠近几分,手臂撑在她的背后,微微低头。
阳光下,她俏脸白净,发丝上还有股淡淡的好闻香气传来。
“就这个App,你先下载一个,然后注册,再点这儿,打开要修的照片……我给你示范一次啊……”
陈流火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偶尔配合地问一句“这样啊,”、“还有呢?”
过了会儿,张安竹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抬头说,“差不多就这样吧,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陈流火随口道:“哦,这样啊?”
“……”张安竹气笑了,指尖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下。
陈流火抽了口冷气,看着她:“干嘛?”
“你是不是没听我讲话?”
“没有,听着呢,特认真。”
“撒谎的是小狗。”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