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汪”出来,张安竹彻底绷不住了,笑得又往后倒在草地上,“喂,脸皮别这么厚啊你!”
“说到脸皮的厚度,我有个问题考考你,”陈流火却依旧肃然,“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脸皮,哪个更厚一点吗?”
“那肯定你们男人啊。”张安竹说。
陈流火摇了摇头,“错,女人的更厚。”
张安竹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胡子能钻透男人的脸皮,却钻不透女人的。”陈流火说。
“……”
“是不是这個理?”陈流火冲她一挑眉毛。
张安竹呸了声:“胡说八道。”
陈流火:“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陈流火看着她,说,“我们拍张合照吧,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合照啦?”张安竹眨了下眼。
“因为我们还没合照过啊,而且现在光线不错,挺适合拍照的。”陈流火掏出手机,看着她,“来不来?”
“来吧。”张安竹问,“站着拍还是坐着啊?”
“就这么坐着吧,你过来一点。”陈流火说着,伸出手拉了她一下,让她靠近了几分,然后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搂住她的肩,“这个姿势行不行?”
张安竹的脑袋略歪,靠在他肩上,“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
“嗯,挺好。”
陈流火看着屏幕,调整着角度,片刻后,终于选好了,“我要拍了,准备啊。”
张安竹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照片拍好了。
陈流火看了看,感觉挺满意。
“别忘了发我一份。”张安竹提醒他。
“现在就发。”陈流火说着,便打开微信,发给了“安静的竹子”。
张安竹存好照片,收起手机,说:“我们回去吧?”
“等会不玩了?”
“你不还要码字吗?”她说,“玩了一上午也够了。”
“那走吧。”
陈流火站起身,把手递给她。
张安竹忽然看到他裤子后侧沾了几根干草,伸手给他拍了几下,这才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一边往公园大门走,一边闲聊着。
“来都来了,不如顺便带点菜回去吧。”
“好,晚上吃什么?”
“……想吃烤鸭,买半只烤鸭怎么样?”
“烤鸭放到晚上就凉了,不如新鲜的好吃,等明天下午再过来买。”
“也对,那就明天再买吧……”
……
吃过晚饭,陈流火去洗了澡,和平时一样,他先洗完,就来到客厅。
等张安竹洗好,他会给她吹头发。
其实她的脚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自己洗澡吹头发什么的,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这个事,她一如之前般地洗完之后来客厅坐下,陈流火也一如之前地拿出吹风机,替她将头发吹干。
吹风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感觉我真的胖了,刚才称了一下,已经比年前重四斤了。”张安竹一边揉着小肚子一边叹气,“明天我们就去公园跑步吧,再不运动不行了。”
“四斤就四斤,又不是四十斤,小意思。”陈流火拨着她的长发,说,“还有,你的脚还不能跑吧?”
“我用走的啊,”张安竹说,“你跑,我走,总比不动强。”
“走路能消耗多少热量,还不如做点别的。”陈流火说,“你平时练的瑜伽不也挺好吗?”
她点点头,“有道理,那我明天还是练瑜伽吧。”
“其实要运动减肥的话,游泳就挺好的,比跑步消耗的卡路里都高……”陈流火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算了,忘记你怕水了。”
张安竹轻轻笑了一声,“是啊,游泳什么的,我不行。”
“嗯,瑜伽也挺好。”
“对了,你会游泳吗?”她问。
“会啊,”陈流火笑了笑,来回抖着她的长发,随口地道,“我还得过全校游泳比赛的第一名。”
“这么厉害啊。”
“嗯,小时候我体质挺弱,容易哮喘,医生建议我爸妈让我学游泳,就游了好几年,后来游得还不错。”说到这里,陈流火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感觉基本有八九成干了,便将吹风机关掉,“吹好了。”
他转身要去把吹风机放好,这时张安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陈流火扭头看她:“怎么了?”
“你今晚还在那边睡啊?”她问。
“……怎么了?”
“我一个人睡……总是睡不热。”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来帮我暖个床呗。”
陈流火的心跳突然快了两拍,嘴里却说:“真麻烦,我都说给你买个电暖宝了。”
“那不一样,要是失眠,我们还能聊聊天,”张安竹说,“电暖宝可不能说话。”
“……”
见他不出声,似乎在犹豫,张安竹摇了摇他的手,“好不好啊?”
过了片刻,陈流火才露出一个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
“好吧。”
“那,是我去你那边还是你来我这边?”
“……随便。”
张安竹思考了会儿,说,“那还是你来我这边吧,省得莪搬枕头被子。”
看着陈流火,她又嫣然一笑,“我先回房间看看书,等会快睡觉的时候,你自己过来啊。”
“……哦。”
陈流火看着她先去了书房,再拿了一本书走进了客卧。
他去拿了杯子,放了点绿茶,泡了会儿,等水没那么烫了,就一口喝掉,再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他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转身往上面一扑。
突然笑了起来。
张安竹坐在床上,慢慢地翻着书。
她的视线落在书页上,但其实她并没有看进去,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虽然没看书,但她的脑子却一直都在转着,转得滴溜溜的,堪比春天里的小风车。
过了会儿,她放下书,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QQ,然后切换到一个昵称为“月光竹”的QQ。
点开第一个聊天,指尖慢慢滑动,看着记录。
--嗯,我喜欢她。
--不,她很优秀,她很好,什么地方都很好。
看着陈流火发来的这几条消息,张安竹的唇角渐渐弯出了一个温柔又狡黠的弧度。
也许,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传来。
她连忙将手机放了回去,拿起书,再次翻了起来。
等门开了,陈流火走了进来,她才抬起低着的头,浑然无事般地说,“来啦。”
陈流火“嗯。”了一声,把手里抱着的被子和枕头在床的一侧放好。
等他弄得差不多了,张安竹放下书,将手放在灯的开关上,扭头问他,“没事了吧?我要关灯啦。”
“没了。”陈流火躺下,和她并排。
“那睡吧。”张安竹关了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
陈流火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顿时觉得很舒服,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了。
张安竹的手伸了过来,抓着陈流火的手一下下轻轻捏着,“你现在困吗?”
“……还行吧。”陈流火不知她这么问有什么用意,便模棱两可地回答了句。
“不困的话,陪我聊一会儿?”
“想聊什么?”陈流火闭着眼问。
“聊聊下午你说的那些话吧,”张安竹拉了拉他的被子,接着,她的一只脚也伸了过来,在陈流火的小腿上蹭着,“我刚才看书的时候想了会儿,觉得不全对。”
“你还在想这个啊,”陈流火叹了口气,“我都快忘记我说过些什么了。”
张安竹侧过身,伸出手臂搂住了他,将脸颊垫在他的肩上,轻声问,“你说爱情只是多巴胺和催产素的障眼法,只是人类繁衍后代的本能,只是情欲的冲动……“
陈流火闭着眼,她搭在他身上的胳膊和脑袋虽然有点沉,但他舍不得推开,反而很喜欢。
他喜欢她在他耳边这么轻轻说话,温热的呼吸扑过来的感觉。
还有她发丝蹭到皮肤时传来的细细的痒意,说话时,胸口的微微震动,让他像是被松软的云朵裹住,非常放松。
“差不多吧……你的记性真好。”
“那么为什么从古至今的那些文学作品里,都要把爱情说得那么神圣?”
陈流火打了个呵欠,随口地说,“因为给爱情赋予了神圣和崇高的光环后,愚蠢的人类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了它前仆后继,为了它甘愿牺牲,付出一切。”
“我觉得不是,嗯,至少不全是……”
“那是什么?”
“除了你说的那些,爱情还代表着希望……”张安竹温声地说,“人生其实是很辛苦的,但当我们有了爱,就代表会有另外一个人愿意在孤独时陪着我们,听我们说话,当我们受伤或者疲倦的时候,对我们敞开怀抱,热烈渴望并欣赏我们最真实的灵魂……”
“正因为有了爱情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希望,有了期盼,人生才会没那么辛苦了啊……”
“所以,大家才会都那么渴望着爱人和被爱。”
陈流火静了会儿,抬起手,缓慢地拍着她的背,“不困啊,大半夜的还研究情感鸡汤,快睡吧。”
“我还没说完呢。”张安竹说。
陈流火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继续。”
“你还说,一旦激素消失,爱情也可能会随之消失,你害怕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所以拒绝尝试和付出……对吗?”
“……嗯。”陈流火用鼻音应了声。
张安竹继续说,“可是,你的算法是错误的。”
“嗯?”
“你只算了失去爱情时的痛苦,却忘记算上另一个东西。”
“什么?”
“得到爱情时的快乐,还有……那些幸福的体验和回忆。”她轻声说,“青春会消失,美丽会消失,相爱的激情也许也会消失……但至少你爱过,那些回忆永远不会消失……”
“……”
“好了,我说完了。”张安竹闭上眼,在他肩头轻蹭了下,“晚安。”
“……晚安。”
在说完“晚安”之后,张安竹的呼吸很明显地渐渐放缓,没几分钟后,她就睡着了。
陈流火闭着眼睛,方才的困意却有点儿消失。
她最后的几句话,在他的心头反复地萦绕着,萦绕着……
很久很久后,他才轻轻地、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张安竹说的,他都懂。
他早就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张安竹的存在,偶尔一个人出门的时候,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想要给她带上一点。
有时候他觉得生活里多出了另一个人挺烦的,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但是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她在,一颗心好像就又安定了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对,这里不是他的家,可感觉却是非常相似的。
当你知道有一个地方,温暖又安全,里面有你最喜欢的人,只要一你推开门,就能看见她;
当你在外面疲累的时候,你知道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你,她能让你卸下所有的盔甲和防御,可以彻底的做你自己,不用害怕失败或是受伤或是被瞧不起……
这就是真正的爱吧……
而在这种感觉涌出来后,那些因为生活里多出了一个人之后,多出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烦恼……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就是习惯吧,慢慢习惯了在生活里给她留出一个位置,拨出一点时间,划出一块空间。
要是她不在了,那个位置可能变得空荡荡的,缺了什么。
他不许自己去想,有一天她真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会怎么样这个问题。
或许,是他不敢想。
陈流火扭头看了眼张安竹。
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强烈无比的愿望。
要是时间能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
但,时间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很快,它便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三月初。
气温进三退一地这么缓缓上升着,终于,风吹在人的脸上不那么寒了,江城春意初显,阳台上的栀子和茉莉也不知何时悄悄抽出了一点嫩绿的叶芽儿。
张安竹的脚也已经彻底好了,这几天,她已经重新开始早起,和陈流火一起绕着公园跑上几公里,然后返回。
洗澡,吃早饭,喂芝麻……
两人再一起码字。
仙侠比陈流火想象的要难写,毕竟是之前没接触过的类别,所以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存稿才磕磕绊绊地来到了六万字。
张安竹的新书启动得晚,但她却写得颇为顺利,这时存稿已经追上了陈流火。
陈流火还买了本吉他教学书,卡文或是写累了的时候,偶尔会拿出吉他,照着书练习个半小时。
有时,他也会去陪张安竹拼一会儿图。
在两人的努力下,“佩奇和她的朋友们”这半个月的进度颇为喜人,已经完成了将近四分之三,而且正如张安竹所说,越往后就越简单,剩下的四分之一,估计也就再用个三四天的时间,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一切都很平淡。
只是,可能是春天到了的原因,陈流火有时又免不了开始胡思乱想另外一件事。
一些让他蠢蠢欲动,不好意思细想的事。
比如……
按照日期推算,是不是该有第二次了之类的……
那天明明持续的时间不长,但他每次一闭眼,每个细节却仍旧清晰可见,甚至他还记得她的喘息和指尖在他身上划过的轨迹。
唉,果然是人不能憋太久,憋久了就容易饥渴过头。
连自力更生都快没用了。
而且,这段时间里,陈流火在心里反复计划着,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怎么做,第一步要怎样怎样,第二步又该怎样怎样……
总之,他势必要让她刮目相看。
但他等来等去,张安竹却始终没再提这件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她忘了吗?
陈流火心生疑惑,忍不住地琢磨。
但他自然也不好先有任何举动或主动提醒,不然就显得过于厚颜无耻了。
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一雪前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