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地方，三选一，”周敬说，“你跟我一块儿去吧，从你的眼光你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

陈流火摸摸鼻子：“我又不懂选店面。”

“就是要不懂，凭直觉有时候才是最准的。”周敬说。

陈流火看着他：“你这几天跑了多少地方？”

“二三十个吧。”周敬说，“挑来挑去，也就三個还算合适，但又都有点美中不足，哎，真没想到，做点生意这么麻烦。”

“现在回去找你爸爸磕头认错还来得及。”陈流火说。

“……你滚，”周敬瞪着他，“区区一点小麻烦算个屁啊，老子就是喜欢迎难而上。”

“还有左右为难？难上加难？”陈流火说。

周敬眼角抽搐，直接给了他的肩膀一巴掌，“你小子，别当我出国几年就不懂国内的梗了啊！”

“哈哈哈哈……”

两人叫了辆车，然后周敬给了地址，直奔第一个地方。

一到，陈流火看了一眼，感觉这一带似曾相识。

接着就想了起来。

“这里不是我们上次吃鱼头火锅那地方吗？”

“是。”周敬说，“上次我就注意到了，它旁边有家店在转让，这附近人流量看着还可以，前两天我就来问了一下。”

没有中介，房东已经等在那里了，是个中年大哥，头顶中间泛着光，长相看着挺豪爽的，但那豪爽里又混着某种精明。

周敬说，“你好哥，我带了个朋友再来看看。”

“小伙子，你都看了两次了，还下不了决心啊，我这铺子的地段多好，前面走几百米就是商业街，每天人来人往的，根本不愁租。”大哥说，“你再犹豫两天，说不定就被别人租走了。”

陈流火在店里看了一圈，之前这里开的似乎是个烤鱼店，墙上还贴着菜单。

“原来的烤鱼店怎么不做了呢？”他问。

“那人要回老家去结婚了。”大哥说，“才开了没多久，你看这装修，多新。”

“我们开西餐厅的，这烤鱼店的装修也不太用得上，还得花钱重新再弄过……”陈流火说，“对了，一个月租金多少啊？”

大哥伸出四根手指。

“四万？”陈流火问。

“难道还能四千吗？”大哥说，“你也不看看我这里的位置，这么好的地段，又这么大的面积，都快两百个平方了，四万一个月还高啊？”

“一次性付几个月？”

“最少半年。”

陈流火在店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又走到窗户那边往外看了看。

这片儿没有太高档的饭店，也没有那种洋味儿比较重的饭店，除了一家华X士之外，就基本全是鱼头火锅、烤肉、奶茶啥的特色小店，还有些衣服鞋帽店，款式基本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为主，没什么大牌。

不过人流量确实很大，今天星期一，依旧人来人往的。

但四万块的租金……

陈流火又让那大哥带着，边在店里转悠着，把水电排气消防全都看了一遍，边问了不少问题。

其实今天来之前，他已经在网上查过了租店面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还做了笔记，所以这时候问起来像模像样的，惹得大哥面露异色。

“问得这么仔细，还说你们之前没经验啊？”

“确实没什么经验，”陈流火笑笑，“事先做了点准备工作。”

周敬扭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陈流火思索了会儿，说“你不是说还有两个地方没看吗，先把那两处看了再做决定吧。”

听到两人的对话，大哥的表情变幻：“问了这么多也该够了吧，你们最好快点儿决定，我这里来问的人不少，这几天算上你们已经七八批人了，说不定等到晚上就被人租走了。”

“那只能怪我们和您这里没缘分了，您早点租出去也挺好，”陈流火笑笑，“光租金就得一次性拿出二十多万，我们肯定得慎重考虑，多比较几家的，互相理解吧。您放心，最迟明天一定给您答复。”

大哥说：“那行吧，我这里真不愁租，你们去别的地方看我也不怕。”

陈流火胳膊一伸，拽着周敬一起出去了。

刚好经过一辆出租车，两人拦下，接着赶往下一家。

车上，陈流火说：“这家店的地段是不错，不过我看了眼，感觉西餐厅和这一片的氛围不太搭。这条街上全是小饭店，大部分消费水平都是人均五六十、七八十左右的，档次不够份儿，而且来逛的也都是小年轻，爱吃西餐的人八成不会特意来这边，除非你的店特别有名，有名成网红的那种，能让人特意冲着你的店过来这里。”

“什么你的店我的店，”周敬纠正道，“是我们的店。”

“好好好，我们的店。”

“你说的和我之前想的差不多，我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才犹豫的，”周敬说，“其实要没这些问题的话，四万块一个月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这边人流量是真的不小。”

“先看看另外两家再说。”陈流火说。

第二家位于江城的另一处繁华区，也是周敬最看好的一家。

这一带过去是租界，解放后不少来江城的外国人都选择住在这边，逐渐变成了江城最大的外国人聚集区，相对于西餐厅来说，开在这边就比之前那个地方更合适一些。

周敬看中了一家正在转让的咖啡店，面积比之前那家还稍小一点，一百八十平方米不到点，但租金反而高出一截，对方要价五万一个月，还咬死已经是最低价了，一分都不能少。

同时让他犹豫的是旁边还有好几家类似的餐馆，什么日料店，什么法国菜意大利菜，竞争也会比较激烈。

陈流火觉得这一家的综合条件比前一家更好些，但租金实在有些吃不消，毕竟找好店面又不能马上开张，至少还得花个把月的时间装修，这么一算，就等于四五万白扔了。

而且，对方的要求也是租金最低半年起付。

这租金有些高了，倒不是承受不了，只是陈流火感觉没必要。

两人一共七十万的预算，在房租上就要花近一半，本来就挺捉襟见肘的，万一再突然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大开销，风险就太大了。

看完这家，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家。

等到了第三家，陈流火就愣了。

居然是离云锦天居不远的他和张安竹没事儿就来逛逛的那家万达广场。

“呃，你看中了这儿？”他看着周敬。

“这里怎么了？”周敬一头雾水地反看着他，“不行吗？”

“……没说不行，”陈流火说，“不过我和莪女朋友刚好就住这旁边，走过来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路。”

“哟，这么巧啊，”周敬乐了，“万一真开在这边的话，你这个二老板就随时都能过来视察了。”

“什么二老板，”陈流火皱眉，“真难听。”

“那要不叫你板老二？”

“……还是二老板吧。”

一边走进万达，周敬一边和陈流火介绍情况。

“我前几天来这边看了一圈，发现四楼有家西餐厅可能是生意不太好，挂了个转让的牌子……”

陈流火问：“多少租金？”

“三万五一个月。”

“面积？”

“两百个平方左右吧。”周敬踏上电梯，说，“和第一家差不多大。”

“那还可以啊，”陈流火一愣，“关键之前也是开西餐厅的，装修应该不需要改动太大，多少能省笔钱，还能带点老客源过来。”

“对，”周敬点点头。

“那你怎么当时没选这家？”

“都怪我蠢，”周敬叹了口气，小声说，“当时我不小心说了也是打算租过来开西餐厅，那人就突然改口，说要再加十五万的转让费。”

陈流火“啧”了一声，“他自己的西餐厅都开赔了，还开这么高的转让费？也不怕吓跑我们。”

“我感觉能砍一点，十五万肯定是他瞎几把狮子大开口的，”周敬说，“应该能砍到七八万吧。”

“砍是可以，”陈流火说，“关键这人临时变卦不厚道，我不爱和这种人打交道。”

“嗯，我也感觉心眼儿忒多，怕麻烦，所以才最后带你来看这家。”

来到三楼，陈流火扫了眼商场里的人流，说：“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到。”

“什么？”

“商场的营业时间。”

周敬愣了愣。

陈流火说，“一般商场都是九点半左右关门，等于在八点半以后，餐厅就没法再接新的客人了。”

有些临街的店面，可以自行延长一些营业时间，但像周敬选的这种位于商场内部的，就没办法了，毕竟客源来自于逛商场的客人，一旦关门，就算你自己愿意通宵营业，也没有客人能上门。

周敬怔了几秒，才说，“我还真没想到，我没在商场的饭店里打过工。”

“我也是网上看人总结的。”陈流火说。

周敬啧了一声：“那还看不？”

“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吧。”陈流火说，“要是那人不好说话，就算了，还是再看看别的地方，或者选之前的第二家。”

说到这里，他无意中透过窗户往外瞅了眼，脚步为之一顿。

周敬问：“怎么了？”

“你看对面那家蛋糕店旁边那个门……“陈流火伸出手指了指，“是不是贴了几个字，说二楼急租？”

周敬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瞅了眼。

虽然两人位于商场三楼，但那几个字就在对面不远，而且个个有A4大小，还是大红色，所以看得挺清楚。

“是二楼啊……”周敬嘀咕，“二楼不临街，这点不太好……”

“价格合适不就行了，这家还在三楼呢。”陈流火说，“反正来都来了，顺带看一下又不费多少事。”

“也对，在二楼也不是完全不行，可以往私房菜那边设计……那等我们看完那家西餐厅就去。”

“要不你先给二楼那家打个电话，了解了解情况，感觉合适就约房东过来看看，”陈流火说，“就算房东马上能来，也得花点时间，正好这期间我们去看四楼那家西餐厅。”

“您真是不浪费一点儿时间，效率天才啊，”周敬毕恭毕敬，拱手作揖，“小的受教了。”

“是你国外呆太久了傻了吧。”陈流火说，“怎么合理分配时间这种应用题小学生都会做。”

“老子随便客气一下而已，给你脸了！”周敬怒。

陈流火：“哈哈哈哈哈。”

“二楼急租”几个字下面还留了一串数字，应该是房东的电话，可惜这串数字比“二楼急租”要小不少，站在三楼看不太清。

于是两人折回一楼，出了商场。

来到对街那家蛋糕店旁边，周敬拿出手机，开了个免提，然后按照那个手机号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嗓门特别响亮豪放，八成是个中年大姐。

一听周敬说是想问一下这边二楼怎么租，大姐在那边便挺热情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是二楼有两百三十个平方，一楼三十几个平方，之前租给人开棋牌室，装修没花几个钱，比较简陋，所以转让费什么的也不需要。

周敬问：“那租金多少一个月？”

大姐说，“一楼加二楼，一起两万二。”

听到这个价，周敬的眼睛微微亮了，但还是开口问，“还能再低一点吗？”

“已经很低了啊！”大姐扯着嗓子喊，“你去打听打听，这么大的面积人家的租金是多少……要我这不是二楼，又是急着租出去，也不可能这个价啊。”

“知道知道，”周敬说，“但我们也确实是诚心要租的，而且您想想，年轻人做事比较干脆，和我们打交道以后麻烦也少一点啊，对不对……”

“别和我扯这些啊，”大姐的语气斩钉截铁，“租金真的很低了，你要再还价我就挂了。”

周敬无奈，不过这租金确实挺合适的，让他很是心动。

他看了眼陈流火，见陈流火也点了点头，便说，“我们现在就在这边，您有空就过来一趟，我们先看看再说吧。”

“行，你们等着。”大姐说，“我就住旁边，二十分钟左右到。”

等电话挂了，陈流火和周敬对视了一眼，决定暂时不去看那家西餐厅了，等这里看完再说。

过了片刻，一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姐急冲冲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刚走近，她便大声愧道，“刚才是你们打的电……”

视线一抬，对上了陈流火的脸，她愣了一下。

“小陈？是你？”

周敬脑袋晃动，来回看两人，神情震惊，“啊，你们认识吗？”

陈流火咳嗽了两声，也一脸意料之外，“姐，怎么是你！”

呃……看起来，面前的似乎应该好像大概也许是广场舞的大姐阿姨中的某一个？

“哎哟，是小陈你要租我这铺子吗？”大姐瞬间变得热情了起来，看见陈流火点头后，她笑呵呵地抬手拍着陈流火的后背，“这也太巧了，你早说啊！”

陈流火被她拍得都有点疼，脸上带笑，“这现在知道了也来得及。”

“走走，我先带你们上去看看。”大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很利索地开了门。“跟我来吧。”

很快，两人跟着大姐把一楼和二楼都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

大姐也问了一声，知道他们是要用来开西餐厅。

“大致就这样吧，之前开棋牌室的，装修比较简单，你们肯定是用不上，就当毛坯吧。”大姐乐呵呵地说，“本来我是不打算租给做餐饮的，油烟太大了，脏得很。你们之前已经有人来看过了，一听开饭店我直接就拒绝了。不过既然是小陈你要租，而且西餐应该干净点，听着也上档次，那也就算了……好了，你们看看有没有兴趣啊。”

陈流火看了周敬一眼，周敬抬起左手，在胸口前含蓄地比了个“OK”。

“姐，你这里挺好，我们都很满意，不过……”陈流火顿了顿，说，“我跟您直说吧，我和朋友都是第一次创业，手里资金挺紧张的，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这租金方面……还能不能再让我们一些？”

大姐想了想，说，“看在小陈你的面子上，那就再少一点，就两万一一个月吧。”

“再少五百吧。我们是打算长租的，真的。”

陈流火说着，看了眼周敬。

周敬咬咬牙，很配合地抬手比了个“3”，“对，起码租三年。”

“三不三年的我不管，”大姐瞪着他们：“我就说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精呢？连一个月五百块还要砍啊！”

陈流火说：“咳咳，要不今年先少五百，明年再恢复两万一吧。”

“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周敬也一脸诚恳道，“一看就是心地特别善良温柔大方的那种人，就当帮帮弟弟们吧。”

陈流火忍不住侧目以视——为了五百块，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也稍微不要脸了点吧。

“哎，和你们年轻人说话就是有意思……”大姐顿时笑得和花儿一样，什么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全都一口气地绽开了，“好吧，也不能白让你们叫我那么多声姐，那就第一年再减五百，这样总行了吧？”

周敬飞快地拿出钱包，抽出张卡，“姐，我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