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那些文字。”

罗伯特挡在克莱恩身前，不让他看到琳娜·洛哈特房间内的畸形扭曲的‘恶魔语文字’。克莱恩听话地让开视线，被强化过的灵感让他可以借助各种方法确定那些东西的位置，不至于破坏现场。

那些东西罗伯特早在照片里看过，但是第一次见依然有着一种强烈的畸形错位感。这种文字并不像是鲁恩文一样，由不同的字母符号构成一串表达特定意义的单词，也不像是中文一样，有着上下、左右的结构——

它和这两者都不同，它是‘拓扑’的，它除了拥有上下、左右的结构，还有着‘前后’的结构。这种构造也让它的每一个单词都有了远比前两者更多的信息量，它的一个字往往都可以转化为一长串鲁恩文的句子。

“克莱恩，不要尝试占卜。琳娜·洛哈特身上的东西恐怕会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以处理。”罗伯特把一张椅子抽出来，然后把一张镜子摆到克莱恩面前。

占卜家的灵感向克莱恩示警，上面缠绕着令人畏惧的诡异气息——那不同于他们曾经处理过的‘欲望母树’的力量，而是另一种奇怪感觉。

不知为何，克莱恩总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见到过甚至处理过。

“罗伯特？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克莱恩想要去看一看那些文字，但是他的灵性感知又阻止了这个动作。

“我知道，嗯，这件事和一些‘隐秘’相关，我没办法详细告诉你——”罗伯特低头辨识着那些文字，随口回答道：

“这些文字是‘恶魔’们使用的，对，是我这个途径的中序列以上才可以使用的那种。但是，你也说了，琳娜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那么她是怎么写下这些文字的？”

“又有邪神盯上廷根了？”克莱恩眉头一皱，“廷根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是或不是，先别想那么多。”罗伯特起身，让开那些文字，“好了，我做了一些处理，你现在可以研究一下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克莱恩看去，脑海中瞬间被汹涌磅礴的欲望冲毁了理智。两性之间的极端情爱在一瞬间内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曾见过的所有女性都在这欲望引起的幻想中‘出镜’，梅丽莎、安洁莉卡、罗珊，甚至是那个只在占卜中见过的，逃离了廷根的魔女——

汹涌的杀意从理智深处浮现，冲破了爱情的桎梏。克莱恩猛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罗伯特。罗伯特脸上噙着一种温润的、儒雅的笑意，向着克莱恩眨眨眼睛。

“很奇妙，不是吗？”

确实很奇妙……那欲望是什么，通过文字留下来的一点残影？会投影到目击者的灵感中，并且灵感越强，这残影就越‘真实’？如果这么说，那么罗伯特当时看到的是什么？他在目视文字之后，似乎还保留着他原本的意识……嗯，这时候应该怎么说？‘真不愧是女神的眷者’，嗯，或者是‘此子恐怖如斯’？

克莱恩抛起硬币，默念‘这文字是琳娜·洛哈特写下’，看着那枚一便士的硬币落到掌心。

正面朝上。

“琳娜她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仅仅只是她写下的字，就会有这么浓郁的……”克莱恩斟酌了一下用词，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些的：

“欲望？”

“嗯，因为一面镜子。”罗伯特谨慎地碰了碰那面扣在桌子上的镜子。那是一面小镜子，只有化妆镜那么大，背面是平滑的银质底座，“那个小女孩应该是尝试了一下那种不被允许的镜面占卜，向着某位隐匿的、邪恶的强大存在占卜了什么东西。嗯，考虑到她的年纪，很有可能是什么和她的父亲相关的东西——”

“然后得到了那个存在充满恶意的回应。”克莱恩根本没有把目光放到那面镜子上，他的灵感阻止了他这么做，“在占卜中，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例。”

“现在并不是讨论罕见与否。嗯，我们现在需要找到这个小女孩，不然……”罗伯特的话忽然停住，克莱恩疑惑地把目光投过去，只看到他正在端详着桌子上的一幅画。

“怎么了？”

“不，没事。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要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新的对手……”罗伯特把画递过去。

克莱恩看向它。这幅画笔触颇为稚嫩，一眼看去就能发现它实际上是一个孩子画出来的。但是克莱恩没有过于在意这些，而是把目光停留到它的‘主体’上：

那是一个女性。虽然仍然有些模糊，但是那蓬勃的女性性征却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怪异的是，她背后是一轮满月——不同于女神圣徽的清雅之感，它给人的感觉却是邪异、罪恶，仿佛是所有欲望的集结……

“这是一场报复行为？”克莱恩把目光移开。

值夜者们刚刚经历了欲望母树的事件，并且因为‘欲望母树’是一个在第四纪元就开始活跃的古老邪神，立刻反应过来并展开报复行为也算正常——

“不，很明显不是啊。欲望母树的核心表征之一是‘树’，祂的力量会导致木质化，你也看到过那些尸体。”罗伯特的手指轻轻点在画中女人的第二性征上，“我倒是觉得，‘雪伦夫人’事件中，她最后表现出来的倒是和这幅画相差不大。”

“也就是说，又一个神明？”克莱恩努力回忆着西伽事后用仪式画出来的雕像，“以女性第二性征为核心表现的新一个邪神？”

“你可以不必这么委婉，直接说和性相关就可以。嗯，你还记得那些‘原始月亮’信仰的卷宗吗？它们之间有着令人惊讶的同步率——血亲，逃离人类社会，以及……”

罗伯特没有说出来最后的那句话，但是克莱恩明确把握住了他的意思：

极有可能，又有一个邪神降临的容器，将要在廷根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