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鄂看家的说法,扈三娘这才兴冲冲的回去。
对此李鄂只能无奈摇头,汴京城中的官司还不少呢。
若扈三娘能在这两年寻个好人家,便算是便宜她了。
下了独龙岗在郓城县跟李光又待了月余时间,两人才收到枢密院调令,准备回京。
青州府零落的禁军,换的新帅也不是从汴京来的,而是直接让济州知府张叔夜改知青州府。
这位虽说是懂兵的文臣,但李鄂清楚二龙山地势,那地界即便有重甲强军也很难攻陷。
如今朝廷伐辽在即,不会给张叔夜太多支持,三五个月之内完事,怕就是朝廷的极限了。
按照青州府的粮草算,留给张叔夜剿匪的办法,也只有招安一条。
接了枢密院调令,这些事儿就跟李鄂无关了,回京经营自家的地盘,才是正理。
但李鄂跟李光回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今山东境内的军马都在为剿灭梁山集结。
根本没有多余的军马护送两人回京,李鄂虽说无惧回京的旅途。
但东平府这边不成,刚刚死了一個三衙殿帅,还饶了一个新任的青州府,万一一正一副两个廉访使者,死在从东平府回京的路上,那东平府的一应官员,也要面临大洗牌。
在李鄂、李光两人的诸般推辞之下,东平府这边也从民团之外,辖区各村寨中,招了一批二百多人的独身青壮。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各地不愿参加乡勇的泼皮无赖了。
说是独身,但谁特么知道这些人是否孤家寡人一个呢?
反正李鄂问过他们,都特么说自己孑然一身。
东平府一句进京吃粮,就是这些当地青壮独身的原因所在。
带着一群被东平府修饰之后,装备不比京中禁军差的青壮回京,李光这个刚硬人儿,也没多说什么。
说,无非也是君子坐不垂堂之类。
只因梁山一动,不仅引得山东境内动荡,临近的京畿道也是一样,至于江南地。
死了高俅,李光的消息渠道,也仅限于东平府了,在东平府这边,江南来的消息没那么快。
准备充分的回京之旅,在李鄂看来纯属多余,急行军五天,他便带着一众人到了京畿左近。
东平府挑的这批青壮倒是委实不错,没有一个掉队的,都是能正经出力的汉子。
到了上苇庄附近,李鄂便让魏家四小将、铁棒栾廷玉护送李光进城,自己却带着林冲、杨雄、孙立几个去了上苇庄。
杨志那边得了大名府的差事,自然不会跟着一同回来,有杨志操练三大庄的人手,李鄂这才将栾廷玉拉到了汴京来。
到了上苇庄,见到一身道士装扮的史文恭,认识他的林冲,又是一声喟叹。
他若会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段,兴许就不是这般境遇了。
“二郎回来了。
师父?”
近些日子也到了春耕时候,李鄂不在,上苇庄的事,只能曹正出来操持了。
如今高俅死在了山东,杀猪巷的屠宰场有杜大虫、朱太保看顾,也就够了,上苇庄的这一摊就落在了曹正手上。
林冲虽说不咋认识冒他名号的徒弟曹正,但曹正是正经认得林冲的。
“曹正哥哥,都是兄弟,你这师父就别喊了。
如今这位唤作广惠头陀,莫要漏了行藏。”
让林冲回独龙岗的时候,刮了胡子,就是为了避免被祝家庄的人认出来。
如今弑杀太尉高俅的罪名,也实实在在落到了失踪的林冲头上,以后的时日,林冲只能是广惠头陀了。
“嗳!
二郎且带着兄弟们吃些热酒,歇歇脚。”
在庄内安置好了众人,曹正便又找到了李鄂,这位二郎不在,京中众人也好似失了主心骨。
鲁智深那花和尚,也是个正经不管事的和尚,许多事都只能曹正跑来跑去的操持。
如今到了春耕时节,上苇庄这边种什么还没定好呢!
听到曹正说法,李鄂大致问了一些黍、麦、高粱各自的产量,便选了高粱。
“二郎,高粱虽说不会被鸟啄食,产量高一些,但高粱也卖不上价格,我看不若种黍。”
曹正所谓的黍,在李鄂听来差不多就是小米了,但极容易被鸟类啄食影响产量。
“就种高粱,高粱虽说价儿不成,但产量大。
而且我有法子,在一块地上种两季高粱。
无非一亩好田产粮也就两三百斤,两季加在一起,怎么也有三四百斤的。
除了粮食之外,兴许到了入夏时节,洒家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再生高粱的种子李鄂没有,但一块地上轮两季高粱的法子,他却是有的。
而且他还有筛选良种的办法,只要能筛出一批矮化高粱,或是甜竿出来,再筛出一批早熟高粱,那梁山之前面对的缺粮问题,也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那好,就听二郎的。
其实苇庄跟下苇庄的佃户们也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我估算收益之后,觉着种高粱不如种黍。
二郎,如今咱们不缺银钱,还是种些黍自己吃来的实在。”
点头之余,曹正也说了自家的想法,这就是他能跟李鄂经常在同一频道的原因了,想事情比较全面。
“哥哥忘了,汴京周边,以及京东、河北各地,许多地方都是黄泛区,也只有高粱才能在北地大种,而且不用太多的看护。
哥哥,此次种高粱之前,种子一定要好好筛一遍,必须保证每一粒种子,都是个大且饱满的。
此事关乎重大,哥哥莫要轻忽。
洒家带回来那些山东青壮,哥哥近日也要照看周全,先不要给他们吃大鱼大肉,猪杂便好,莫要将胃口养的刁钻了。
这些人,就留在庄上,先行让林教头操练,同时巡视庄田,等有了些本事,再带进城中。
他们一干人的身份文牒,让赵五哥操办妥当,莫要落人口实。”
定好了种高粱的事儿,李鄂便跟曹正一起,打马巡视了一下庄田,虽说许多地方平整过了,但上苇庄的田地,一眼望去,还是高低不平的模样。
这样的荒滩地,在独龙岗跟魏家寨之间,还有不知多少万顷呢!
若能在两三年内培育出矮化、高产、速成的高粱良种,那割据北地的粮食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高粱这种作物,虽说属于高肥水的作物,不太适合轮值,但矮化之后对肥水的消耗量也会大减。
若能筛出矮化、高产且速成的良种,那就完美了,只是这个时间段,可能会长一些。
但无论怎样,许多事总要试一下的,如今也没有土豆、地瓜这类作物,若有了,好些问题也是一样的迎刃而解。
作为为数不多的能跟李鄂在同一频道上的人,曹正听了自家二郎种高粱的说辞,以及蓄积人丁的手段,心里也不禁有些担忧。
金贼之事,李鄂只是跟鲁智深说过,曹正这边是不知情的。
“二郎,如今年月,占个山寨等着招安还好。
再要想的大了,只怕市井中人有所响应,也难当朝廷大军的。
二郎莫要看朝廷大军对外征讨不利,就小瞧了他们。
那只是因为禁军军汉们不愿玩命,真要玩命,禁军还是禁军的。
别的不说,如今跟咱们兄弟在杀猪巷争锋的禁军泼皮,又有几个不能打的?”
曹正这话,就是正经看清世道了。
如李光说的一样,如今的大宋民心未失。
禁军不能打,那是对整个禁军而言的,即便是不能打,但禁军打宋廷境内的起义军,虽说也会互有胜败,但最终还是禁军获胜也是肯定的结果。
禁军之中有许多人,其实并不能算是禁军,无非冒名顶替、吃空饷这类。
但真正的禁军精锐拿出来,真让他们玩命,能不能打,就要另说另讲了。
不说战力如何,仅就身体素质而言,若筛一筛汴京禁军,总能筛出两三万、或是三五万身高五尺六左右的青壮。
这些人虽说未经战阵,但素质摆在那,加上京中禁军相对高的着甲率,真论玩命,他们也真的能打。
“哥哥,如今朝廷大事,不过伐辽。
伐辽本不是甚么大事,无非互有胜败而已。
但连金伐辽,就是开门揖盗之举。
辽邦尚不是金贼对手,也不知朝中君臣是怎么想的,怎敢行那与虎谋皮之事?
伐辽若胜,尚可!
若不胜,金贼必然将大宋作为第二个辽邦。
而大宋也必将成为第二个辽邦,被金贼势如破竹的攻打。
汴京乃首战、必战之地,国朝之都城,大宋子民的寄托所在。
介时,金贼来了,咱们兄弟的机会也就来了。”
骑在马上听完李鄂的金贼之说,曹正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本以为回到汴京城、靠上曹王府、开了屠宰场,他曹正的好日子来了,没曾想,好日子是来了,但厄难也紧随其后。
二郎李鄂如此说法,曹正也就知道了他为何要纠集城内泼皮破落户,为何又要种高粱了。
“二郎,那我们在城内寻处地方建个粮仓吧。
而且,如今的上苇庄也远不够撑起二郎的谋划,咱们手中银钱不少,此类田庄,还是要购置十几二十个的。”
望着眼前起伏不平的五百顷荒地涝田,曹正便第一时间跟李鄂合频了。
如果照此说法,那五百顷荒田远远不够,怎么也要万顷田,才足以养活城内那些泼皮的。
“哥哥,此事却不急,如今咱们只要有处田地能存下些高粱种便好。
介时,京畿道、河北路、京东两路,乃至于淮河以北,甚至长江以北,都是咱们兄弟的田庄。
地将来有的是,只怕咱们兄弟招徕的人手不够,手里的种子不够多。
城内粮仓之事,倒是可以谋划。
但洒家看上的还是在京诸仓,城内那二十余处大仓,周边尽是民舍。
哥哥这几年时间,总要将这些民舍中的人招到屠宰场或是下水杂食行内。
若到十分时刻,这些城内官仓,才是咱们自家仓房。
许多事总要慢慢做起,如今对咱们而言,种高粱、选良种,摸索出北地高粱两轮法,才是关隘。
此次随军山东进剿梁山,宋江哥哥等人就是吃了缺粮的大亏……”
听到李鄂提及宋江哥哥,曹正脸上也是一阵无奈。
史文恭的来路,曹正已然问清楚了,知道是他射杀了梁山晁天王,这厮进京的事儿,他也没敢说与鲁智深听。
曹正估计,若鲁智深知道是史文恭射杀了晁天王,看二郎的面子,兴许不会弄死他,但赶走他还是笃定的。
“二郎,史文恭的事儿,你还是要跟鲁达哥哥说清楚的。
梁山的晁天王是个义气汉子,与鲁达哥哥也有交往。
如今林教头也来了,这些话,我是不便说与鲁达哥哥的。
如今的鲁达哥哥,只有二郎可以说动。”
听到曹正说及史文恭,李鄂想及此次山东种种,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鲁智深开口言说。
此次山东之行,虽说大面上的江湖恩义他保住了,但若论内里,就有些阴险恶毒了。
“唉……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此事洒家与鲁达哥哥言说便是。
曹正哥哥,种高粱不是小事,比之城内的屠宰场更重要一些。
有了粮食,兵荒马乱的时节,人要多少有多少。
只有人没有粮食,那咱们就只有饿死、劫掠或是吃人了。
哥哥莫要轻忽了上苇庄才好……”
话说完,跟曹正一起看过了上苇庄的庄田,又联络了苇庄跟下苇庄的佃户帮,李鄂这才带着杨雄、孙立回了铁佛寺。
这俩虽说也有人命官司在身,但不跟林冲似的面上刺了字,一旦揭去头上铁箍,便可以知道他的身份。
史文恭那厮在鲁智深那边还有一道关要过,若那花和尚实在不接纳,李鄂就只能让他去河北路跟杨志厮混了。
到了铁佛寺,各自报过名姓之后,病关索杨雄一个押狱兼刽子手,自然名声不够响亮,但病尉迟孙立,不仅认识杨志,而且跟鲁智深也知彼此名号。
孙立这个琼州军户,在大宋军中也算是交游广阔之辈,虽说落户在了登州府,但在西军之中也是有些名号的。
名声也算是江湖恩义的一种,兄弟们相见,各自一报名号,似杨雄这类押狱、刽子手便要矮上一头,似鲁智深、孙立这种兵马提辖或是提辖兵甲,就要高人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