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九十二章 清四野(1 / 1)墨落皇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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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监军太监第二日到朝堂哭诉,看守李家渡浮桥的万人禁军,当夜便溃散干净之后,朝廷君臣一个个也都傻了眼。

这时候朝廷的君臣便想问计于懂军事的曹曚等人,慕容彦达一個眼神过去,文臣心思多过武将心思的曹曚,便紧紧闭上了嘴。

胆小怯懦、毫无主见、狡诈凉薄,就是曹曚对新官家的评价,较之道君皇帝,这新官家,按照文人说辞,毫无一丝人君之相。

内殿议事,曹曚闭口不言,自然也是不允许的。

被问及之后,他也只说都城守御兹事体大,需要回去查证一下历代战法。

听了兵部侍郎李纲的一些见解,这位自忖不够格的步帅,也不由轻叹一声,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熟悉兵事的,但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兵事上侃侃而谈。

瞅这模样,满殿尽是嘴上的宰相,唇上的将军,汴京有这般君臣,也是立国一百六十余年修来的孽缘了。

按照殿上君臣说辞,曹曚自觉与他们相比,自家绝对属于当世名将之列。

兵部侍郎李纲,虽说有些军伍的历练,但听他说话就知道,那也只是浮光掠影而已,差的远了。

李二头陀‘坚壁清野’四个字,按照广备攻城作的规矩,闹不好就要筹备一两年的时间。

坚壁清野,可不是人马拉走就完事的,城外三十里内,都要挖陷马坑、设铁蒺藜,稍有平坦之处,便要设置鹿砦拒马。

同时可以伏兵的地界,也要提前挖壕掘沟,以备伏兵之用。

这还只是皮毛,汴京十二座城门、六座水门、四十里城垣,想要按照国都得守城规矩一一完备,起码要用数万人,年余时间方可。

廷议事毕,慕容彦达又给了曹曚一个眼神,下值的曹曚便悄悄跟着这位计相车驾到了慕容府。

随慕容彦达进入书房,见李二头陀早已端坐,曹曚打了招呼之后,便也坐了下来。

两人大致将廷议内容跟自家感官说了,李鄂沉吟一下便说道:

“二位兄长,于守城一途,洒家也无甚经验。

此事还是要让广备攻城作的吏员写一份劄子呈上去的。

朝廷之事,朝中君臣说了算,人家各有各的算计,咱们管好自家便是尽力了……”

听了曹曚所说的守城法,李鄂也有些懵逼,这就是做事凭经验的坏处了。

他以为的守城,只是站在城头射箭、扔石头、泼些金汁了事。

听曹曚这么一说,城外还有专门的守御法,而且辐射范围,涉及到城池三十里之外,却是李鄂怎么也没想到的。

想到汴京城垣三十里之内,尽是些陷马坑、铁蒺藜、鹿砦、拒马,他才正经看到了平戎万全阵的厉害之处。

真要是背城阵战,再有如许的防御手段,还有汴京的百万军民助阵,只要兵员听话,能维持好了阵型,莫说几万金贼,便是几十万,也只能饮恨汴京城下。

金贼下马步战,对阵的还是平戎万全阵,仅是箭阵,就能让其伤亡过半的。

至于近期军报所说河北路磁州军,被金贼十七骑所破,这也属于正常。

一万余人,只是听到金贼要来,便直接溃散,也属于正常。

如李鄂之前所想,如今的宋军战力,全不在野战之上。

汴京城垣十二座城门,六座水门,全都堵死,那时候的禁军,才能多少有几分战力的。

若是西军守御汴京,十万足以保证汴京不失。

但这些只能是理论上的,如今朝中君臣就这幅鸟样,给他们配上几十万前唐陌刀军,这汴京该丢还得丢。

靖康,总的来说就是非战之罪,此罪赵宋官家占了三成,大宋的文臣要占七成。

金贼分东西两路伐宋,目标可不是直接就对准了汴京,东西两路的都元帅为斜野,也就是完颜杲。

右路副帅完颜宗望金名斡不离,攻略河北路,以燕京为阶段目标。

左路副帅完颜宗翰金名粘罕,攻略河东路,以太原为阶段目标。

而后才是两路兵马合围汴京。

此战,金军打的相对保守,用的是两翼破袭中路会师之法,而不是中宫直进直取汴京的战法。

这说明金军对大宋战力还是有所忌惮的,河北一路虽说被右路元帅完颜宗望给摧枯拉朽了。

但河东路的左路元帅完颜宗翰的进攻并不顺利,河东路军马在太原,已经挡住了金军兵锋,而且也对汹汹而来的禁军,造成了一定杀伤。

太原的河东军表现也不是说惊艳,只是中规中矩而已。

至于被摧枯拉朽的河北路一部,有之前伐辽的缘故,也有计相慕容彦达的缘故,到了李鄂这里,差不多也就一句话,河北路大部近期都是守不住的。

兵不是全不能用,将也有西军跟河东军的可用之将,但汴京终归还是陷落了,那就是人祸,而非战之罪了。

“慕容兄、李兄,新官家望之非是人君之相,为身家性命计,不若计相联系一下太上皇,另行废立吧!

如今慕容太后有子四人,太上皇还在,殿上二圣之事,前唐有其先例。

如今计相把资财,李兄有筹谋,我等不若在大难来临之前起事……”

见李鄂听了守城法之后,便陷入了沉思,曹曚踯躅良久,终是发出了振聋发聩之音。

“狗才!

莫要害洒家!

你特么还不是霍光,行废立之事,谁给你的胆子?

如你所言,太上皇在,满朝文武在,大宋的民心在,江南的士绅也在。

你一个武夫敢妄行废立,活的不耐烦了?

你若是有西军种师道的本事,洒家这声狗才便骂的不对。

你他么连正经战阵都没参与过,玩的什么废立?

打算废了自家的富贵吗?”

听到曹曚的废立之言,李鄂勃然色变,这就是现今朝堂许多大小文臣的想法了。

虽说他们一眼不敢明行废立之事,但他们敢于消极怠工暗行废立,不把新君当官家,这不是废立式什么,而这就是靖康的原因了。

“曹兄,此言却是失了斟酌。

如二郎所言,太上皇还在,你怎敢将废立二字脱诸于口?”

如李鄂一般,慕容彦达听了曹曚的话,也是一阵气急败坏。

看了看面前急于保命,而慌不择路的马帅曹曚,慕容彦达便对着二郎李鄂,轻轻摇了摇头。

此人不仅志大才疏,而且口出妄言,显然不是两人的同路人。

“李兄、慕容兄,身家性命在前,辽邦灭国,其国贵戚是何下场,两位怕是比我这个武夫更清楚。

男人为奴、女人为娼啊!

即便是后妃也不能幸免。

曹某看来,与其为奴为娼,不若行险一搏。

如今赵家皇族,只有一个赵佶在外,实在不济,便灭尽其族!”

见曹曚有些癫狂,慕容彦达起身退避,李鄂则是自袖中掏出了一把软链铜锤,目光阴沉的盯住了曹曚。

若如曹曚所言,就没什么南宋了,生民涂炭就在当下。

这话说了,留给曹曚的活路可就不多了。

“曹曚!

仔细想想,再好好说话。

洒家可以保曹府无事,但你总要听劝的。

今日这铜锤砸不砸你顶门,就看你接下来说什么了。”

见慕容彦达抽身后退,李鄂自袖间垂落铜锤,曹曚当场就麻了,他好歹是三衙殿帅之一,太尉之尊,这俩真就敢在家中杀他?

“李鄂,某是马军殿帅,三衙太尉之一,尔敢杀我?”

生死当前,曹曚有勇气提废立,有胆魄提议灭尽赵家阖族,自然也有胆气威胁李鄂。

“呵呵……

又不是没杀过,曹兄但请宽心,洒家袖中链锤有五斤重,一下便好!

倒是可惜了曹茗,还没尝尝滋味便要弄死……”

听李鄂提及杀过太尉,曹曚顿时清楚了前任步帅高俅的死因。

想及当日他登临马军殿帅之位,小蔡相公意味深长的一笑,曹曚顿时清楚了一切。

原来真正敢于拨动朝野的人,便是面前这个一贯钱买走他妹子的贼头陀。

“李兄且慢动手,曹某觉着汴京还是可以守御一番的。

今夜,曹某便与计相联名上一道守御汴京疏……”

说着话,曹曚也正经跪在了地上。

如今他该考虑的不是李鄂敢不敢杀,而是今日他能不能活着走出慕容府。

“这就对喽……

以后时日,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保你曹府上下无事。

若敢再出狂悖之言,莫说京中曹府,便是泉州的曹府,也会鸡犬不留。

兄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若他姓曹的想死,今夜便让汴京曹府鸡犬不留……”

说着话,李鄂便退出了慕容彦达书房。

“曹曚,莫要坏了二郎大事。

如今汴京城中,我们另有一支民团,足以保汴京不失。

若有机会,曹兄自可登临汴京城楼俯瞰一下京中坊市。

如今虽说难以做到一坊一寨,但汴京城墙周围的坊市,却可连成城中之城。

汴京十二道城门,俱是三重瓮城,城中之城内,还有寨连寨。

此次金贼两路人马不过十二万人,三司府库之中,却有可武装汴京百万居民的武备。

十二万人面对百万大军的坚城,二郎说汴京不破,两三年内,便破不了。

好好筹划你的城外防务吧……”

李鄂说了弑杀高俅之事,那就意味着不用对曹曚保密了。

慕容彦达将两人这年余时间的作为说出来,曹曚也猛擦了两把热汗。

与自己的狂悖相比,刚刚这俩才是真正的狂悖。

汴京城中坊市,原本就有用于隔绝火势的防火墙。

大宋立国一百六十余年,汴京大火也烧了一百六十余年。

若将这些历代建造的防火墙相连,那汴京城成为一个巨大的堡寨,还真是等闲事。

“计相,之前话语是曹曚狂悖了……”

想着自家的狂悖,却遇上两个更加阴狠的,曹曚也在为自家庆幸。

这俩敢背着朝堂将汴京化为一座堡寨,杀他一个曹太尉,也就不当大事了。

前任步帅之死,许多人都说是疑点重重,现在看来,那厮死的也是冤枉。

谁曾想,小小一个头陀,就敢弑杀当朝太尉?

慑服曹曚之后,李鄂便在朝堂之上有了一个传声筒。

自那日之后,曹曚每日下朝,都要去铁佛寺报道。

有了曹曚这位军事专家谏言,广备攻城作的坚壁清野,就即刻推行了下去。

李鄂也跟着出城去实地学习了一下,华夏传承的一多半都是在记载内斗,攻城战,自然也是内斗的一种。

坚壁清野,还真是没有李鄂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曹曚说的那么简单。

挖陷马坑、堑壕只是最简单的土工作业,木工便是拒马、鹿砦、翻板陷阱了。

除了这些守城措施,广备攻城作还有一群专门制作机关陷阱的匠师。

机关陷阱之外,广备攻城作还有火药作呢!

城外可供将帅停驻的宫观主建筑中,都藏上上几百斤火药,就是火药作匠师们做的营生了。

不提别的什么机关陷阱,仅是火药作设下的爆炸点,就用了城内历年储备的几万斤火药。

按李鄂麾下的火药匠师李外宁所说,如今广备攻城作内的原料,还可以制作十几万斤火药,大宋的制造能力,在此处也算是可见一斑。

只是李外宁所说库存,不包括计相慕容彦达所属的三司府库,那边仅是硫磺、硝石,便储存了几十万斤。

计相慕容彦达的天下资财尽归汴梁,可不是什么说笑之言,哪里不给,张如晦这个皇城使,就会带着皇城司兵马亲临的。

轻则流放,重则罢官之后弄死,有道君皇帝撑腰,有慕容皇后这个妹妹,有两蔡府、媪相府为盟友,之前的大宋境内,三司使的钧令,谁敢不服?

将广备攻城作的坚壁清野看了一个仔细之后,李鄂才真正清楚了农耕文明,是怎么将杀人设计成一桩桩活计的。

如今看来他想的还是不够深切,若是能如古人一般,完全可以将汴京化作一个血肉磨盘,一点点的磨掉金国、草原的有生力量。

磨上个三五年,磨出一群精兵强将,就可以趁他们空虚,一字长蛇阵摆开,慢慢梳理一下关外世界了。

大同府是个好地方,若能从大同府北上,只要人员够多,也可分个左右路,借春暖花开之际,东西各自梳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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