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李光在商量着清除大宋的旧文脉,这事儿如宗相公之前所做一样,需要秘密行事。
一旦张扬出去,就擎等着文脉的反击好了,而宗泽、李光也是承受不住这种反击的。
无非以后大宋律,会慢慢增加文人士大夫违法的成本而已。
温水煮蛙的法子,宗泽会、李光一样也会。
李鄂这边的军田法,执行起来也很简便,无非他控制着汴京市井。
汴京城中,谁能从军,谁又适合从军,再也没有比李鄂更清楚的了。
依宗泽意思,妙玉观殿议通过之后,曹曚再次带着三衙马军南下,一来处置兵部叛员的家眷,二来以这些人家的土地,在南方募兵一批。
如今的汴京城中,能募集到的新军数量也实在不少,数次筛选之后,还有十五万人的数量。
这人数一算,就是三十万顷田了,实数三千万亩,河北两路的土地加在一起都不怎么够数。
军田法的土地,需要后续补充,将十五万人中家口少的一部分汰除之后,以京畿路、河东路、河北路一部分安全区域为分田的所在。
李鄂在汴京幕了大概十二万民壮,新组了荡北军。
而原本的荡北军,以及新募兵卒之中的四万人,又组成了新的汴京禁军,同时在汴京筹划分田,以及护送士卒家眷到各地落户。
禁军之中,如马壮一般的累世军头,也分了两批,愿意继续做禁军,归于曹曚麾下。
愿意做军田法新军的,一部分归于鲁智深这个步帅麾下,似马帅这等精锐军头,便又充斥到了李鄂的新军之中。
这也是李鄂很无奈的地方,只因宋军的一些战法,他也摒弃不掉,想练新军,必须有马壮这种累世军头带一下。
新军辅以新的训练法子,也不是说不成,但耗时过长。
如今的李鄂缺的就是时间,许多事只能无奈因陋就简了。
八万新军成军的空档,李鄂这边也多了些闲暇。
这日正在原小蔡相公府里浪荡,被皇太后慕容氏圈在妙玉观的扈三娘却进了府中。
“二哥……”
与扈三娘同来的张巧莲,见了小蔡府中奢靡,打了招呼之后,便站在一旁不动了。
“郎君,这……”
因为扈三娘算是枢密府的正经夫人,所以可以进到府中的后宅花园中。
只是仲夏季节,曹茗跟茂德帝姬、宝庆帝姬三人穿的却不甚得体,只是一笼轻纱罩身。
这三人,也是经常行走于妙玉观的人物,扈三娘自然认得两个帝姬,一個曹府的二娘子。
只是三人穿着,却不是正经贵女的着装,夏天哪怕再热,贵女着装也是有规矩的。
只一笼轻纱罩身,也只能是府中的侍妾,贱籍女子才会被如此作践。
“三娘子来了。
府中太热,我们姐妹也就放肆了一些……
这是消暑的酸梅汤,三娘子喝上一盏……”
许多话不能明说,可以拿出来说的,只能是太热。
曹茗是李鄂一贯钱买的侍妾,茂德帝姬跟宝庆帝姬,也算是妙玉观的皇太后慕容氏发给李鄂的侍妾,在赵家宗室籍册中,这俩也是查无此人的宗室女。
茂德帝姬终是年长了一些,便开口遮掩了一下。
看了眼仰躺在竹椅上纳凉消暑,不理会她们这些女子的郎君李鄂,扈三娘有心换上跟曹茗等人相同的衣衫。
但她终是个大姑娘,即便是江湖人物,也不敢如此放浪。
“给你便喝。
洒家府上,便是这么个鸟样子。
以后莺莺燕燕的还会更多,洒家事忙,无暇一一抚慰,只能这般来了。
三娘,洒家军中也有不少西军将门的公子,若适应不了府中状况,洒家这个做哥哥的,也可以给你指派一门婚姻。”
新军已成,李鄂拖着不走,倒不是不愿南下,而是惠民局那边的藿香正气丸还没有做完。
夏秋季节去南方作战,不着甲死的快,着甲也是活受罪,而且极容易得卸甲风。
等药的时间,算上路上耗用的时间,到了江南地,差不多也是初秋季节了。
战争有些时候,无须天时、地利、人和,而有些时候,三者缺一不可。
盛夏时节,也是江南的梅雨季,于天时而言,真是不利于宋军的箭阵。
这时节,就是军情再急也要等的,不遵天时便是败亡的结果。
扈三娘此来,也不是跟李鄂圆房来的,只是告别而已。
妙玉观的皇太后慕容氏,李鄂也得正经对待,跟扈三娘拉扯着,便是给慕容氏的投名状。
自二圣北狩之后,他的女人无一受孕,也是对待方式的一种。
宫中女子善妒,慕容大娘子也一样不能免俗。
好在妙玉观中,李鄂的子嗣不少,如今女人也不缺,对他而言,日子过的还算畅快。
至于什么至诚至性的真爱,李鄂这边就敬谢不敏了,权势在侧,哪有什么真爱,即便有,在权势的晕染下,也很快会变质的。
“郎君,奴家有武艺在身,跟你随军可好?”
扈三娘的请托说了等于没说,鲁智深将她从山东带了汴京,无非就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已。
“山东的事,在妙玉观不可说。
巧莲随洒家入内室说话……”
如今权势,对李鄂而言还是不够,皇太后慕容氏是牵羁,身在东南的新皇赵构也是一样。
同意宗泽之言,先南下迎新皇,也是必不可缺的一步。
如今这季节,即便是金贼,也会受制于大名府跟东南的水网,攻势受挫之下,遮蔽幽云,稍微延误一下,也不算是失误。
被李二哥内室问话之后,心满意足的张巧莲便带着扈三娘回了妙玉观。
与李鄂想的一样,扈三娘此来只为告别。
“新夫人入府后,郎君可莫要辜负了我们姐妹……”
只着轻纱被外人望见,茂德帝姬赵福金也有些羞耻,这些道道,都是曹茗弄出来的。
但想及百官行述,以及最近自辽四京回来的女子遭遇,赵福金如今也已经没了念想。
只因她原本的驸马都尉蔡鞗,已然被金贼暴虐致死,这消息还是李鄂帮忙问出来的。
汴京被俘之人,每一个的境遇都不好,北狩路上,死的人也极多,许多汴京官员也因受不了金贼的暴虐,已经明确降金了。
这些消息,不仅茂德帝姬赵福金清楚,也是汴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话题。
而且也在随着被俘之人的现身说法,慢慢在大宋各地扩散。
文人的欺软怕硬,在如今的汴京城,不仅饱受诟病,还被编成了说书人嘴上的故事,在民间流传。
赵宋皇家、大宋文脉的脸面,如今也算是大宋境内最便宜的物件了,一钱不值!
偶尔的闲适之后,惠民局的防暑药散办齐,李鄂便带着五万前锋,如之前讨伐方腊的西军一样,坐着漕船南下。
后队三万人,则是由计相李光带领,齐备迎銮的车驾、旗帜、仪仗,以及远超八万大军的补给,慢悠悠的跟在李鄂身后。
因曹曚提前南下,这次李鄂便带上了西军姚家将门的义子姚平仲。
这厮虽说做不得太尉,勇力却是过人之辈,虽不及新崛起的西军骁将韩世忠,但也差不了多少。
真到了国难时节,大宋人口过亿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大宋朝廷虽说暗弱无能,但民间的武德还是极为充沛的。
东南的岳飞、韩世忠、王德,也不是个例,虽说不能个个跟三人一般,但骁骑猛将,也如过江之鲫一般,层出不穷。
不说别的地界,单是李鄂这次在汴京募兵,能着扎甲,且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者,便有三万余人。
这或许是军田法激励出来的血性,也或许是国破之前的妖孽辈出之际。
只是有一点李鄂是清楚的,有了这些个武夫,大宋的国祚不会灭,但金贼的国祚就难说了。
汴京的东南军报,因新皇赵构还在逃亡之中,所以不甚准确。
自汴河南下的李鄂部,刚到汴河终点盱眙,正要转去楚州的时候,便遇上了金贼与宋军战于荒野之中。
因李鄂部行军,陆上有斥候探马,所以船队没有突兀的闯入战场,但斥候探马也被金贼骑兵发现。
突然而来的遭遇战,不仅是宋军的软肋,也是多数农耕文明的软肋。
李鄂新组的荡北军也是一样,若有了三五年经验,他也不惧这样的遭遇战。
本以为按宗泽所言,东南局势已经稳定,直接渡河迎接新皇便好。
谁曾想,这边仍旧激战正酣呢?
“知会吴璘部,弃船上岸。
知会花荣部,将漕船在河中打横,组装弩车,为吴璘、姚平仲后援。
知会吴阶,主力延河岸驻防,同时知会后队李光部,一样沿河驻防。
姚兄、孙兄,随洒家带本部上岸,与吴璘部一同御敌。”
李鄂的行军方式也跟旁人的本部居中不同,他带着两千余人的本部,差不多就是尾随在前锋吴璘部身后。
主力则是由吴阶带着种折两将门的子弟统辖,宗泽口中的东南维稳,现在看来水分太大了。
由模糊的军报可知,逃遁中的新皇赵构,对汴京皇太后慕容氏还是有很大芥蒂的。
东南一带虚报军情,李鄂所带新组荡北军,势态就很尴尬了。
因为新组荡北军的士卒,之前最多就是汴京城头的民壮,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军伍培训。
新军初成便要鏖战金贼,以步军为主的荡北军,能活下来多少,就很难预知了。
步军登岸,花荣在漕船上支援随行,宋金两军交锋的战场很快就出现在了李鄂的眼中。
凝目远眺,见宋军士卒连像样的号衣战袄都没有,李鄂便知道,这该是东南一带的民团了。
荡北军士卒的装备,与东南民团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夏季所用轻薄棉甲,着装很简单,穿上系好了布扣,扎上皮带就算完成了着甲。
快穿、快脱也是李鄂设计出来的,虽说降低了一点防御力,但着甲迅捷、轻便,才是轻薄棉甲的卖点。
见运河上来了衣甲鲜明的宋军正规军,金贼一方便舍弃了江南民团,马队直扑李鄂部而来。
“起战旗,摆箭阵、盾阵,击鼓、缓进,守御战法!”
虽说没有经历过系统的训练,但摆箭阵、盾阵这种活计,对汴京的守城民壮而言还是很熟悉的。
真正大军交锋,一看将旗、二看令旗、三听战鼓。
马壮等累世军头的加入,辨别军中旗号的事儿,也用不着现学。
至于摆阵之后,要听鼓号缓进,也是正经的战法。
据河而战,也要有些距离,不然马队一个冲锋,步军就会被赶进河里。
野战中的遭遇战,步卒对马队,就真的不好打了。
这时候讲的就是骑兵的临阵不过三箭。
四百步的冲锋距离,射速本就不如角弓的弩弓,却只能堪堪齐射两轮,这还是汴京民壮熟稔弓弩的缘故,若换了别人只怕也就一轮了。
但两轮齐射,对李鄂来说也够了,只因盛夏季节,金贼一样难以着甲。
近七千人摆出两翼突出的拐子阵,弩弓两轮射,也足够千余无甲的金贼马队好好喝上一壶了。
见金贼马队自两翼溃散,李鄂这才吐出一口大气下令:
“追!
疾鼓而进!”
军田法募兵的好处,这时候便体现了出来。
李鄂本阵鼓声变得急促,先是拐子阵的两翼开始小跑,然后本阵也开始小跑。
得益于大宋的制造水平,两路弩箭都先于金贼发射,李鄂一方虽有伤亡,但只有零星士卒中箭。
本阵所过之处,也未见地上伏尸,起初是两翼带本阵,之后便是本阵顶着两翼疾行。
见阵型慢慢开始散乱,李鄂只能无奈下令。
“停!
缓鼓而进!
树警戒战旗……”
短距离追击,步卒再怎么精锐也追不上马队,途中还要戳死被射伤的金贼骑兵。
一旦阵型散乱了,金贼一个回手掏,只怕七千人的军阵,就会因此而溃散。
聚兵而战,万余人差不多就是上限了,有些战争虽说动辄几十万参战。
但真正到大战的时候,或许一两千人的指挥,便是战争之中最大的单位了。
几万人集体冲锋,也就攻城战中偶尔有之,那伤亡数字有多恐怖,死鬼完颜杲最清楚。
这也是李鄂本阵,只有两千人的原因,单股人员太多,临战的时候不仅伤亡大,也没法有效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