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片区域，被称为2号城市里的“基地”，占地面积将近100万平方米，也是2号城市最先建造完成的区域。

整座2号城市，就是围绕着这个基地一圈圈扩展开来，整体还算规整。

只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广寒宫。

因为广寒宫一开始并不在城市规划之中，是后来在孙凯文的主导下，额外添加进去的一个项目。这也是孙凯文上任以来经手的最大的项目，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亮点。

经过不断的完善，广寒宫发展成了2号城市的另一个重要地方。相当于“基地”之外的另一个“副脑”。

对2号城市来说，广寒宫不仅仅有着经济上的重要意义，还可以承担起一部分安全职能。

简单来说，就是相当于在广寒宫里搞了一个备份系统。

这个备份系统，说重要可能也没那么重要，正常情况下是用不上的。

但是一旦2号城市受到外敌入侵或者天灾导致发生大规模混乱，广寒宫里的备份系统就可以启动应急，来维持2号城市的基本系统运转——这个很少有人知道。

方士玉也是刚刚才用手机查到了相关的资料。

具体牵扯到很复杂的技术问题，方士玉也不懂这些。但是大体意思他是能够理解的。

这也进一步解释了赛博教主为什么一定要拿下广寒宫。

不拿下广寒宫，它就不算是真正掌控2号城市。

……

方士玉走进理查德的办公室，在非威慑的竖瞳模式下，缓缓扫视现场。

这个办公室面积不算小，里外两间，包含卫生间、阳台、甚至是厨房等功能区域，里间则是办公桌和资料柜，靠墙还有一张高性能的折叠床。

从这里的生活痕迹来看，厨房、折叠床等生活用具都是经常使用的，由此可以推断出理查德是个工作狂，对于生活品质则是不怎么在意。

据雷明说，理查德在这座“基地”的生活区有一套自己的住宅，他们现场搜查过，没什么发现。

实际上，那住宅里几乎没什么生活的痕迹，家具都很少。

理查德应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办公室里。

理查德虽然是“城市大脑”项目的总负责人，但他身为一名顶尖工程师，可以说是2号城市的元老级人物了，肯定也有负责其它项目。

所以资料柜里存放着大量其它项目的档案夹，并没有看到“城市大脑”相关的字样。

但方士玉还是挨个打开看了起来。

有些随便翻看几眼，而有的则看得相对仔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如今资料储存一般都是电子版，纸质版纯粹是为了备份，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所以并没有人来回收这些资料，说不定不久后就会有接替者来继承这间办公室。

“你有没有听说过‘城市大脑’项目？”方士玉一边翻阅资料，一边随口问雷明。

雷明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听到方士玉的问题，他耸了耸肩：“这是什么比喻吗？”

他来2号城市已经快十年了，已经算是本地人。

但是就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听说过这个AI项目。

“城市大脑”并不是什么保密项目，但毕竟研发阶段跟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关系，对这种过于高端的东西，一般人没兴趣去了解。

根据雷明所说，理查德最后一次出现，就是进了办公室。监控显示他再也没有出来，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对一个普通失踪案件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现象，这间办公室形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密室。

但是在这个案子里，监控录像没什么意义。

赛博教主完全有能力不留痕迹地篡改录像。

雷明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个什么敌人。

敌在暗，他们在明。别说是治安署了，就算是最精英的办案团队，恐怕也无能为力。

……

“我们在房间里仔细搜查过，还动用了探测设备，并没有发现密室或者秘密通道。”雷明抱着手臂，语气有点阴阳怪气：“所以你有什么看法，大侦探？”

还是那句话，别问，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废话……”

方士玉笑了笑，把最后一份档案放回柜子里，又转去了办公桌那边。

雷明起身让到一旁。虽然一脸不情愿，但他还是很配合的。

办公桌上有一个虚拟屏幕框架，是那种和桌面贴合在一起设计的，展开后就可以当成屏幕来用。

此外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个金发女人，拍摄这张照片的季节应该是深秋，女人身穿一件外套，带着围巾，身后是飘落的枯叶。

“这是理查德的老婆。”

“他还有老婆？”

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是，理查德是个孤寡老头儿，无儿无女，一个人在月球定居，地球上可能还有些亲戚，但基本上已经没了来往。

“他老婆早年得了一种怪病去世了，之后他一直没再娶，一心扑在工作上，没过多久就来了月球，加入了2号城市的规划团队。”

“原来是丧偶……”

那么摆照片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方士玉得知他们已经拆开相框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展开虚拟屏幕，开启了办公电脑。

屏幕桌面背景同样是一张照片，这次是理查德和他老婆年轻时的合照，照片上两人拥抱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理查德对他老婆爱得深沉啊。

过去这么多年，都还忘不掉。

看着这张照片，脑海中就不由地响起亡妻回忆录专属BGM。这真的是太痛了。

方士玉开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网给断掉。

虽然知道这台电脑终端可能已经被赛博教主光顾过无数遍了，但是就是想恶心它一下。

电脑上基本上都是些项目资料，跟资料柜里的文档是对应的，没什么新东西。

搜索“城市大脑”或者“AI”相关字样，一个结果都没有。删得很彻底。

方士玉拉开第一个抽屉，在里面发现一本老旧的《圣经》。

“他信基督教？”方士玉把书拿了出来。

“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圣经》。”雷明答非所问。

“那可说不准，有句话你听过没？‘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方士玉开了句玩笑，翻开书，看到首页用英语手写了一句话：我们在伊甸园相遇。

“这句话里的‘我们’，是不是指他和他老婆？”

这本《圣经》是几十年前出版，显得有些陈旧，这字迹看上去也已经相当久远了。

伊甸园，没记错的话是《圣经》里的一处乐园，那里没有一切痛苦，有的只是欢乐，亚当和夏娃生活在其中，自由自在。但是人一安逸就容易作妖，他们被蛇诱惑，偷吃了禁果，于是被上帝驱逐了出去，从此人类过上了苦逼生活。

“如果是信奉基督教，不应该说在‘天堂’相遇吗？这才比较符合一个基督教信徒的语言习惯。哪有跟死者说在‘伊甸园’相遇的。”方士玉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的“伊甸园”，说不定代表着什么……

而伊甸园，在日常中也经常被使用，通常是被引申用来描述美好的地方。

方士玉拿出手机，上网调出2号城市的地图，搜索“伊甸园”。

还真蹦出来几个结果。

都是娱乐场所，分布在城市的各个区域，都离基地很远，彼此看上去没什么联系。

方士玉想了想，又搜索基地的地图。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挨个建筑看过去。

忽然手指一顿，停在了某处。

基地里有一家酒吧，名字叫做“失乐园”。

失乐园，一般就是代指亚当和夏娃被驱逐出伊甸园的事件。

“我们走吧。”方士玉起身。

“接下来去理查德的住宅？”雷明说道，“说实话，那房子里比这里还干净，你仍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那里肯定是要去的。”方士玉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去喝几杯怎么样？”

“你请客？”雷明看到他把《圣经》塞进包里，没有阻止他。

……

离开办公楼，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四分。

“你好像很在意时间。”雷明随口说了一句。

观察力还挺强的嘛。

方士玉敷衍道：“我这人比较有时间观念。”

雷明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手机震了两下，有消息传来。

方士玉眼前一亮，急忙看向屏幕，一看消息发送者，却是愣了愣。

怎么是那只傻兔子。

纳纳：“你来2号城市了？”

广寒宫的网络应该也不受赛博教主掌控，所以他们之间的通话理应是对教主加密的。

方士玉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纳纳：“我听玄真大师说的。”

等等，这俩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一个兔子，一个秃子……

方士玉：“你认识玄真大师？”

纳纳解释说，小玉被关在了照心寺的地牢里，她去看望过几次。

方士玉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当初黑影事件后，纳纳坐在屋顶上，眺望照心寺的方向。

当时他还以为这小兔子看破红尘想出家，原来是姐姐被镇压在了那里。

没想到照心寺还有这功能。想想也对，关押武者的地方，肯定不能是普通监狱。

方士玉：“你没离开广寒宫吧？”

那样无异于找死，出了广寒宫，赛博教主有一万种方式弄死她。

纳纳：“当然没有，你当我傻呀。”

方士玉：“你一点也不傻。”

纳纳：“看来广寒宫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不用担心，那个狗教主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不敢轻举妄动。”

纳纳：“倒是你，现在什么情况？大师把斗法的事情告诉我了，说你在斗法结束后被那个狗教主带走了，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蛊惑。宫主说了，那就是个邪教。”

方士玉：“赛博教主是想拉拢我，不过我道心坚如磐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纳纳：“那就好。不过那个狗教主不知道什么来历，在2号城市里手眼通天，手段多着呢，千万不要小瞧他。他既然盯上你了，你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还是尽快离开吧，等事情结束了你再来。”

方士玉：“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帮忙。给点好处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纳纳：“切，我大广寒宫还用你帮忙？”

方士玉：“那好吧。其实我正准备离开，人已经在机场了。”

纳纳：“嗯，一路顺风。等我们把那狗教主解决掉，到时候再见。另外，我段位又提升了哦，你现在未必是我对手了(??ω??)?”

方士玉：“厉害b(￣▽￣)d”

……

纳纳站在屋顶上，望向广寒宫外，那一只只巍峨矗立的庞大机械体。

近几天机械体数量越来越多，兵临城下，俨然一副准备进攻的阵仗。

看来那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也好，趁早打一架，一决雌雄！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心里觉得憋屈。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还停留在跟方士玉的聊天界面。

看到方士玉说自己已经在机场准备离开，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有他在的话，的确能给广寒宫增加一些战力。

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武力值，而是他处理事件的综合能力。

说不定能像上次黑影事件一样，发挥关键性作用。

但是，没道理让他来趟浑水。

他只要没被那狗教主拉拢，帮赛博神教反过来对付广寒宫就行。

一个赛博化的方士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

……

瘦小的身影坐在一个高背椅上，瓷白的外表和纯白的头发在晦暗的环境中散发着微光。

它靠在椅背上，脑袋无力地向一侧耷拉着，两条纤细的胳膊搭在扶手椅上，闭着双眼，精致的面孔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

吱呀——门开的声音。

一道雄壮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在炙热燃烧。一条胳膊散发着银色的金属光泽。

高背椅上，白色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人偶睁开了眼睛。好像在一瞬间被赋予了生命。

血红色的瞳仁在黑暗中幽幽放光。

面前投影出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

“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