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国际列车，关昊有点坐吐了。

要么靠近车头区域，挨着列车员的预留包厢，安静。

要么是靠近餐车区域的包厢，距离餐车近，距离洗漱区域和厕所近，缺点是人来人往，睡眠质量好的，这里会更方便。

这一次宫海涛带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秘书陈雷，虽说按照正常来说，他不该有专职秘书，但诺大的钢厂，厂办和宣传处等等地方，服务的笔杆子早就准备好。

一個是保卫处的老熟人，一科的科长于洋，这一次还是特别申请的武器和相关证件，毕竟是到异国他乡，谈那么大的生意，多多少少需要一个安保护卫左右。

关昊和宫海涛在下铺，曾经的同仁，如今算是下级的，于洋那张标志的大驴脸，谦恭的笑容也要比曾经共事时多了很多，一是因为这宫海涛在，二是对关昊的尊敬。

不光是职位上的，更有工作下来的感悟，在保卫处工作真正深入沉淀下来，才知道有多难，才知道关昊有着怎样的底层基础。

除了工作还有生活上的，于洋知道自己短期内只能在这里工作了，他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既然要在这里工作，肯定是要选择融入，时间越长越能够感受得到，在钢厂顺古镇这附近的一亩三分地，曾经的关科长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保卫处的科长，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你是他的朋友会有很多便利，如果你是他的敌人，那可能处处荆棘，寸步难行。

接受于洋的善意尊敬，跟暗中操持着将谭宁挤出局，整体而言是一回事，挡路不分是否有个人仇怨，没有私仇也不会记得太多。

自从特大列车抢劫的案子破获，这趟国际列车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经过三国的相关部门协商，也通过各地倒爷的集体会议商定，大家会相应补交一些‘超重行李’的费用，这样出了国境，也会有两个国家的工作人员和铁路捕快在车上负责大家安全。

也有一些只带钱，行李很少带的人，占便宜的心理永远都不会真正消失，总会有一些人，反正你们大家多交钱了，保护你们的同时也保护我了，我又没有超重的行李，我不需要额外交钱。

为了应对这一遭，也出台了相应的政策，‘超重行李’允许托运。

多数人，多带点货，多赚点，得到安全，将多携带货物收益的差不多半数补交费用，算起来是划算的。

安全了，于洋的神经也就没有那么紧绷了，更何况还有关昊在呢，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不知为何，跟他在一起执行任务，于洋会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一路之上，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对于个人关系的拉近是很有效果的，尽管是领导与下属，玩玩牌什么的有些不合适，可聊会天，晚上的时候，略微喝点酒，朝夕相处，关系便会自然而然的拉近。

安全抵达之后，宫海涛也联系了一些渠道，到了地方住进了酒店之后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关系，不靠谱的居多，大忽悠居多，几天时间，联系几个都差点上当，其中也不乏搭上一些高档餐食和信息费。

宫海涛也跟厂里联系上，有汪春雨闹了一场做铺垫，那匿名举报，自然而然安在她的头上，谭宁也不冤，虽说是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外快的行为，不被拿出来没事，拿出来你什么都不必说。

厂里帮着保了一下，谭宁没有摊官司，只是将职位给丢了，宫海涛也无话可说，能做的就是找找关系，降职使用，弄到一个闲散单位，至少还有个位置，还能享受副科级的待遇。

只是这松城，这钢厂，这保卫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宫海涛也顾不上了，关昊的联系落地了，开始进入运作阶段，一切走正规流程，双方都以各自的上级部门甚至上上级部门进行沟通联系，走彼此之间的国际流程。

高大上和之前的大忽悠，完全是两种姿态，也让宫海涛看到了关昊在这红场城的关系有多硬，各行各业，猫道狗道，人家都能找到关系找到朋友，在谈判购买退役巡洋舰的过程中，小鬼当道，在如今这个国家的经济体系下，任何一个环节所涉及到的人，都想着能够卡点油。

上面谈妥了是上面的事情，下面给你拖拖拉拉不作为，耽误的都是宫海涛最缺的时间，如此态势下，关昊的出现，真的让他轻松很多，真等到把这艘巡洋舰拉回去，之前所有的阴霾将全部散去。

红场城各大餐厅，各个娱乐场所，类似的花销宫海涛是一点不在意，只要能成事，能顺顺利利，别的他都不在乎。

关昊的个人能力，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也是倾尽全力去帮忙，用他的话说，钢厂是我家，就算我不在了，能够为钢厂出力也是应当应分。

从七月末一直到八月末，二十多天时间，所有的一切结束，正式买卖协议签署，看着那巡洋舰正式进入流程运往祖国的港口，宫海涛完完全全的松了一口气，当晚在红场城最好的西餐厅请客关昊。

吃的好，也喝的好，宫海涛也是难得性情了一回，跟关昊说了几句知心话，他这样高材生途径起来的搞经济干部，自负自信是同时拥有的，来到钢厂一直想要干个大的证明自己，一直都没有好的渠道。

这一次，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一把。

大部分可以拆除直接用来当成材料，小部分蕴含着一定技术含量的东西，我们有了样板也可以回去组织工程师进行研发，这段时间宫海涛也是大手笔砸钱，通过关昊找的相对靠谱渠道，他试图从一些毛熊国的工程师手里，购买一些核心技术，甚至将他们之中一部分如今生活不如意的，承诺高薪试图挖人回到国内。

一部分的经验手稿内部数据，在某些混乱过程中，一些东西的机密登记也在降低，在一些想要满足自身金钱收益的人面前，铤而走险算不得什么

两个答应被挖的技术工程师，货币贬值，一下子让中产家庭的生活都变得岌岌可危，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金钱的魅力和价值，会超越一些界限。

宫海涛满载而归，等到他们从松城火车站下车时，厂里是安排了迎接队伍过来的，鲜花和掌声属于这一次的功臣们。

宫海涛和关昊四人只是第一批，后续陆续又去了三批次的人，完成各项对接工作，如今一同归来，巡洋舰已经在海上，待到真正进港，钢厂安排好的人，早已在那边等待，借助别的厂区地方，第一时间进行相应的切割工作。

他需要回到厂里做汇报，同时召开会议，细致聊一聊具体的事情，以及这艘船拉回来之后，我们具体要做什么。

舰体上关于软件、武器等核心装备都被拆除，也许会留下些许的蛛丝马迹，所以这一次的研发，肯定不止钢厂的工程师团队，还有相关部队里的人员，从现有的残存结构体中，逆向去推一些技术含量极高的东西，结合我们自身技术发展，或许可以打破某些技术壁垒。

这件事，已经不是钢厂一家之事，好多双眼睛都在关注着，宫海涛干劲十足，回来只停留了一天，便准备前往海港。

临时会议，要求宫海涛必须参加。

许强作为曾经的保卫处处长，如今分管这一摊的副厂长，在会议上提出，如今谭宁走了，谁来撑起保卫处这一摊。

宫海涛最初愣了一下，实际最合适就是许强代管，但这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的，最合适的，却不一定是符合多数人利益的。

作为曾经颇有威望的老厂长如今的书计肖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扶一程，已经彻底在钢厂‘去肖化’，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佛系，几乎类似的会议甘愿充当一个吉祥物，绝不干涉任何厂里的重大决策。他如今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给退休职工和厂里老员工、工伤员工，谋取一些长远福利，包括但不限于退休福利和医疗这一块。

姜奋进已经稳坐一把位置，挨个看过去，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一场戏，尽管还有陈旭这样的纪律负责人，还有总会计师总工程师等等厂级别的领导，可实际还是他和三位副厂长是真正的主体负责人。

他跟白国涛聊过，对于关昊选择这一步棋，心里是认可的，多少有点不舒服，可看到白漓，又觉得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半个自己人，也等于是将宫海涛最初把握在手里的保卫处，收了回来，纵使不能完全为己所用，也不会在为他所用。

贾勇沟通好了，人家都是走夫人线路，这关昊走女人线路，说是吃软饭，却硬是吃出了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姿态。

许强呢？

算是关昊的老领导，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上下级那么简单，纵然许强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在诸多的利益牵绊面前，他也必须妥协。

就剩下一个宫海涛了，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不说拿下，似乎他对关昊的印象也发生了改变，这坑，跳进去容易，未来，定然会对关昊有意见，到那时候，谁给谁挖坑可就说不定了。

想至此，姜奋进暗自唏嘘，这关昊小小年纪，诺大一个钢厂，竟然被他搅动风雨，厉害。

一个城市名片，一个特勤支队组建，加上破坏大案，训练颇有成效，这些明面上的功劳之外，姜奋进可是听白国涛说了，关昊可不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愣头青，在特勤支队工作，最让上面津津乐道的，是他能够让特勤支队这样一个部门，迅速的融入到省‘亭’之中。

搞后勤，搞联合，他都得心应手，年纪轻轻在‘亭’里竟然没有太多的反对声音，这本身就很了不起，比很多人得到认可还要难。

他要回来，听说‘亭’里那边还有些不舍得放人。

这关昊，当初可是打了钢厂的脸走的，现在回来，就不担心吗？

姜奋进暗自苦笑，担心什么，连自己都不禁要为他着想了，这小子背景至少在这钢厂，厚着呢。

中层方面……

想到这些，他都不得不佩服关昊，假以时日，是不是不管谁来做这个钢厂的领导，都要交好这位呢。

还别说，真有可能。

这是第一次，姜奋进以一种不向下兼容的目光去审视关昊，要说不舒服有点，要说敌视谈不到，要说威胁，他不愿意承认，似乎也不得不去承认，有了这样的味道了。

………………

宫海涛略有些懵，他的心思也没有全放在这边，感知到了某种危险，似乎自己不在的阶段，厂子里有了不一样的风向。

关昊！

他瞬间就想到了关昊的鞍前马后，能人啊。

无力回天，在这样一个时机提及此事，自己没有任何准备，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丢了这块阵地是必然，既然如此，那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

‘亭’里那边不至于不放人，没有能耐到所有人都指望你出菜，那你的调离，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可以接受，毕竟，多了一个位置在那，不一定是我的，有可能是我的。

从‘亭’里回到钢厂，都觉得这不是一步好棋，如果是直接提半格还行，可你这刚提了不到半年的副处，野心大了点吧。

关昊回来了，或许唯一的不完美就是没能成为代处长，而是副处长主持工作。

也能想得通，资历这样一个硬伤，搭配升的太快这么一个形象，当下，都已经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了。

要知道，这才两年多光景，你关昊最初只是保卫处普通一名职工，转为干部岗都够惊艳的了，副科级，正科级，副处级，现在还主持保卫处的工作，曾经的上级、同事，如今都成为了下属。

类似原本的二科科长白凯，在许强离开后，最早投入到谭宁阵营，此时听到最新消息，颇有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玛德，那小子回来了，以前领工资押运的时候，还是自己这边临时借调的小年轻，转眼间，成我领导了？

他这还算是好的。

最受不了的，就是保卫处的两位副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