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下面的头发斜着向上梳个门帘,油腻肥胖版的谢广坤。
的确良的衬衫敞着怀儿,里面是公社发的白色背心,牛皮裤腰带,黑色粗布裤子,脚下一双一脚蹬的布鞋。
边跑边喊,还作势擦拭额头鬓角的汗水。
“关处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拉肚子……”
关昊笑道:“柴支书,你这拉肚子,拉的可真是时候。”
柴老肥眯着眼睛,笑容满面,丝毫没有被嘲讽后的情绪变化:“关处,您可别误会,这帮小兔崽子,太没有王法了,你等着,我收拾他们。彭喜子,你过来,到底咋回事,当着关处的面儿,说清楚了。”
一个少有的在乡下皮肤白净的男子,被家人簇拥走出来,脸上满是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想说,偏偏周遭的人又在迫使他开口。
黑大汉庞大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是喘气的声音很粗。
“行了,这件事不着急。”关昊抬手拦住,转而看向村部内。
柴老肥还想说什么,结果关昊根本不搭茬,也不看他,当事态被他压下来之后,现场的主导权便握在了他的手里,不管这里的人到底谁是鬼,或是别有用心,他想要什么节奏就什么节奏,旁人,只有听着看着的份,没有影响他的份。
“段队,没事了,出来吧。”
不止是段国伟带领的人,还有顺古镇捕快所的副所长张峰,保卫处一科的科长于洋,一個个脸色非常难看,不止是因为事情没办好,还觉得丢了天大的面子。
出来后,张峰看到关昊在,内心有了主心骨,冲着当事人彭喜子喊道:“彭喜(彭喜子只是一个称呼,类似外号又区别于外号,称呼更顺口顺耳,比大名多一个字,称呼起来的感觉不一样,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种大家都认可的称呼)……”
彭喜子一缩脖,下意识的向后退半步,他的家人不干了,怒目而视,作为村支书的柴老肥也不干了:“喂喂喂,张所,没你们这样的,怎么着,来我们先锋村来了?”
张峰想骂人,尼玛的,区别对待也没这样的?
我才带来几个人,你看看关昊。
保卫处的人立正站好,经过训练,只要不是大热天在太阳底下,站个把小时的本事还是有的。
几辆面包车从远处开过来,没有张牙舞爪,却让好些在先锋村玩得好的中青年男子,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不敢冒头来为彭喜子撑腰。
如今这顺古镇在松城都是大名鼎鼎,近水楼台先得月,附近村屯稍微有点追求的中青年男子,如今有点朋友有点闲钱,谈到请客吃饭出去玩,首选肯定是顺古镇。
每年卖完秋粮苞米,亦或是过年期间外出打工回来,都免不了来顺古镇消费一番。
对这镇子上的很多人,他们都熟悉,而王毛子这帮人聚集的也都是附近村屯一些够狠敢下手的年轻人,慢慢去进行培养,要说这帮人在各自村子里,不说是王霸之辈,也是说一不二没人敢去招惹的,这帮人的威慑力,在不是极端情绪不管不顾的情况下,要比保卫处更大。
现在,这十几个人,则给人带来一种别样的感觉,都不想出头了,担心被盯上会很麻烦。
张峰郁闷的点就在于此,怎么对关昊一个态度,对我又一个态度,我差哪了?
“彭喜子是吧,跟我走,信任我吗?”关昊没理会其他人,而是看向事主。
对方低着头,眼中闪过不经意间的恐惧,一旁的庞大山紧锁眉头,柴老肥不干了,上前表示:“关处,我们是信你的,可他们不行,跑到我们先锋村耀武扬威,是要干什么,还扬言不放人不让他们把人带走,就要给我们全村人问责,我想问问,关处,是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您是我们顺古镇的人,我不信顺古镇会有这样的人,完全不顾乡邻的关系,上来就要对我们喊打喊杀。你们说,是不是?”
一村的带头人,号召力还是有的,伴随着柴老肥的呼喊,周遭那些蹲在道旁抽烟的人,又都起来了,七嘴八舌的喊着,不让把人带走。
柴老肥冲着关昊一摊手:“关处,你也看到了,捕风捉影的事情,跑到我们这来撒野,那可不行,这要是自家人不管自家事,以后谁还会管我们自己的事。”
这样的捆绑式道德绑架,效果是非常好的,村民们都有着拧成一股绳的愿望,有人带头,那我们连跟着的勇气都没有吗?那样真像是支书说的,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们先锋村的人,如果到我头上了,今天我不管,明天我不管,那到时候,谁会管我。
好些人盯着保卫处那些人和面包车旁的人,看到他们没动静,声音更大了,怕归怕,谁还能把莪们怎么样?那些之前送工具回家的妇女,也都返回来,远远的就开始配合,论到吵吵嚷嚷,再多男人也不如一小部分女人的杀伤力。
关昊不为所动,看着柴老肥发挥,他越是发挥,关昊越不打算动,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他现在不知道,可不意味着他要往里跳。
段国伟在一旁皱着眉头冷着脸,上前一步:“柴老肥,你要干什么?”
他这一句话,没有威慑力,更没有杀伤力,反倒如同助燃剂般,再次点燃村民们的怒火,之前因为关昊来了,大家觉得能够安稳处理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瞬息之间,那些抽着关昊的烟只是吵闹几句的人,脚步又动了,又往前凑上来。
保卫处的人和面包车旁的人,见状要围过来,关昊嘴角微微上扬,冲着他们说道:“谁让你们动的,老实站那。”
转回头又看着段国伟,这个偏执的男人,今天有点意思,以他的工作经验,又曾经在一科多年,就算是酒喝多了也不至于如此不懂下面村屯的工作方法,有点意思了。
“张所,我想问一句,我们钢厂的职工,是不是我们钢厂内部处理优先?”
张峰愣了下,点头。
关昊笑道:“我这段时间,招了一些临时工,彭喜同志,目前是我们保卫处的临时工,请问他有没有涉及到刑事类的犯罪嫌疑呢?”
张峰懂了,马上接口:“那没有,只是……”
关昊不让他说出来彭喜子具体犯了什么错,拦住抢先说道:“那我们保卫处自己处理可以了,段队,张所,你们觉得呢?”
一句话,将段国伟和张峰,都给甩出这件事之外,你们去做你们的事,些许小事你们跟着掺和什么,那么多的大事情等着你们呢。
段国伟脸色变得很难看,此时马大志也是一样,前者是他曾经的老领导,关系不一般,可这两年到了分局,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事实也如他猜想,柴老肥还想说:“不就是彭喜子去……”
“闭嘴。”关昊直接怒斥,这回是玉米面饼子了,噎吗?下一次,那就是苞米棒子了。
段国伟深吸一口气,刚想要开口,张峰已经听话听音后做出选择:“那就麻烦关处长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段国伟还想要开口,关昊再一次抢先:“刚才,谁的枪响了。”
张峰眼神一凛,直接看向段国伟。
柴老肥:“关处,你太霸道了吧,还不让人说……”
关昊猛的大吼:“你马勒个弊,给你脸了是不?草尼玛的,柴老肥,给你点逼脸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吗?你儿子在特么顺古镇输了……”
他故意顿了一下,柴老肥脸色难看了,怒不可遏的样子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关昊得理不饶人,对着面包车那边的小兄弟说道:“柴广子,你缩头乌龟我看不到你了?欠债还钱,让他把钱还了。”
面包车旁的人,迅速出来五六个,直接奔着人群中柴老肥的儿子柴广跑过去,旁边有村民想要阻拦。
“他特么欠我们钱,你们给还?没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一群人能不怕张峰段国伟,那是一村的男女老少,可五六个江湖人,可没人敢拦,这可还有话在这,是柴广子自己欠钱,以后大家还要在这一亩三分地生活,以后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可现在柴广子让关昊大声的叱骂,给吓坏了,根本不敢反抗,这就给了大家一幅画面,人家是来要账的,师出有名,没看柴广子都吓堆了吗?证明是有这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凭什么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