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3章 吕不韦的后悔(1 / 1)独坐渔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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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嬴政没有惊疑,而是继续说道:

“既然你不后悔,那你可是看清先生的计谋?”

“呵。”吕不韦轻声一笑,双手背后,转身背对着嬴政,叹息说道:“事已至此,罪臣已经全部看清。”

“不得不说,仲平很强,兵事政事,他样样在行,但罪臣却认为,他的强不是在思想上,而是在远见上。”

“王上,这世间他比谁都看得远,也比谁都看的更加清楚。”

“恐怕他在赵国之际,他就已经看到秦国即将一统天下的大势,那时他才多大?呵。”

笑了一声,吕不韦又是说道:

“他为我准备了很多后手。”

“其一,魏国分裂,他想用事实告诉我,也想用事实告诉天下所有想要变法的人,一个国家,决不能拥有两种思想。”

“仲平的公平思想是基于法家诞生的,魏国以往的制度很像仁治,却又有悖于仁治。”

“两种思想的碰撞,在信陵君在世之际还能碾压旧贵,但信陵君故去,旧贵便猛扑上来,这就导致魏国分裂成二,让天下人耻笑。”

“其二,齐国的仁治,罪臣在入狱的时候,仲平派来一个人,那人的名字叫羊。”

“他给我讲,他来到这,是得到仲平的命令,仲平让他给我讲齐国的事情,听他说,仲平原本是想收集齐国的各种事件摆在我的面前,但后胜糊弄他,他也就只能将羊给派过来。”

“羊说他不懂什么是法治,他只知道,想要恢复仁治的全都是坏种。”

“就在刚刚,王上来的时候,羊也是走了才没多久,那时,羊可是指着罪臣的鼻子破口大骂。”

“哈。”说到这,吕不韦也是不由笑出了声:“没想到,临到底,罪臣竟然被一位的底层士卒给嘲笑了。”

“唉。”摇头叹息一声,吕不韦继续说道:

“其三,我被仲平骗了。”

“我被他骗的很惨,他让王翦留在咸阳,将我的目光始终放在咸阳内部,反而忘掉护卫咸阳的蓝田大营。”

“不仅如此,他还让我忽略掉了蒙恬。”

“蒙恬因为不听将令,爵位未动,职位未升,率领的士卒也只有几百,但他也没有前往蓝田任职,而是跟王翦一样留在咸阳。”

“职位太小,在廷上没有任何话语权,也不禁让我认为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未曾想,起到作用最大的反而是他,不仅如此,嫪毐、蔡泽、包括王上,都被他给骗了。”

“谁都认为他会返回咸阳与我争论,但他恰恰违背了所有人的想法,直接率领大军兵围咸阳。”

“呵,当真是出乎意料。”

“除了这些,他准备的还有很多,但那些,全都因为一個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橘的突然死去,仲平以前的后手不得不全部推翻,这些已经没必要说了,但,罪臣认为,他最大的后手,不是前面这些,而是在一人的身上。”

听到这,嬴政也是顺着问道:“何人?”

“正是王上你。”吕不韦转过身,看着嬴政,凝声说道:

“王上,罪臣没有输给仲平,倘若让罪臣与仲平堂堂正正地对决,罪臣不认为自己会输。”

“魏国的分裂,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变法彻底而导致的,倘若信陵君未死,哪里还有陶邑那些旧贵的事?”

“齐国仁治,也是因为没有法的约束,才会让齐国走向贵族治。”

“罪臣输的这么草率,正是因为王上的存在,也正是因为王上,这才不得不输给自商君便定下来的秦国制度。”

“倘若王上不支持仲平,罪臣决不会输,也决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同样,倘若,倘若先王未故,罪臣,罪臣又何必如此着急地变法,这可是罪臣,给秦国的未来准备的……呵,不说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说了。”

吕不韦快速眨了眨眼,将心中的憋屈咽下,苦笑着摇头,不再说话。

见吕不韦沉默,嬴政又是冷静地问道:

“既然你认为输给了寡人,你可服罪?”

“服,王上,变法之前罪臣就已经料到,此时此刻,没什么不服的,不外乎商君下场,不过,连坐之罪,罪臣不服。”

“既然你不服连坐之罪,那你为何又要行连坐之事?”

听嬴政这样讲,吕不韦不由挑眉看着嬴政:“王上,嫪毐是谁推出来的,您心中应该比我更要清楚,罪臣只是不想牵连家人,罪臣做的事一人当,难不成,这点小小的要求您都不愿实现?”

嬴政深吸一口气,沉重吐出,一字一句说地道:

“寡人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何事?”蹙眉想了想,吕不韦再次问道:“难不成,聚众造反?那些民众不是罪臣聚集起来的,大概,是司马空想的主意……”

“寡人说的也不是这件。”

“……”被嬴政打断,吕不韦拧眉想了许久,可也压根想不出嬴政到底说的是什么罪。

车裂之罪就已经是对个人处罚的最顶点,一个车裂已经是包含了很多罪责。

半晌,吕不韦只能说道:

“罪臣不明,还请王上示意。”

听到这句,嬴政不由怒视吕不韦,凝声道:

“吕不韦,寡人本不想对你施连坐之罪,但最后,你为何还要将嫪毐与太后牵扯上?!”

将嫪毐与赵姬牵扯?

吕不韦顿时惊疑:“王上,罪臣又怎么会将嫪毐与太后牵扯上?仲平设计将嫪毐推出,罪臣也是看出仲平的心思,也没有挑明,现在,罪臣已然入狱,更是服罪,又怎么可能设计再将嫪毐与太后牵扯?”

看到吕不韦惊疑的模样,嬴政心中不由奇怪。

难不成,真的不是吕不韦所为?

想了想,嬴政也没有说出布昂里的内容,只是说道:

“吕不韦,吕思静接到你的命令,前往咸阳各个使舍,散布谣言,说太后与嫪毐……”

“不可能!”嬴政还没有说完,便被吕不韦一声打断:“王上,昨夜臣前往王宫之际,只安排吕思静将嫪毐的舌头砸碎,同时将他的双手砍断。”

“另外,也是让他做完事后,找机会离开咸阳,罪臣,从来没有安排过吕思静前往各国使舍散布谣言!”

“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罪臣的罪名已经很多,不可能在这些罪责当中再添新罪。”

“更何况,最初将嫪毐献给太后之际,罪臣也是想让太后支持罪臣,也从未想过将此事挑明。”

“故,此事绝不是罪臣所为。”说到这,吕不韦的声音骤然降低,嘴唇紧抿,喃喃说道:“很大可能,是吕思静自己的安排。”

盯着吕不韦良久,嬴政这才不得不信吕不韦的话。

因为吕不韦将一切全都交代了,甚至将昨夜前往王宫的事,以及派人处置嫪毐的事情也交代了。

这些罪名仲平可没加上,吕不韦现在交代,就已经是再添新罪,如果嬴政下令添加,威胁太后这一条就已经可以累计到连坐罪名。

都已经这样,吕不韦怎么可能还会隐瞒?

这件事,很可能真的不是吕不韦做的。

嬴政两眼紧闭,心中不由恼怒。

他来吕不韦这,本来就是想问吕不韦,还安排了哪些人散布遥遥。

但既然不是吕不韦所为,那他自然也不知道哪里还有谣言散布。

现如今,也只能看仲平的了。

但让嬴政没想到的是,他离开牢房走到上面,正好看到仲平带着蒙恬站在这里。

仲平与蒙恬礼拜完,仲平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在给吕思静加上刑具之后,吕思静也是说出昨夜将布昂全部扔到各国使舍之内。

房子都一样,他不认识使舍是哪国的,他只能根据房子的排列来扔。

燕国落座在最后一个,自然也是吕思静最后的目标。

这些使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知道了布昂里面的内容!

不仅如此,吕思静还派人将布昂散布在他国的商客店内。

但具体是哪些商客,吕思静却始终不说,只说要见到吕不韦才肯说出。

吕思静的手脚都被夹断,双手的肘关节,以及两腿的膝盖全部被挖。

见吕思静还在硬撑,仲平也只能将他带到牢中,让他跟吕不韦见最后一面。

听完仲平的诉说,嬴政顿时勃然大怒,两眼怒视吕思静,心中已然将吕思静的罪责与吕不韦相当!

但即便再怎么恼怒,嬴政也没有忘记正事。

这次嬴政没有再次进去,只是对仲平摆了摆手:“先生带人进去就好。”

得到嬴政的命令,仲平让廷尉正留在此地,他带着蒙恬拖着吕思静进入牢中。

没过多久,待在牢中的吕不韦又是看到一队人过来,但这一次,前来的却是仲平一行人。

看到仲平,吕不韦的话还未出口,目光就瞥到凄惨模样的吕思静身上。

刚想说出的嘲讽话,也不由全都咽回肚中,两眼睁大,看着被拖过来的吕思静一言不发。

牢门打开,吕思静被拖到吕不韦的面前,将吕思静丢下,蒙恬等人离开牢房,仲平站在门口,对吕不韦平静地说道:

“吕不韦,平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的想法,接下来的事,平不会多言,如何定罪,你自己看着解决。”

说完,仲平便带着蒙恬离开。

他与吕不韦斗了这么久,临到落幕,他也理解吕不韦。

他相信吕不韦能将所有的事情解决。

等周遭的一切喧嚣归于沉寂,吕不韦的双手这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缓缓将浑身是伤的吕思静拖至墙边,让他得以倚靠。

看着吕思静的惨状,吕不韦不禁低声喃喃:

“为何?你这又是为何?我,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又为何还做这等事情?”

吕思静被吕不韦搀扶着靠在墙上,听到吕不韦喃喃的话语,吕思静裂开嘴角,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望着吕不韦,一字一句地说道:

“先,先生,思静,思静只是为你不平。”

“想想以往,您,您为秦国立了多少功劳,现在怎能沦落如此境地?”

“思静心中不服!既然,既然王上与仲平想处决你,思静,思静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听到这些话语,即便面临车裂之刑都不曾落泪的吕不韦不禁潸然泪下。

泪流成行,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地,吕不韦哽咽说道:“思静,我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知道,思静都知道,先生,先生为我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我别再鲁莽行事,但,但先生,思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强忍剧痛,吕思静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先生常言,人活一世,不外乎黄土一抔,但思静认为,若不能为自己所信之人尽忠竭力,即便苟活于世,又有何种意义?做这些事,思静不后悔,只要能再次看到先生,思静做什么都不后悔!只愿,只愿下辈子还能追随先生的左右,共赴风雨。”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击打着吕不韦的心房,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不敢握吕思静十指尽断的双手,吕不韦只能用手触摸着吕思静的头顶,嘴唇紧抿,双目紧闭,心中无比后悔。

或许,他应该听仲平的,不该施行这场荒唐的变法。

……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外面的仲平这才独自进入牢中。

进入里面,恰好看到吕不韦拿着碗,正在给吕思静喂水。

没有打扰,仲平只是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许久,吕不韦这才将水喂完,把碗重新放在台子上,这一刻,吕不韦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身体,头也不抬,对仲平一字一句说道:

“那几处地点,分别是坐落在城西燕国、楚国以及齐国客店,人手不够,只有这三家客店。”

听完吕不韦说的,仲平直接问道:“谁派的这些人?”

“我做的!”在吕不韦还未开口之际,吕思静便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说道。

将仲平的目光吸引过来,吕思静继续说道:“仲平,这些事,都与我家先生无关,全都是我一人做的。”

“目的是何?”

“目的,目的就是想见我家先生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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