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落雪已经快有半月,灰蒙蒙上没有云,被略显惨淡的阳光照得透亮。
风很轻,雪花也不算大,悠然飘落至地面,最开始只是一层一层不断融化,可是很快,随着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城市都覆上了一层绒毛般的白。
樊佳星没想过他和卡伦·勒文斯坦能够这么快就再一次相见。
是她主动联系他的。就在前天,将离夜被正式调离裕鹿元的队伍以后。
他听说,那个来自北境野犬的姑娘是去做了空谷花的部下。按道理讲。她这种刚入职就寻他主的做法是十分不道德的,不过好在,裕鹿元和空谷花看起来都不怎么在意这类事情。
雪还在下,樊佳星在穿越前是北方人,并没有在落雪时打伞的习惯。只要及时跺跺脚抖掉落在鞋尖上的雪,其实也算不上很冷。
这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临近神眷协会本部的一家西餐馆里。
在这里用餐的基本上都是神眷协会的人,偶尔甚至会看到一两个高层。如果不是像清岚确那种多智近妖的人,任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其他组织的卧底选择在此处碰头。
没有熟悉的风铃声,刚一进入店内,就有笑容甜美的侍应生上前迎接。
卡伦·勒文斯坦早在之前就已经订好了位置,樊佳星轻道一个数字,侍应生就带着他朝着更里面走去。
餐厅整体的风格还算简约,不过比起典雅,倒更偏向热情如火。随处可见的暖色调和侍应生们宛如夜店男郎女郎们的打扮,全都为其增添几分炙热的色彩。
拐进一个包厢,樊佳星一眼就瞥见了卡伦的身影。
终于不再穿那身过于沉闷的黑色,今天的卡伦穿了条修身的红色礼服,裙摆开叉很高,她又是翘起腿斜倚在角落的坐姿,刚好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
樊佳星注意到她脚上的高跟鞋,是纯黑色露脚趾的凉鞋,在盘绕在脚踝的细带上镶有一整圈闪闪发光的水钻。他发现她的鞋跟简直高到离谱,他很怀疑,如果对方现在站起来的话,有可能会比他高上差不多一个头。
“晚上好,卡伦。”
朝侍应生颌首微笑,见其离去,樊佳星也很快坐在了卡伦正对面的沙发上。
“晚上好,星。”
今夜没有散发,而是将明亮柔顺的金发全部盘在了脑后,卡伦·勒文斯坦化了妆,大地色的眼影使她较为凌厉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最近一段时间,还好吗?”
和之前他还在黎火时的态度有些不同,卡伦不再开门见山只讲和任务有关的事,这一次,她的开场白里多了些饱含关切的寒暄。
“还可以。”
对于她的在意十分受用,樊佳星边点头边微笑,而后不疾不徐地将还未来得及告知对方的情报全盘托出。
很认真在听他讲话,卡伦低下头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取出一枚U盘。
“这里有组织研发的最新的密码破译系统。”
将U盘朝着樊佳星推近,她的声音逐渐压低,“最近一段时间需要你密切注意这边有关于‘药品’的动向,并且要尽快找到机会潜入其地下储存点,如果始终不能将样品带走的话,就想办法销毁。”
接过U盘后就直接收入了外套内侧的隐藏口袋里,樊佳星郑重应下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似乎是在心里斟酌了很久,卡伦在问出这句话时,少见的不如平常那般有底气。
“没有。”
轻着摇了摇头,樊佳星回答得相当心安理得,“这是组织的任务吧?只要完成就好,至于为什么要做,我想这并不是需要我关心的事。”
“你还真是……”
将后面的“一直都是这样”给默默咽了回去,卡伦·勒文斯坦没再多言。
直到侍应生端着红酒与菜品走入,包厢中的二人均沉浸在寂静里。
樊佳星有种预感,又有什么惊人的阴谋恐怕正在酝酿之中。
……
夜深。
入冬之后就已经很少在野外听到过蝉鸣,这边属于新修建的开发区,又是伫立着别墅的状元,街道上没有路灯,唯一的闪光点之后正大门口的吊灯,和高大别墅上散发着暖色光辉的窗子。
比成人拇指还大的蚰蜒泛着粉白的颜色,扑哧一声从高处坠地,颤动着触须走过时,会在地上留下一道无色的湿润痕迹。
蚰蜒不断攒动着它的数条腿向着前方的黑暗处前进,直到撞上某个硬物,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它过于修长的触须正在不停颤动,还未等它观察更多,就被涂成紫色的鞋底碾碎了身体,迸溅出一滩如人类血肉般的粘稠固体。
“啊,真是个残忍的人!”
一道轻佻懒散的男声从蚰蜒刚刚过来时的方向传出,借着从走廊窗子里投射进来的微薄月光,最先显现出来的是一抹仿佛散发有甜味的粉色。
来人是泽菲尔·博尔顿,他穿着一件长都足以遮挡住膝盖的厚棉衣,缓步朝前靠近几步,他突然一展双臂,将身上的棉衣直接脱了下来。
他穿着纯黑的皮裤,和紧身且无袖的上衣。
后背依旧是镂空的设计,几道如裂痕般的纹路从他凸起的蝴蝶骨处延伸,并迅速侵占了整片背部。随后,纹路真的开裂,皮肉泛起,如同人类脊椎,却远比其更加粗壮的深绯色触手从他的身体里探出。
只看倒影的话,他现在简直像一只立起的,足有三四人叠起来那么高的巨型蜈蚣。
触手的前端是如荆棘般的利刺,它们朝着黑暗处迅猛击去,却在撞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紫眸时骤然停下。
“罪恶论。”
紫眸的主人有着情人般温柔且含情脉脉的声音,随着她话音刚落,赤红的焰火瞬间自触手身上喷涌而出,同时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翻滚着将其包裹。
“!!”
泽菲尔痛呼一声,他连忙将伸远的触手收回,眼见着那些宛如鲜血的火焰就要烧至本体,他连忙改口,皱着眉咧起嘴角,摆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
“是我啊!小芙,好姐姐,我开玩笑的!”
回应他的首先是一声宛如游铃般的轻笑,芙蕾雅·D·科尔森迈着轻盈的步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直到火焰快要烧着泽菲尔的侧脸,她才抬手打了个响指,终结了眼前的闹剧。
那火焰没有温度,走廊内仍旧是阴冷冷的。
骸骨状的触手已经全部收回,泽菲尔脱力跪倒在地上,他身上的伤口一时间无法愈合,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勇于尝试是件好事。”
微微俯身,芙蕾雅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泽菲尔的发顶,后者下意识想要躲闪,可是不知为何却还是努力忍住了。
眸中的晦暗一闪而过,芙蕾雅很满意他的反应,她持着颇具有迷惑性的微笑,如同在抚摸某种动物一样,抚摸着泽菲尔的头发:“戏剧才刚刚开始——泽菲尔,你是我重要的演员。在我还未寻找到更合适的替身之前,希望你可以做到之前向我许诺过的事情。”
泽菲尔低着头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全部落在对方的鞋尖上,身体正在禁不住地发抖。
落在他发顶的手指不断施力,芙蕾雅弯眸微笑,她的声音轻而清晰:“好吗,嗯?”
“是,是的……!”
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扑来,泽菲尔立刻躬身跪倒在了地上,他的声音里含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会好好协助你,完成最出彩的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