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巳大人?”
小五惊疑不定。
穆元春轻敲了一下后辈的脑袋,以为小五如此惊惶是因为十二支的交替会导致山海司实力受损,开口劝慰道: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十二支大人的更替,并不会使我们山海司实力减弱,反而会增强!”
小五和穆元春碰了一下酒坛,知晓前辈这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也便顺坡下驴,将自己真正的心情藏进酒里:
“前辈,此话怎讲?”
“知晓十二支出现空缺,各地的邪魔外道,恐怕都会蠢蠢欲动吧?”
穆元春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欣赏的后辈,如今也是酒到深处,瞥了眼四周,便神秘兮兮地向小五勾了勾手指。
小五凑头过去,嗅见前辈身上的浓重酒气。
“你可知昆吾山?”
昆吾山?
小五一愣:
“昆吾山……好像是传说中的仙山?”
“不错,传说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昔黄帝伐蚩尤,陈兵於此地,掘深百丈,犹未及泉,惟见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炼石为铜,铜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劲利,土亦刚而精。”
“山间有仙金、神禽、灵兵……”
“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地仙!”
地仙!
小五不知穆元春前辈口中所说有几分真假,可描绘出的神秘仙山,却给了他无尽的遐想。
“前辈既然说起昆吾山,莫非这昆吾山是真实存在的?”
“是否真实存在,我也不知……只是,每当十二支出现空缺,需要交替之时,便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势镇压那些躁动的邪魔外道,待新十二支上任后,便又消失于世间。老前辈们纷纷猜测,那些人,便是昆吾山中的地仙!”
穆元春所说太过离奇,小五也只能感叹一句:
“修行之路当真浩瀚如烟海。”
原以为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路,没想到其实是迷失在了一片海。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最后小五告辞离开。
他回到住处,却是收到了一封老三的留信。
信中说,当年约定好的三月之期即将到来,希望小五不要忘记。
小五将信纸揉碎,正想要丢弃。
动作却又顿在半空。
挣扎许久,他还是将信纸好生摊平,折起。
“算算日子也要过年了。”
“也不知小玉如今过的怎么样……”
不过是运了一趟镖,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虽然心中对大姐头已经有了芥蒂,但他还是打算履行诺言,争取在回乡前,换得一些太岁肉来,替二哥压制体内的力量。
如今二哥只能通过摄入大量的宝植来维持生命,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
白沙寨。
在山海司抵达后,那几只虎视眈眈的鬼物,便被那强大的至阳气息给震慑住,不再盯着陈金秀。
这也使得她安然地离开了内层。
这一战,她收获颇丰,如今甚至还有一枚鬼精尚未炼化。
若是将这枚鬼精成功吸收,她有把握自己能够冲击到三境圆满的境界。
如何完美压制太岁赐福力量的方法,大人也通过神像告诉了自己。
待请教大人如何破入中三境后,便有实力能够替老二寻找压制体内力量的太岁了!
三月之期即将来临,她也正在往谷雨城赶去,是时候带几位兄弟回永泽县了。
······
酉带了数十位行官来到了白沙寨。
他在见到如今已化为一片鬼蜮的白沙寨后,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那口黑棺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这才短短几日,就差点让白沙寨彻底掉落进入阴间。
但奇怪的是,他带着行官们,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白沙寨翻了好几遍,却依然没有找到那口罪魁祸首的黑棺。
他记得那日,辰大人在被黑棺啃掉了脑袋之时,为了避免黑棺的影响扩大,还凝聚出了一条能量金龙,将黑棺给捆了起来。
按理说它应该还在此地的才对。
那位五猖教妖人更是早早便逃跑了,可如今那黑棺又去了何处?
至于被人取走一事,酉并不担心。
连长生境的辰大人,都无法在那口黑棺内的存在中取得便宜,长生境之下者,更是不可能靠近那口黑棺了。
而现在还存世的长生境修士,大黎可都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黑棺自己长脚跑了!
······
十数日后。
百傀那边,由于大量的行官涌入了江南东道,其中还包括了不明身份的十二支,他近期自然也不敢再出现在明面上活动。
所以顾流一直都未收到百傀那边的消息。
估计他们也在休养生息吧。
倒是正好,给了顾流一段时间,可以用心去搜寻符合林景川需求的太岁了。
近些日子,林喜人陪着她,已经走过了不少地域。
可每次大厅的失火事件,不是小孩淘气,便是大意忘了看火,别说太岁了,就连与妖魔鬼怪的事都沾不上边。
这大大打击了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的林喜人的积极性。
日薄西山,昏黄的暮光,拉长了林喜人的影子。
一人一阴神又来到了一座叫做九曲岗的村镇。
两人本也未将希望放在这种小村镇上,可途径之时,顾流发现了一件古怪之事。
这九曲岗并非是沿海沿河,靠水吃水的村镇,却在供奉龙王庙!
今年也不是大旱之年,前些天那黑棺出世时更是乌云盖顶,使江南东道附近下了好些天雨,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供奉龙王庙?
林喜人得了顾流的吩咐,揣着他的神像,进了九曲岗中。
九曲岗三面环山,唯有一条路通往附近的县镇,因此九曲岗中的村民,除了种地之外,大多是以砍柴与打猎为生。
他们,不该供奉龙王庙。
林喜人正一走进九曲岗,便皱起了精致的琼鼻。
“有一股糊味。”
这并非是糊锅了的糊味,而是一股焚烧皮肉的糊味,让她很是不适。
“小姑娘,你……找谁?”
有一位刚从溪边浣洗完衣物的老大婶,见到干净漂亮的林喜人不由得一惊,像这种女孩,一看便是富贵,可不是这九曲岗能够出落出的人物。
林喜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面前快速地扇着风。
“婶儿,这是什么味道?”
“可是谁家烧糊了东西?”
可听闻林喜人的疑问,那老大婶反而脸色一变,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小声!”
林喜人被她一惊一乍的姿态给唬住了,也缩了缩脖子狗狗祟祟起来,小声询问:
“婶儿,咋了?”
那老大婶看了看四周,急忙拉过林喜人的手腕,将其带回了家。
将房门关好,又插上销,这才松懈下来顺了顺气。
“哎呀小姑娘,你刚才可是差点摊上大事你晓得不?”
林喜人歪头表示自己的困惑。
老大婶轻叹一口气:
“不过妮子,这也怪不得你。”
“你呀,不知道俺们村子里的怪事,差点就把那东西给招来了!”
林喜人越发懵圈了:
“什么东西?”
“就是那头……”
老大婶正准备将那玩意儿的名字脱口而出,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唇,都拍红肿了。
显然,她对那玩意儿讳莫如深。
潜藏在林喜人怀中的顾流,却隐隐觉得,此地的失火事件,可能有蹊跷。
老大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给林喜人倒了一杯水:
“妮子,俺可没见过你,俺们这九曲岗,出不了你这般漂亮的女孩。”
“你来俺们这地方作甚?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婶劝你赶紧走吧。”
用着别人的皮囊被夸漂亮,林喜人有些不爽。
其实自己原本还要更漂亮的。
被老大婶询问起来九曲岗的目的时,林喜人怀中的神像突然颤动了起来,颤得她有些难受。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揣进怀里,拍了拍顾流的神像,给顾流传达一缕神识:
“前辈别震了,我又不傻,我晓得该怎么做!”
她狡黠地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
一个说法自脑中跳出。
林喜人表现出一副悲戚的模样:
“婶儿,其实我祖上,也是九曲岗的。”
“我二爷爷前些日子过世了,他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葬回故乡,这不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替二爷爷寻祖,落叶归根呐……”
“这是二爷爷的遗愿,无论如何我们做后辈的,都得替他完成……”
顾流:“……”
好家伙,你这么编排你二爷爷,火公前辈他老人家知道吗?
你可真是个大孝孙女。
可林喜人编造出的理由,却是十分完美,无懈可击,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连老大婶也脸色为难,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是人家在尽孝,在这重礼仪孝道的大黎,还真就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
“妮子……你如今多大了?”
“婶儿,我不过十七哩。”
“十七……你二爷爷……莫不是村口那林大山祖爷爷走丢的二娃儿嘞!”
林喜人也愣住了。
不是,哥们?
还真有啊?
她只是瞎编的罢了,如今被婶儿对上了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万一被拆穿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脸皮子怎么遭得住啊?
老大婶是个忠厚朴实的农民,听见林喜人替二爷爷尽孝之事,也不由自主抹了抹眼角。
“当年,林大山祖爷爷也是找了好久的娃儿,大家都说娃儿是被大虫给叼了去,没想到竟是去了城里当了富贵人家,好事好事……”
“按辈分,你和那林大山,还算是堂兄妹哩。”
林喜人咧了咧嘴,挤出两滴眼泪:
“婶儿,我那素未谋面的堂哥,住在何处?”
闻言,那老大婶面露为难之色,叹了口气:
“要是你早几天过来,便是能见到活着的他咯。”
“现在……都下葬了。”
林喜人愕然:
“怎会如此?”
“还不是因为那……那东西!”
老大婶一边神色愤然,一边又忌惮那东西,只得滑稽地瞪了瞪眼。
“婶儿,您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不可以……”老大婶义正言辞:“你可莫要打听。”
“听婶儿一句劝,你最好是趁早离开俺们村的好,你那堂兄一族,已经死光了,妮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给婶儿留个信,婶儿找时间给你把族契送过去,也好让你家晓得祖辈是谁。”
林喜人泫然欲泣:
“婶儿,您就告诉我吧,我那堂兄是怎么死的?”
老大婶本就是个软心肠,如今见到林喜人落泪,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林喜人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你要尽孝,婶儿终究不能拦你。”
“不过,你那堂兄,是被妖怪烧死的!”
“那妖怪骇人至极,终日游荡在俺们九曲岗,咱村长去了镇上,请来了伏魔降妖的仙人,可还没几个来回,便被那妖怪给放火烧死了。”
“现在又往城里上报,希望有更厉害的仙师,能来将它祓除,俺们村,这半个月,可是有十几人被烧死哩。”
林喜人惊愕:
“那我方才闻见的糊味,又是……”
老大婶急忙上前捂住林喜人的嘴:
“嘘!”
“那恐怕是那玩意儿,又在烧什么东西了。”
“奇也怪哉,这玩意儿,你哪怕是见到了,它也不一定会烧你,可夜里你睡觉的时候,突然便会起了火,大家都说,它会变化成你相熟的人,询问你的名字,若是被它知道了名字,就会被烧死。”
“所以可千万别让它盯上了,遇上怪人问你名字,也千万别应!”
老大婶说的神乎其神,林喜人不禁有些害怕。
“婶儿,我晓得了。”
老大婶点了点头,看着这孤身一人来寻祖的小姑娘,不禁有些心疼:
“行了娃儿,你要是真要寻祖,婶儿不拦你。”
“今日天色已晚,婶儿家里还有一间空房,虽然简单了些,却也还干净,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在婶儿家里住几天。”
“你这倒霉孩子,怎不和别人一起来,咋一个人来哩?万一遇上些山匪……”
林喜人弱弱道:
“婶儿,我学过武。”
“傻丫头,学武有个甚用……”
老大婶叽叽喳喳,倒是让林喜人久违地体会到了家庭的温馨。
入夜,她躺在老大婶为自己整理出的床铺上,却未闭眼。
因为顾流的神像震个不停。
“前辈,有什么发现?”
顾流的金身小人,悬浮在九曲岗上空,俯视着整座村镇。
不一会儿,一道诡异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是一四肢着地的长毛怪异生物,却长有一张人脸。
那张人脸,却是一脸悲色,时不时还有几滴泪水滑落。
它的嗓子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听起来却像是在哭泣。
“吼……”
“不……”
“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