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咛！”一声铃响，那架九青几位熟悉的车驾，在十二头白色巨兽与九只火红巨鸟的拉动下，来到他的面前，悬空而立。

“小九，汝还不上来。”

车上的神人居于篷下，目光望向九青时，九青只感到一股压迫，难以抬首去望，他只能听到神人的声音清冽如风，好像冬日吹来的寒气，让他心中一凛。

小九？

是在唤他？

“啾！”他一张口，却听一声鸟鸣，而自己就不自主地飞向篷车，成为了这十二头白色巨兽与九只火红巨鸟的之一，第十头巨鸟！

他成了巨鸟？

石夷的坐骑？

这时他才看清，这不是巨鸟，而是火红的巨燕，而那白色的是一只只踏着云雾的白狼。

“四极废，山海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娲皇以五山之石补天。”

“可天有补，地却无疏水之法。”

“吾等诞于栗广之野，得娲皇庇护、教导，此次奉娲皇之令，前往地之西北人族之地，治理天水之灾，为人族砥砺而行。”

“切记，若遇人族危机，即使身陨，也决不可懈怠！”

“啾…”

“嗷…”

石夷的坐骑皆在回应，唯有九青还愣然无语。

也是此时，九青隐隐感到周围的那十二头白狼与九头火燕皆瞥了他一眼，是在警告。

“去吧。”石夷深深凝视九青，漠然回首，不再多管，只一令之下，篷车飞起。

“叮咛！”篷车之上，铃铛轻响，九青随着众坐骑，一同拉动篷车，向西北之地而去。

这一拉，仿佛过去了数年……

九青的神志变得混沌，他脑海中对于外界的事情皆已忘记，此刻他就是一头坐骑，为石夷拉车。

他看着石夷在西北的人族部落中，以来风之力，治理水患，为人族带来安定。

而随着石夷的步伐，一路上，不少人都称赞石夷的贤德，甚至感激跪拜。

对此，他与同行的坐骑们，都为自己的主人的强大崇敬，对待那些脆弱的人族，眼神中则多了些轻蔑之色。

分明都是人族，为何这些人这般卑微。

不过石夷在人族面前，却很谦逊，对于治水之事，绝不托大，也不包揽在身。

可随着一些小部落，因为得到石夷的援救，以石夷的身形绘制石像，以此为信仰之后，石夷隐隐之间，就再也没有拒绝那些褒奖与跪拜。

只因为这些信仰与石夷治水的功绩，还有传向西北人族之地的名望一同，化作了一股力量，涌入石夷的身躯。

石夷因为这股力量变强了。

九青等，作为石夷的坐骑，也变强了。

那是来自人族的力量，汇聚到了他们的体内，助力了他们的道行，这可真是一次不菲的治水之行！

如此，又是数十年、数百年、或者更久……

一日，方结束治水之行，九青一面为石夷驾车，一面想着：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能否将这份力量带走。

离开这里？

九青迷惑，他为何要离开这里，他是石夷的坐骑，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石夷的身侧……

……

随着不断有人祭祀石夷，将石夷当作部落信仰，石夷也越发强大。

石夷并未言语这股力量，但九青作为近身的坐骑，还是隐隐感觉到石夷开始在刻意追求这股力量，不过却又在犹豫，迟疑自己的行为。

直到一日——

石夷御车来到一处大河之侧。

“唔！”待篷车停靠之后，石夷在犹豫中，望向东南之处，那是栗广之野，而只是看了一目，他就果断地泯灭了自己的道！

此时的石夷就如同一个凡人一般，疲惫地瘫倒在篷车上，作为石夷的坐骑们，此刻都紧张地望向石夷，满目担忧，他们生时就随着石夷诞生，属于石夷的伴生之兽，此刻自然一心为主。

“叮咛！”

九青目光猛然一震。

呃？

因为石夷自破力量，九青才感悟时机，从混沌迷惘中醒来！

他低下头颅，不去看石夷，同时也退后几步，躲在一群异兽当中。

回忆着自己的那浑浑噩噩的数百年，他不由露出后怕之色，幸而他还没有彻底沉浸在这个虚幻的岁月当中。

但是即使醒悟，他又如何离开这里？

或者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呃…”

“凡人之躯，真当脆弱……”

石夷闷声一叹。

而九青小心观察，他以大商的阶位来看，之前的石夷也不过是圣人阶段，只不过是何种圣人，暂时不知，此刻说凡人之躯，难道之前就不是凡人？

“圣人又怎样，也不是凡人……”

九青闻声，略为诧异，难道石夷并非嫌弃凡人。

“哈哈哈！”石夷猛地大笑，他笑声不断，添上了一层凄凉：“圣人，也是人，可神，就不是人了……”

“但吾道至此数千载，神路在前，吾真能放弃。”

石夷要成神？

难道成神要先自毁我道吗？

九青心中期待，石夷言明成神之道，作为后世之人，谁不想为神呢？

当然，九青也没有忘记谨慎之心，知晓一件事是一回事，是否去做又是一回事，他此刻不过是术士，距离大能、圣人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何来急切成神的贪婪。

是的，九青在石夷眼中看见了贪婪。

“娲皇，此番是余辜负于您，吾欲成神啊！”

“轰！”

天空之中，一道雷鸣，隐隐又有大雨侵袭。

石夷苦笑，他道：“吾已将道，尽数还您……治水数百载而无私，也算还您生育之恩。”

“此番，再无石夷之人，唯有石夷之神也！”

“小神、正神、上神、大神……一位之差，永生桎梏，吾不可辜负此来之不易的机缘，否则难成大者！”

“轰！”

雷声鸣，可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女子叹息声，声肃穆，带有杀意，但又有无奈之意，最终只是化作叹息尾声，再无动静。

“谢娲皇，吾为神者，亦为人族之神！”

诉说之后，石夷挥御马车，来到一处名叫鱼渡的地方。

这里是第一个祭祀石夷的部落，有着石夷的庇护，此时已经占据一方，周边异族，异兽，甚至是同族都不敢招惹。

“石夷圣贤！”

……

石夷隐居于此地的山势当中，此地部落中人喜极而泣，感念石夷。

而随着在此地生活，石夷结识了一位渔女，两人以凡人的日常为话题，不断深入。

渔女仰慕石夷，很快就诉说侍奉石夷之言，石夷并未拒绝，不多时，石夷再次启程，治理洪水，也是两人一路陪伴。

他们相伴的故事传唱西北人族之地，被人歌唱。

一晃眼就是数百年，数百年间，渔女不断老去，石夷并未给渔女寻来长生之物，也并未因为渔女老去而抛弃她，反而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渔女身上。

这份情感之深切，让九青都迷惑。

因为为了渔女，石夷甚至耽误治水之事，让数万人族被洪水淹没，若非九青奋力而出，搭救这些人，恐怕一股孽业就要降临在石夷与他们这些石夷的伴生之兽身上。

看着那些伴生之兽也不顾治水，一味听令石夷，围绕渔女而行，九青蹙眉，有感石夷的不对劲。

一心向道，决不可沉溺情爱之中。

石夷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一日，渔女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年迈，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个长生不老的药方。

而药引，却是石夷对她的情感。

这时九青才心中隐有察觉，莫非这就是石夷的目的？

他要将自己的情感，都通过渔女来泯灭……

泯灭情感……

泯灭人性……

九青恍然大悟，神，不为人也，何来人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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