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列阵!长矛前出,准备作战!!”军官们命令带着些颤音,面对着城下那群异常精锐的黄巾军,有了这几日的惨烈厮杀的经验,他们根本不敢对其掉以轻心。
“吱呀!”木制车轮被民夫推动着前行,攻城车、云梯车等在守军亲眼目睹下缓缓向城墙靠近。
“射箭!”军官机械性的命令。
“嗖嗖嗖”守军也习惯性的拉弦发射。
这一次城下的惨叫甚少,军官试探性的往下一瞥。果然,就见到那些前进的军卒们,重甲在前,轻甲持盾,遮护的密不透风,一波箭矢下去,简直就是在挠痒痒。
“撤!”
射完箭后,军官的命令还在空中,弓箭手便主动性的转移阵地。
“嗖嗖嗖”弓箭手队伍刚走,城下黄巾军的弓弩队也发起了针对性的箭雨覆盖,箭矢便朝着刚刚弓箭手阵地猛地扑了过来,不过也扑了个空,哚哚哚,全部钉在了空地上。
显然,短短几日的交锋,双方都将对方的手段摸得精熟。
“踏踏踏!”大军行进的脚步声响起,只是这一次,脚步要比以往杂乱的声音整齐一些,推进的士卒要强壮一些。
“止步!”重甲营军官命令道,随后他转头望向了后方,等待后方的指令。
这一支龟壳一样防御力拉满的军队抵到了城墙下,却死死保持着距离,让战场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后方,强弩营,石砲阵地。
“快快!强弩上弦,仰角七五,所有的强弩都给我固定死,不要有一点偏移!出了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即便是清晨,气温还很低,林阵的脸上身上全是汗水,独立指挥强弩营与石砲营,对他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些。
他周围的强弩在士卒的努力下一一上好了弦,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士卒不再是手持强弩发射,而是将之固定在车架上。林阵全神贯注,检查着每一只强弩的仰角,目标方位,不出一丝纰漏。
巡视完强弩阵地,他又来到石砲阵地。
“石砲营准备!上烧好的陶弹。”
林阵马不停蹄来到附近的石砲阵地,这里竖立着无数伸向天空的手臂,那是石砲的主要部件,都是自深山中采伐而来的大木,经由北海国百姓的跋涉,一步一步转运过来的。
随着命令,士卒们掀开篷布,将还沾着泥灰的陶弹取出来,陶弹呈圆球状,经过大火煅烧,外边已经有些釉质了,看起来坚硬无比,可是林阵却知道,这玩意也就外表看着坚硬,里面脆弱的很,一落地就会炸开,到那时,坚硬的外表皮反而成了最好的杀人武器。
“检查石砲配重!检查陶弹!此次一律用200斤陶弹。”
林阵有些沙哑的命令声在石砲阵地上不断响起,属下的军官、制作石砲的匠人在命令下一一检查器械。
“石砲检查已毕!”
“陶弹核查已毕”
一声声汇报传来,骑在马背上的林阵满意的点头,他将头转向攻城指挥营地方向,向左右道:“举旗,强弩营已毕!”
“唰”一张大旗展开,就像突然绽开的花朵,在一片黑灰的战场上,分外显眼。
“嘿!”柳毅望着强弩营的大旗,高兴抚掌,随即他大手一挥,命令道:“重甲营准备,以强弩营石砲为信号,立即攻城!”
“咚咚咚”中军大鼓被力士敲响,声波荡开,一下子震动了整个战场。
“得得得”城墙上的士卒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一个个牙齿打颤,明明尚未接战,可这些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刀尖抵胸的压抑感。
“稳住!这些蛾贼破不了城!”军官死死压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奋力弹压不稳的士卒。
“发砲!”林阵也听到了鼓声,他将目光从中军那里收回来,大手向下一挥,高声道。
“砰!”木槌被工匠挥起,向着石砲的机括狠狠一砸。
“吱呀!”木制杠杆与器械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刚刚才被工匠用绞盘拉下的长臂猛地向上扬起。
“咻咻咻”整个营地中的投石机几乎同一时间发砲,陶弹弹射而出,其与空气摩擦而生出的恐怖啸叫,一时间响个不停。
“射弩!”林阵看到石弹升空,光是看到其升空的姿态,他就知道这一波的石弹杀伤力不同以往,于是他立即下令。
一个个士卒上前,机械性的握住强弩,扣动扳机,这个过程中士卒的作用只是负责发射而已,强弩的参数诸元全部在指挥官林阵的心中。
“嗖嗖嗖”
密集的弩矢升空,以一种抛物线向着刚刚石砲的落地点袭去。
“进攻!”重甲营将士面无表情,在听闻鼓声那一刻,立即命令道。
成群的甲士向前冲锋,距离城墙咫尺之遥的攻城器械终于被民夫奋不顾身的推动靠上了城墙,甲士以决死之姿大步沿着攻城车向上,亦或者沿着云梯车攀爬而上。
而他们对面的守军呢?
“轰!”
圆滚滚的陶弹落地,与以往砸出一道深坑的巨石不同,这些陶弹在落地的那一刻,积累的内能无处释放,巨大能量转化为碎片的动能,表皮的陶片瞬间炸裂开来,四射的陶片将周围的守军打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更有甚者,威力巨大的陶片将人分尸而过,一连扫倒了一群人。
“吱呀!”刚刚立起来的投石机木杆被砸断,底下负责拉拽的青壮士卒被砸的四散而逃。
“哐当...”加热的金汁、热油,被石弹击中,无论是前方用于保护的盾牌手,还是后方烧火的民夫,统统遭了殃,就连烧火的大锅,也都被掀翻开来。
“啊...快跑....”热油蔓延开来,也将火焰带到了各处,城墙上一下子起了火灾。
“哇,救命...”金汁倾倒,臭味弥漫,有附近的士卒被金汁糊了满脸,捂着烧伤的部位哭喊起来。
“啊...”这一波出乎守军意料的石砲袭击,打了所有列阵的守军个措手不及,严密列阵的盾阵,面对从天而降,几乎无可阻挡的陶弹,越密集,死伤就越发惨重。
然而,更让守军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被石弹摧毁了阵型,四散的士卒根本组织不起防御的时候。
“嗖嗖嗖”
弩矢破空声,就像呼啸而来的死神,肆意地挥舞他的镰刀。
“啊啊!”
凄厉的惨嚎不绝,不同于石弹的定点攻击,如雨的弩矢,均匀的照顾到了每一个士卒,那些预备着反击的弓箭队,失去了盾牌手的保护,被弩矢疯狂屠戮。前出御敌的守军这下倒了大霉,就刚刚那一波造成的惨烈死伤,堪比两军战斗,正面厮杀整日了。
若说石砲是击碎了守军的乌龟壳,那么强劲的弩箭则是探向乌龟体内的餐刀,生生剜掉守军的血与肉。
“撤!”当看到敌军的远程武器造成如此大的杀伤时,守军指挥官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立即命令在城墙上密集的守军散开,向后方安全地带撤退,打算趁着石砲、弩矢停止攻击的间隙,再度上前与敌军厮杀。
石弹这种武器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守城军队需要避其锋芒,攻城军队也一样,石弹面前人人平等,正是凭着这样的想法,守城军队动作几乎一致,立马就向后退去了。
“踏踏踏”前进的甲士踏着沉重的脚步,急促的喘息表达着他们同样不安的心,所有人都听到了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石弹,即便知道那是自己一方的武器,可是当感受到石弹落下的颤动时,这些血肉之躯的战士,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战栗。
但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临战前长官的教诲:“石弹或许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不要担心!那只是少数!往前冲就是了。”
“轰!”一个石弹偏了准头,砸到了一具攻城车上。
攻城车硕大的躯体直接被拦腰折断,木材断裂的声音响起,内里向上攻击的甲士们连声惨呼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就被石弹、木材掩埋在了城墙下。
“继续!不要往后看,也不要看左右,向前,向前!”军官声嘶力竭的大喊,催促着甲士向前。
“啊!杀!”被这种处刑一般的战场压抑到窒息的甲士们,一个个脸色扭曲,奋力攀登,持刃翻过城墙,口中高呼着就要杀敌,却突然发现墙垛后竟然空空荡荡,无一敌人!
“该死!柳毅真特么疯了!”看到自己的石砲误中了己方器械,一想起战后那些人看自己的嘴脸,气得林阵大骂。
即便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减少了石砲的误差,可是由于各种原因,可能是底盘的松动,长杆的不稳,亦或者大风,都有可能使得石砲发生偏移。
这也是林阵觉得柳毅疯了的原因,没有人会将这种能够砸到己方军队的武器放到战场上的。可惜军令不可违。
他只好再度下令:
“石砲停止发射,砲车整体前移二十步,等我命令!”
搬运石弹的民夫,控制石砲的工匠,渐渐都停下了发射石砲的工作,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下,组织民夫推动如同高山的石砲前移。
“呼!还好,事先将前方的地面平整过,不然这招根本使不出来!”林阵看看那些喊着号子奋力推石砲的民夫,再瞅瞅前方平整过的地面,不由长出口气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