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在巨大身躯的石砲缓慢移动的同时,林阵来到强弩营,对刚刚进行了三波覆盖射击的士卒下令:“仰角六零,方向不变,三波覆盖!”
命令的同时,林阵自己也来到强弩营的阵地上,帮助军官调整着强弩的仰角,并且检查各组的诸元是否正确。
而在城墙上,面对空无一人的墙头阵地,刚刚上墙的甲士并没有立刻对那些后退的敌军发起冲击,他们反而是紧贴着城墙的有利地形,开始组织着防御,等待后续的战友上城。
“轰!”最后一枚陶弹在攻城甲士的面前碎裂,烟尘土灰崩了满地。
“咳咳!”甲士们被烟尘呛的咳嗽不止,缓缓放下抵在前方防御的盾牌,刚刚那波极限的远程覆盖,虽然为攻城甲士争取了时间,以及足够的空间,但是不够精确的石弹,还是造成了许多不可避免的战损。
“咳,娘的,强弩营那帮孙子,就不能再瞄准点,这都快到耶耶脸上了!”站上城墙的甲士不由抱怨道。
“快,防御,准备应对冲击!”甲士们上城之后没有预料中的喊打喊杀,反而更加的谨慎起来。
果然,就如军官所料,就在石弹停止落下的下一刻,从土黄色的烟尘中冲出了一排排长矛士卒,向着他们挤压过来,目的不言自明,就为了将他们从这跻身之地挤压下去。
“敌军的石弹停了!冲啊!将他们赶下去!”
守军的军官看到空中再也没有了恐怖的啸叫,也没有了飞舞的弩矢,顿时心花怒放,振臂高呼道。
“冲啊!”这些刚刚从敌军的远程攻击中存活下来的士卒不仅没有溃退,反而在军官的指挥下,对那些占领小部分城墙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杀啊!”密集的队列向前,长矛前指,活像一个大刺猬,向着城墙边的敌军移动过去。
“顶住!!”攻城甲士军官见状没有发动冲击,反而是下令加强防御,顶住这一波攻击。
遮护完全的全身甲甲士在前,半甲甲士在后,大盾在前,刀矛在后,攻城军队后背抵着薄薄的墙垛,预备着冲击。
然而就在守城军队拥挤着欲要冲击,两军就要对垒时。
嗖嗖嗖!
自城墙后再度升起了无数根弩矢,他们这一回就像长了眼睛的飞蝗一般,全部扑向了行进中的守城军队。
身着皮甲,乃至无甲的普通步兵,哪里挡得住这般有针对性的弩矢覆盖?整齐的长矛军阵一下子缺了个大口子,从天空中望下去,在攻城军队与守城军队中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以外,无差别遭到了弩矢的射击,分界线以内呢,则是无任何弩矢落下。
“一波、两波、三波!”军官在心中默数弩矢的覆盖波次,在数到第三波时,他猛地站起身,拔刀向前一挥,嘶声命令道:“就是现在,冲!”
军官下完命令后,也不顾天上还在落下的弩矢,朝着对面乱作一团的敌军冲杀过去。
可怜那些冲锋在前的守城兵卒,他们的奋勇让他们避免了弩矢的屠戮,但是如雨的弩矢也同时阻断了他们回退的道路,面对如狼似虎的甲士冲锋,数量稀少的他们,奋力反抗却连一朵浪花都没有激起,就被甲士的冲锋所彻底淹没。
在甲士越过分界线之时,弩矢正好停下,那些存活下来的守城兵卒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要面对比弩矢更为致命的甲士冲锋,全身遮护的甲士根本不管普通武器的挥砍,助跑之后,跃入人群中便开始砍杀。
残肢断臂乱飞,鲜血脑浆满地,极度血腥而又残酷的近身厮杀开始了。
“呀!”守城小兵们哭喊着合力刺出,面对前方的长矛直刺,甲士只一个侧身,让自己的铁甲格挡开薄薄的矛刃,随后大手一个环抱,将长矛抓在手中,他再大踏步而进,长刀一个横斩,顿时制造了三具被分尸的躯体。
“哈!”有甲士吐气开声,顶住了数人的挤压,长刀自脚下一个横扫,锋利的钢铁削断无数骨头。
“啊啊!”顿时一群士兵抱着断腿哭喊起来。
守城兵卒本就不算精锐,面对这样全副武装的甲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刚刚接战,便呈现出溃败之势。
“快!前方要被突破了,蛾贼出动了精锐,快!让甲士前来支援!”
城墙的高台上,亲眼目睹守军溃兵之势的指挥官大声命令道,而随着他的命令,城墙上的令旗挥舞,本来在城下休息,作为后备队的精锐甲士沿着城墙上行,准备参与到残酷的绞杀战中去。
“踏踏踏”同样沉重的脚步声自城墙边缘响起,只是这一次的甲士不再是攻城兵卒,而是换作了守城兵。
“退!!”
刚刚击溃杀散了轻步兵的攻城甲士军官很清醒,面对实力不低于他们的军队,对方的后备队极有可能也是甲士,甲士之间的战斗是低效的,同样也是对攻城部队不利的一件事情,所以及时的从乱战中撤出,对他们最为有利。
甲士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有秩序的向后撤退,再一次的紧贴墙垛防守。
“终于来了!”军官看着同样全副武装,一副精锐模样的守军支援队伍,反而很是放松的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咚!”
城下的大鼓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比以往都要急促,是在催促甲士加紧防御,同时,这也是总攻的信号。
“俯下身子!竖起盾牌!”军官一听到大鼓的节奏,心底也不免有些慌乱,大声命令道:“准备抵御石弹!”
“放!”
林阵看着重新布置的石砲阵地,脑子里预估着落点,心中不断向黄天祈祷,可不要砸到自家的头上。
“砰!砰!”机括再一次被木槌击发。
“咻咻咻”
漫天的石弹再一次的光临了战场,这一次的石弹落点,比起第一波向内延伸了一段距离,正好是前来支援的守军甲士的位置。
“噗!”比起砸到地上的石弹碎裂声,石弹砸到一身铁甲的守军时,发出则是恐怖的爆裂声音,活生生的几名守军甲士,被一颗落下的石弹砸成了一地铁块及爆裂的鲜红肉酱。
“啊!”甲士背后的战友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惊吓得捂着脑袋疯狂大叫,真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的地狱。
“哇!呕”这般惨烈的场景,让那些见惯死亡的老兵们都有些忍不住,在战场上呕吐起来。
“咻咻咻”
这般惨烈的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石弹继续如雨落下,啪啪打在城墙的内侧,而那里,正是刚刚上城支援的甲士、败退下来的轻步兵、前来支援的弓箭手的占据之地。
“砰!”石弹落下,击打在城墙上,那里已然堆满了尸体,有了缓冲,石弹没有碎裂,而是向前骨碌碌滚动,再度制造出一群伤残。
“噗!”密集的甲士群,再一次遭遇了石弹的定点打击,这种动能冲击之下,没有任何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甲士们死的毫无声息。
“啊!”许多不堪伤亡的甲士想要回退,在无路可退时,竟然选择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只在空中留下了最后一声惊呼。
对面士卒的惨状,让许多在场攻城甲士,一度回想起村子里做肉糜时,不断用木槌捶打血肉的场景,这使得许多人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吃糊状肉食。
“咔嚓!”
终于,一声响彻在在场之人耳旁的声音响起,城墙的内侧,在石弹的不断冲击之下,竟然出现了一道正在蔓延的裂痕。
“轰!”在成千上万人的目睹下,那一段城墙终于不堪冲击,夯土发生了滑移坍塌,城墙顶端靠内侧的一大块城墙夯土猛地向下跌落而去。
“啊!!”更为恐惧的惨叫声响起,那些拥挤在内侧的守城兵卒们,就像身在一艘没入深渊中的海船一般,发出了最为无助、最为绝望的嘶喊。
“那是什么?”柳毅也看到了城墙倒塌时的土黄烟尘,指着那一处问左右道。
“回渠帅,那恐怕是敌军的城墙塌了!”一旁的斥候视力极好,立刻回道。
“好机会!全军出击!!”
就如柳毅的反应,这种场面并不在攻城军队的预料中,那些紧紧贴在墙垛上防御己方攻击的甲士们,一个个抖如筛糠,这些刚刚大杀四方的战士们,在看到眼前远超人力的破坏时,一个个收起了锋芒,反而不断祈祷自己这边的城墙不要倒塌。
刚刚翻过云梯,双脚还未落地的攻城兵们,看到面前那空洞洞的城墙,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那城墙模样,就像是被什么凶兽,从上到下狠狠啃了一口。
城墙倒塌的那一幕,震撼了所有人,厮杀声漫天的战场上,竟然有了罕见的沉默。
“咳咳咳”
躲在另一处城墙的攻城兵卒们,扇开眼前的呛人尘土,发出不可抑制的咳嗽。
手扶盾牌的甲士偏过盾牌一看,上边糊满了飞溅过来的血肉骨茬与烟尘泥土的混合物。
“杀啊!”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攻城将士们大喜,纷纷举起刀枪朝着那些仅剩的敌军冲杀而去。
“败了!”
此刻的守军完全组织不起防御,弃械投降者数不胜数,没有人想要掉头厮杀,都是一个劲的向后溃退,甲胄、刀矛、军袍,有一件是一件的扔到民居中,试图将自己隐藏到胶东城中。
刚刚那一截城墙,不仅是塌了城墙,也塌掉了守军最后一层心防。
至此,攻城再无阻碍,城门相继洞开,大部的黄巾军开入,标志着胶东地区的完全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