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6章 锻造(1 / 1)白眼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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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期口中的灌钢法,就是利用生铁、熟铁中间即为钢的原理进行炼钢的法子,这种法子将来在汉地会被工匠发扬光大。

最简单的便是熟铁片包夹生铁锻打,很容易便能取得适宜的钢料。

懊恼归懊恼,但是杜期心中却很清楚,单单靠着宛城匠人的口述,想要复制那个江东匠人的造刀法子是很难的,其中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窍,要不然如今天下通用的就不是锻刀,而是铸刀了。

公孙度对于汉时江东之地出现的灌钢法并不吃惊,那地方向来便是钢铁冶炼技术发达之地,而且在他的记忆中,南方的瓷器烧制技术也在这段时间有所突破,似乎是有匠人对窑炉的形制进行了改进,这二者有何联系他不可知,却让他对那处地方起了兴趣。

回到眼前,公孙度还是惦念着铸刀法,他一手抽出自己的佩刀,掂了掂递给杜期道:“不提生铁造刀了,那玩意光是想想,就知道其中定有极大的弊端。杜老你看看,以如今冶铁所的工艺,这样的环首刀能铸造出来吗?”

公孙度一般随手携带的都不是什么宝刀,最多是郡中配发的质量较好的环首刀而已,概因刀具本身就是件消耗品,以公孙度的经历,一场仗下来,按照上次的战争强度,多少也得砍断三把刀。

“叮叮”

杜期一手接过公孙度的佩刀,缓缓将长刀自刀鞘中抽出,雪亮的刀光晃过他的眼睛,他拿手敲击了下刀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精铁声音清脆而又绵长,在场之人皆屏息凝神,目光投注在杜期的脸上,不敢打扰名家工作。杜期侧耳仔细听了好一会儿,又将刀刃弯折测试其韧性,还拿着身上的小刀往刀身上比划,最后对着阳光查看刀身上的纹路。

过了好一阵,杜期才将刀回鞘,递回给公孙度道:

“主公这把刀,算是官造良品,至少是有三十炼的。”

望着公孙度期待的眼神,杜期思索了一会,抿了抿嘴像是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这才道:“其实,环首刀的打造,依照冶铁所如今的技艺,使用灌钢法最为适宜。如今一把精制环首刀的打造比之以往,效率已提升数倍了。”

“欸,杜老还请直言,铸刀法不行吗?”公孙度看着杜期的模样,以为其中有什么困难,连忙摆手,拉长了语调真切问道。

公孙度自然是知道灌钢法是今后刀具打造的主流,可是铸钢在公孙度的眼中的意义非同一般,因为一旦铸钢造刀成功,这就意味着辽东的军备实力已经与其他的势力彻底拉开了距离,这段距离,可不是对方堆叠人力物力就能弥补的。

“哎!”杜期长长叹息一声,他十分郁闷,作为冶炼匠人,杜期也是个被称为名家的造刀大师。

在他眼中,公孙度口中的铸钢法造刀,完全是另辟蹊径,而且是要绝了当今造刀名家的根儿啊!将好好的造刀这样有逼格的手艺,变成了普通匠人、劳工在车间的随手为之,真的是,世风日下啊!

但职责所在,杜期也不能胡言,且公孙度也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主儿,故而轻轻摇头道:“主公所言的铸刀法,其实是能做到的。只是如我刚才所言,转炉炼钢法的成品率不高,其中的良品,就比如我等眼前的这块铸钢,其浇筑的刀条,打磨一番就能用于劈砍。虽然成品不如精制的环首刀,但是其质量却是比如今市场上的大部环首刀还要好些!”

说完杜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预感到了一旦转炉炼钢法成熟,最先被掀翻的行业便是锻刀业了吧

“只是,那样的刀还是刀吗?那不过是钢条罢了。”他轻声自语着,自觉的将这句话咽进了喉咙。

公孙度倒没有注意到杜期的落寞,他欣喜的蹲下身,观瞧着这块不起眼的钢锭,嘴里啧啧有声:“哈哈,妙哉!”

虽然杜期同时也说了铸刀法的诸多缺点,可在公孙度的眼中,那都是可以通过长时间的工艺试验积累进行突破的。

“其实,良品钢的最好用途还是铠甲制造。”杜期见到公孙度对于转炉炼钢的兴趣极浓,顺势说道。

在公孙度的疑惑眼神中,他一边让人取来冶铁所新造的铠甲,一边给众人讲解道:“有了可以直接成型的良品钢料,我等便可以浇筑出钢板,再进行锻打塑形,再也不用为钢的尺寸发愁了。”

之前杜期曾对赵真讲过,这段时间里杜期的最大感悟便是冶铁技艺进步,需要的是大规模的人力物力投入,这感慨便是来自杜期对于铠甲制造技艺改进时。

当他不再将自己的思想局限于匠人手中的大锤,开始试图突破人力的极限,利用器械来放大锻锤的力道之时,杜期对铠甲锻造流程有了整个的革新。

很快,公孙度便见到了匠人们送到眼前的铠甲,那是一副明甲,明晃晃的金属反光,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

“这?明光甲?”前世公孙度在网络上看过关于明光甲的复现,可是出现在他眼前却是完全不同的玩意,更像是综合西方板甲和中式铠甲的杂交产物,但光从其上的炽烈反光,公孙度就觉得此甲更配得上明光之称。

凑近看起来,杜期对于加州的制式还没有脱离汉军的窠臼,例如主要防护前胸后背的两当,亦然是仿照此时的两当铠,直来直去,完全没有利用整块钢板的优势,以制造出更贴合身躯形制的意思。

他将铠甲拿过来把玩观察,慢慢的公孙度也就明白了,杜期的思路为何了,纯粹是穷人乍富的思想。从前因为钢难打制,所以甲片以拼接、搭接而成,如今有了条件,他便将甲胄中不需要移动的甲片合一,做成了一体式铠甲。

简单的说,就是将细碎的甲片整合,需要移动的部件如披膊,仍旧是鳞甲拼接,只是甲片比以往大了些,亮了些。

“呛!”

公孙度拔刀,侧身发力,一刀砍在穿在木桩上的铠甲,刀锋与铠甲的表面摩擦,闪出一溜火星。

“不错!”这一下他使出了浑身力气,那铠甲的表面也只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手指摸上去,轻微的铬手。

公孙度招手,让身后的亲兵上前,做起了铠甲模特,其人身形与公孙度类似,一副铠甲穿戴在身上格外威风,被杜期特意打磨过的甲片反射着日光,像个亮闪闪的穿山甲。

“跑两步试一试!”公孙度招手命令道,让亲兵试着穿甲在冶铁所校场里奔跑。

望着亲兵在校场里活蹦乱跳的身影,他侧身问杜期道:“这一套完整铠甲,一共多少斤?”

“回主公,全套甲具一共100斤【汉斤,约25公斤】”杜期也为自己的成功感到自豪,拱手回道。

像是此时制作精良的全身甲,重量一般都能达到120斤,杜期的甲胄能省掉那么多的重量,完全是他以大钢片取代小甲片的后果,老式铠甲为了增强防御力,在甲片接缝处都会采用搭接的方式,那就额外的增加了金属面积,也就增加了额外重量。

“唔,不错,以这防护力,100斤算是轻了。”公孙度闻言点头,亲兵身上的这套铠甲,在战场上都极为少见,箭矢不透,刀剑难伤,有体力的精锐步兵配上这样的甲胄,那真是神挡杀人、佛挡杀佛。当然,强弩逼近了怼脸射那是特殊情况。

“这么大的甲片,尔等是如何造的?”终于,公孙度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其中奥秘。

杜期就像是等着公孙度询问一般,伸手示意道:“还请主公挪步,前方便是冶铁所的锻造场。”

公孙度朝着杜期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入眼的便是一架架高大的建筑物,看着像是个钟楼,一连好几座,随着前进,公孙度终于知道冶铁所的沉闷声响的来源了,那便是锻造场的巨大器械传来的。

路上,杜期还在不断的称赞工匠营的赵真:“多亏了赵大匠,他为我冶铁所重新设计了锻锤,这才有了这铠甲的成果。还对我冶铁所的许多工具进行了改进,如今锻造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其实不论是转炉炼钢的铸钢,还是灌钢法、炒钢法炼制出的钢,其加工方法一直都是个难题。软的好加工,可那是熟铁。生铁脆,一压就碎。而钢,在其成型的那一刻,就极难加工。”

公孙度闻言不停点头,附和着杜期略带炫耀似的抱怨:“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赵兄为方家设计器械时的场景,当时我就想到了,钢那么难加工,会不会是,作为人的我们力气太小的缘故?例如平日里铁匠锻刀,每一次锻打前都要进行加热,那就意味着加热能使钢变软,铁匠的每一次重重的挥击对于武器的塑造虽是杯水车薪,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呵呵,就像主公那一日为我等匠人上课一般,我那一日回到冶铁所后就召集了大匠们,利用泥团,以其模拟软化的钢,来设计改进加工器械。”

说着杜期挑挑眉毛,继续道:“嘿嘿,钢铁还真像泥团一样,只要力道足够大,照样搓扁揉圆。”

“嚯!”当公孙度看到锻造场的景象时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紧接着便是无声的下一句:“真特么阔绰!”

入眼的不仅有大量的锻造器械,更显眼的是那些被加上索具费力拉拽的老黄牛,一边拉着长杆,一边缓慢反刍着胃里的食物,见到有人进来,还喊出一阵哞哞,真真是凄凉。

公孙度只觉得杜期豪奢,这一处被围起来的院落里,至少有二十头黄牛,依照他对冶铁所的了解,至少需要三批轮换,也就是说光是这处锻造场,每日里就要养活60头牛,也怪不得公孙度也要说一句阔绰了。

摇摇头,想着冶铁所代表的意义,他将那些无谓的情绪甩掉,踏步进入这处锻造场。

地上四处散落着黄牛的粪便,其散发的臭味、与铁锈味道、匠人身上的汗味交相映衬,让他差点窒息过去。

踏步而入的公孙度缓了缓,停顿了一瞬,跟在了习以为常的杜期身后进入了锻造场。

里面的匠人来来往往,异常忙碌,地上铺满了方便转运的铁轨,车轮与铁的尖锐摩擦声时不时的响起。

“砰!”

一声震耳的声响发出,高高的建筑物里有一重物落下,将匠人置于下方的钢铁狠狠锤击而去。

公孙度的目光被这声动静吸引,他仔细观察起这个大家伙,与杜期在信中描述的水锤些许不同,首先便是没有水的参与,那是一个由木头、土石搭建的高台,铸造的巨大锤头在下方,它的上部堆积着一块块铁板。

而随着黄牛的拉拽,杠杆原理与齿轮组的结合,使得锤头上方的铁板被一块块的提升到高处,那模样,让公孙度一度想起后世可以调节重量的健身器材。

然而那还不是锻造场的重点,杜期领着公孙度向内里进入,那里连接着灌钢场、转炉炼钢场、炒钢场,那些被炼制出的钢料,乘坐铁轨小车,被运送到此处。

“吱吱”

黄牛拉拽,杠杆传力,巨大器械里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公孙度躲得远远的,那声响让他怀疑其随时会崩裂开来。

铁饼似的钢材被送入器械,被擀面杖一样的器械连续轧制,以制成相同厚度的钢板。

“砰!”巨大器械发出一声异响,上边激起了一层黑灰。

紧接着便传来匠人着急的叫骂声:“该死!那帮灌钢的家伙,送过来的钢又冷了!这钢也太硬了,这是崩断第几根了?”

本以为会是手忙脚乱的景象,没想到周围的匠人习以为常,上前先是停下了任劳任怨的黄牛,然后手脚麻利的拆下器械零件,换上备用件,手臂一推,还能继续运转,那就继续!

“真够皮实的!”公孙度暗赞。

另一边,从灌钢场送来钢料的学徒被骂的狗血淋头,犹自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不是钢冷,我师傅说了,这是咱们做出来的钢好,你这狗屁器械驾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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