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83章 慷慨(1 / 1)白眼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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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牛二便带着一众心事重重的农庄青壮来到沽水下游的入海港口。

乘船而下的他们,亲眼见识到了沽水这条水系能够繁忙到何种程度,往来的大小舟船无数,张开的帆面几乎要遮蔽天际,不少狭窄河段竟然发生了堵船事故,倒是让一众农庄子弟看了好一番热闹。

随着公孙度的一揽子经济计划砸下去,沽水在短时间内便就繁荣起来,自辽东而来的舟船运载着器械、手工业品,将之送入到各地物资急缺的农庄、庄园之中。

而随着沽水航线的繁荣,沽水沿线的土地顿时变得寸土寸金起来,沿途的农庄、大姓,都趁着如此时机,赶忙着囤地、修建码头、建设仓库,坐等将来的无穷收益。

这,也算是当前牛二庄子他们与周围大姓的核心矛盾之一,谁也不会将放在眼前的利益拱手让人。

“看,看到那艘降了帆还在跑的船了吗?”

牛二对舟船如织的场景已经习惯,从前在襄平时候,他们就亲身参与过舟船转运,对此有些了解,当前便指着一艘在庞大船队中左冲右突,跑得飞快的舟船,对周围那些见识短浅的手下讲解起来:

“那叫车船,里面有机关传动,故而在这内河里,不需风帆,也能疾驰如风。这玩意可快了,坐这种船,来往辽东,不过三五日光景,渤海洋面,如履平地。”

“哦!!”

一众手下顿时响起不明觉厉的声音,有人还贴上来,追问:“头儿,为啥叫做车船?我看,这船又没有轮子....”

“我哪知道!”牛二被问的一愣,他哪里知道这种船的原型其实是明轮,心中只有被人问倒的懊恼,瞪了对方一眼道:“总之,它就叫车船,你就是问那些水手,也叫车船!”

“嘿嘿!”

四周青壮见到牛二的窘迫模样,各自嘿嘿窃笑出声,倒是颇为欢快。

舟船顺水而下,速度自然不慢,当日下午,牛二便在港口见到了所见之人。

“燕大哥,别来无恙。”

牛二要见的是个干瘦的中年人,面相憨厚,此人着一身短褐,蹲在那里就像个老实庄稼汉,谁也不会想到此人会是个跑了几年船的船主。

“就那样,使君打冀州,咱们帮州府运货,接了几趟活计,赚了些钱。

这不,将家中小子带出来,准备今后让他接班了。”

燕大看到牛二,连忙起身,拍打了身上布衣上的尘土,与之抱拳道。

牛二望见了船上呵斥水手的少年身影,知道那是这家伙的小儿子,点点头不再多言,开门见山道:“某要的东西呢?”

“都在舱里。”燕大瞅了眼牛二身后那些好奇张望的青壮,眉头微皱,却还是用大拇指点了下身后停泊的大船道。

“你们在这呆着,都别乱跑!”

牛二知道燕大的意思,给手下使了个眼神,便独自跟着燕大踏上搭板。

腥咸恶臭的海风刮来,牛二情不自禁的咧了咧嘴,连忙用布袍挡住鼻孔,抬眼一看,就发现这艘船上到处都晾晒着咸鱼。

“你来的正巧,大战结束的快,许多工坊收到的消息晚了,而今辽地上,这些货便宜得紧!”

燕大一路沉默着,直到二人进入了货舱,他才打开话匣子,用撬棍打开一个木箱,指着泛着油光的刀矛弓弩道。

“啧啧,好东西啊!这成色,与我在军中用的无二。”

牛二见到内里的物件,既喜又惊道,说着就要扑上去好生观摩一番。

谁知这时燕大忽地抬手拦住,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牛二,直把他看得心底发寒,这才出言道:

“慢着!私贩军器可是要掉脑袋的,你那儿可有民兵批文!?”

“嘿,燕大你做的还是正经生意不成?当年不知是谁求着找我借钱....”

牛二见到燕大如此作态,当即有些不满道,但尽管嘴里哼哼唧唧,他还是自怀里掏出了一封州府下发的农庄民兵批文。

燕大在看到有公孙度签章的批文后,明显的松了口气,身子退到一边,让开道路让牛二仔细验货。

牛二扫了眼与秸秆混在一起的兵器,大多都有些瑕疵,可对于民间兵器来说,已经算是超规格了,但他尤不满足,拍拍还未组装的强弩构件道:

“没有多的强弩了?我那儿好歹百十号人呢!五把强弩怎么够用!?”

“有倒是有,可,你真的想要?”

看着燕大那堆满笑意的脸,牛二当即打了个寒颤,对方的这副做派,让牛二想起了军中传闻的黑衣卫作风,那些人惯用的便是钓鱼执法,一旦被逮住,不死也掉层皮。

他当即摆手道:“够了够了!民兵而已,用不着,用不着。”

“嘿,还以为能做笔大生意呢!”燕大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在为牛二的拒绝而遗憾。

可牛二此刻却是将之彻底归类要小心应付的人物列表之内。

就在牛二清点完货物,打算交割之际,燕大忽地出声,在牛二惊恐的眼神下说道:

“对了,你此前不是说想要铠甲吗?”

“不不不,您听错了,不想要,我怎么敢要铠甲!??我的燕大哥诶,好歹兄弟一场,你可别害我啊!”

牛二当下只以为对方这是要给他下绊子,连忙否认三连,额头豆大的汗水颗颗滴落,样子分外狼狈,用着祈求的语气连声道。

“想哪里去了?谁人敢贩卖铠甲,那是死罪。”燕大对牛二的表现毫不在意,望望左右,低声继续道:

“我说的不是铠甲,是炊具,炊具!呵,一整套的铁锅、铁板.....”

“啥?”

经过短时间的心理剧烈变化,牛二心神已乱,彻底搞不清对方的真实身份起来,最后只能在懵懂间带走了两车炊具。

翌日,牛二躺在归途的马车上,嘴里含着草茎,一路上心神不宁,一直用犹疑的目光打量那两车的炊具。

到了半途,忍不住好奇心的牛二招呼手下撬开木箱,看到了所谓炊具的真面目:那是各种奇形怪状,但是让牛二十分眼熟的铁板。

看着那明显留出来的用来穿皮绳的空洞,牛二很是肯定,这些炊具,就是一套套部件齐全的铁铠。

虽然铁铠的表面呈现黑灰色,不似军中铁铠那般坚韧,但牛二预计着防御箭矢当是无碍,普通的刀矛也能防御一二,碰到地方大姓的家丁部曲,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这尼玛叫炊具?”

.....

冀州,邺城。

乔装打扮,千辛万苦才将火药转运回冀州的沮授,在见到邺城的高大城门时,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沮授明显能够感受到来自幽州民间的巨大压力,农夫的凝视,兵丁的稽查,都让沮授感到万分紧张。

但好在公孙度在幽州废弃了许多地方税卡,使得他们一行遭遇的困难并不算多,在沮授的金弹攻势以及在幽州上层的人脉关系相助,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邺城。

回到邺城的沮授连家门都没有跨进一步,便带着车队赶往袁绍府邸,向其禀报劫夺火药的喜事。

当日下午,邺城郊外的一处猎场内。

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自猎场内炸响,惊得林间飞鸟纷乱四散,扰得猎场野兽夺路狂奔。

爆炸中心残留着一处漆黑色的深坑,四周的树干、灌木尽数被火焰、气浪摧毁,正有寥寥白烟升起,漆黑色深坑的周围,散落着滩滩血污,间或有残缺的肢体挂在枝头,那属于不知威力前去点火试验的袁家奴仆。

远远观望的袁绍身子猛地一颤,为这不属于人的伟力而震惊。

过了许久,袁绍脸色涨红的转头,对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沮授厉声道:

“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查出这火药的方子!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袁绍心中满是惶恐,他很是清楚,在公孙度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武器的情况下,他以及中原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们,都不过是对方前进路上一块连硌脚都做不到的绊脚石。

他不知道公孙度为何会放缓对他们的攻伐力度,此时的袁绍在心中庆幸着公孙度的选择。

如果说早前的他,还对以瓮城之法来抵御公孙度怀有希望的话,那么此刻见识到火药破坏力的他,在拥有同样与之对抗的武器的前提下,根本不敢与公孙度野战。

若是一支军队连出城野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即便他拥有再大的领土,也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诺!

仆的侄儿沮城正在幽州探查此事,此次能够劫夺火药,多亏沮城出力。

既奉主公之命,沮城定不会让主公失望的。”

沮授先是对上次行动策划的沮城大加夸赞,随后针对火药的破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启禀主公,而今看来,公孙升济此辈对火药研究愈深,仅以我冀州之力,怕是力有不逮....破解火药之事,仆有一策。”

袁绍斜了沮授一眼,心情急躁的他此时有点不耐烦对方的卖关子,不客气的挥袖道:

“速速道来!”

沮授没有在意袁绍的态度,轻轻捋着胡须,微眯双眼,将他这一路上的思考道出:

“诺,以仆观之,火药此物,当今唯有我冀州,以及幽州知晓其威力,以及其要害程度。

火药火药,对于天下其他州郡而言,此物便只是一个由粉末配给而成的药罢了。

我等何不放过门户之见,亦不再闭门造车。干脆将之分成小份,送予那些有名的方士、医者,以重金悬赏单方。

如此一来,若是有天下英才相助,小小单方,当不在话下。”

一听到要将这种把握便能掌控天下的武器公之于众,袁绍便下意识的拒绝,脸色不虞的反驳道:

“你是说,将火药公之于众?那么,此物岂不是闹得天下皆知!?

那于我等又有何益处,而且,即便有人破解了,又怎知对方会如实相告?

近些日子你掌控蝉卫,想必你也清楚了那些方士的把戏。”

“仆恳请主公三思!

当前的现实是公孙度掌控了火药,且有将之用于大规模战争的能力。

我冀州即便获知了情报,得到了火药,却空有情报、火药实物,而不能用之,正如那临死暴富之人,空有财货,而又有何益处?

将火药散发给天下方士,多一日,我等便多了一丝破解火药单方的希望。

并且,我等将火药单纯看作药物征求单方,彼辈方士,便也只能以药方来思考。

在没有火药可用于战争的情报印证下,谁人能够想到此物能够用来杀人呢?

若是沮城在幽州有所斩获,获知了火药单方,届时想要对那些不知全貌的方士灭口,也不是件难事。

即便将来火药秘密泄露,亦或者公孙度开始将火药用于对其他诸侯征伐时,面对这么一位拥有绝世杀器的庞然大物。

届时天下各州郡的诸侯,将会视慷慨分享火药的主公为共主,为主公挣来不逊于汉家天子的诸侯威望。”

听着沮授苦口婆心的解释,基于对公孙度用火药杀到跟前的恐惧,袁绍短暂的压住了心中贪婪,他闭上眼眸片刻,再度睁开时,眼睛已经变得十分坚定。

“去做吧。也别小家子气。

这些火药,除了用于邺城方士试验,剩余的尽数散给天下人。

呵呵,他公孙度咄咄逼人,以为有了火药便能横行天下。

你说,将来他要是南下之时,发觉天下间已经是遍地火药,会是作何表情?”

袁绍冷笑着,挥挥衣袖离开了此地猎场,留下沮授等一众蝉卫头目。

沮授此刻感激涕零,既为袁绍表现出的气概所折服,也为对方表现出的信任而感动。

“头领,剩余的火药,我等都要交予谁?”一名蝉卫头目近前询问道。

沮授抹了把脸上泪水,整整衣袍道:

“天下间能人异士无数,咱们按照名声一个个来,左慈、葛玄、于吉、骆耀、张修...

也不要忘了医者,沛县的华佗、长沙的张仲景...

当然,也须得小心其中的敏感人物,莫要使用主公名号,否则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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