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 童子营督(1 / 1)芈黍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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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苟政给二兄苟雄派了个任务,让他代表自己,巡视河东各县驻军,检阅训练布防情况,点查粮械储备消耗,同时安抚当地的士民百姓。

显然,苟氏兄弟已经越来越有“主人家”的自觉了。

眼下河东的苟氏集团,除了安邑这座费了诸多心血的大本营,算得上重点经营的,只有靠近盐池的解县与猗氏,但资源投入也相当有限。

至于其他诸县,虽然谈不上放任,但也仅仅是分遣属将部曲驻守,因地就食,建立名义上的统治,而没有更具体细致的管理操作。

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被苟政派驻各县的部将们,也可以看作是苟政这个河东小军阀下属的“微型军阀”,基本上是自专其事。

苟威之驻大阳,陈晃之驻闻喜,苟旦之驻汾阴,苟侍之驻解县、猗氏,王堃之驻河北,以及孙万东部之驻蒲坂,皆是如此。而其中,尤以孙万东部,自主性最强。

遣部将分驻各地,也是苟政综合权衡之后的决定,控制河东是一方面,减省安邑军民消耗也是一方面。至于可能造成的部将坐大、将士离心后果,在掌握一定的实力与本钱后,苟政判断还是可以承受的。

苟氏集团的盘子,早晚都得扩大的,也早晚要走出那一步,在河东郡,正可作为一次尝试。

不过,随着安邑大本营这边的事务逐渐理顺,对于其他各县的事情,苟政自然而然要投入更多的关注,施加更大的影响。

放宽不代表放纵,而对于这些将校治军、安民的本事,苟政实在不敢抱有多大的期望。甚至,对自己在安邑颁布的一些条例措施,各县是否跟进遵守,又做到了哪一步,都没有多少信心。

因此,苟雄此番奉命巡视,也是对各县的情况做一次基本的摸底,以汇总到苟政这边,做些相应的调整与改善。这个差事,放眼苟氏集团,除苟政之外,也唯有苟雄,有这个能力、威望去做。

......

将军府堂间,苟政埋头于案,提着一支小巧的狼毫,在纸张上仔细地做着“算术题”。题干是关于苟军在安邑主要仓储物资消耗速度的内容,而得出的答案显然不那么乐观,从苟政那始终不得开释的眉头就知道了。

计算的同时,苟政脑子里,已经琢磨着,在哪些地方,在哪些人身上进行减省,又通过哪些渠道、哪些办法加大物资储备。总之,坐吃山空、无所作为,是绝对不可取的。

苟政试图对苟氏集团进行一种“精细化”管理,然而,这才开一个头,就已经快让他脑袋爆炸了。事实上,别说五六万人,就是千八百人,想要达到苟政预期中的理想状态,都是极其不容易。

根本原因在于,他既没有真正建立起一套合理的、为上下所接受遵从的管理制度,又缺乏落实、执行且维持其运转的各类人才。

很多事情,是从苟政这里发起,兜了一圈,又回到他这里结束,过程中还需苟政亲力亲为、亲自监督,不能放松片刻,而一旦放松,必出问题。

别的不提,就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安邑辎储问题,几座粮仓每日吞吐,诸军各营的耗损情况,就没个准数的。甚至于,储备数量都只是估个大概。

显然,当前苟氏集团下属将吏们的业务素质,是远不能满足苟政所需的。在基础数据都存在大量谬误的情况下,通过计算得出的结果,并以此分析得出结论、制定策略,又能有多少科学、合理、可取之处呢?

事实上,苟政能把军政这摊子事搞清楚,将初见雏形的运转机制理顺,就已经很难得了。但也不妨碍他在具体的治理上,做出一些尝试。

而不管是哪方面的尝试,到最后,苟政发现他最缺乏的,还是人才,各种各样的人才,包括能帮他把粮仓储备、吞吐情况料理清楚的人。

人才从哪里来,不外乎两方面,一自是从外部征召、延揽,具体到当下,就是从河东士族、豪强群体中吸收;二则是内部发掘培养,苟氏集团直属的军民已有近六万口,只要肯用心,总能选出一些有资质的人,另外,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参见主公!”在苟政脑细胞大量死亡之际,亲卫副队罗文惠上得堂来,拜道。

苟政回神,看着这个仪表堂堂的年轻才士,面带微笑,伸手道:“免礼!”

“在亲卫营的这段日子,待得如何,可曾习惯?”苟政拉家常一般问道。

“多谢主公关怀!”罗文惠拱手,得体地说道:“主公亲卫,皆是忠诚敢战之锐士,豪情义气,深受感染,与之相处,如饮佳酿!”

闻之,苟政不由笑了。他的那些亲卫,忠诚勇敢固然是其基本素质,但桀骜乖张亦是其特性,这个时代丘八的特有气质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罗文惠初来乍到,就被委任副队主之职,即便只是个虚衔,并无实权,对那些厥有战功的亲卫老卒来说,也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同时,罗文惠也不是个以武力见长的猛将,就更难得众心。

因此,在郑权那一队亲卫中,罗文惠可受了不少的气,若非队主郑权还是个讲理的人,与之交往后,感情甚佳,平日里多有维护,罗文惠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不过,让苟政诧异抑或说值得欣喜的是,罗文惠依旧处之泰然,到了苟政面前,脸上也不见丝毫埋怨、愤慨之色。

与苟政的亲兵们相处,绝不可能像罗文惠嘴上所言那般如饮佳酿,但他的处理应对却能静如清水,就冲这份器量与涵养,便足以让苟政对此人的评价再上一层楼。

就对罗文惠过往经历与耳闻目睹的表现来看,此人身上具备成就一番事业的各种条件,虽然年轻,但已经十分成熟,心态方面更是成熟,大抵与从小的艰苦磨砺有关......

心中感慨着,苟政看向罗文惠的目光则更加满意,稍作沉吟,苟政以一种温和的语气,宽慰道:“我那些亲兵部曲,都是跟着我从雍城,一路打到河东,每个人都经历过同舟共济的生死考验。

他们在战场上,往往一往无前,舍生忘死,但大多目不识丁,不知礼数。刀剑舔血,让他们无惧无畏,也让他们养成了粗鲁、桀骜的性情,一般人却是难以驾驭。

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还请多加担待。亲卫们若有不是之处,还望海涵,我代他们,向你赔罪!”

说着,苟政便起身,向罗文惠作揖。

罗文惠还沉浸在苟政的诉说中,见其动作,顿时大惊,赶忙拜倒,面上满是十分动容:“主公万勿如此,此礼属下万不敢当,一切,听凭主公吩咐而已!”

罗文惠是饱尝了世道艰难与人间疾苦的,见识过的人也不少。但是,当苟政这一方主帅,对他这个出身平平,也无多少名气的寒门,如此折节礼贤,心中自是难免感动。

此时此刻,就仿佛有些什么被世道磨平的东西,悄然在罗文惠的内心复苏了......

“你是郭长弘先生举荐的才士,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苟政在舒出一口气后,略作酝酿,又道:“此前,我将你安排在亲卫营,一是想让你从这里开始熟悉我军,二则备于身边,方便我咨询事务。

不过眼下看来,此举却有不妥了,因此,我决定稍作调整,给你换个差事!”

闻此言,罗文惠收拾心情,也来了兴趣,但面上依旧谦虚地表示道:“主公一番苦心,实铭感五内。在下初来乍到,有所熟悉沉淀,也是应有之义。”

“我这里,正有一个更适合你沉淀的职位!”苟政笑道。

“敬请主公下令!”

苟政道:“自弘农以来,民众多有依附,其中不乏幼冲。三月以来,我自其中,挑选了一批资质出众者,建立‘童子营’,着人教导,识字启蒙。

如今,童子营已经渐入正轨,但还差一个营督。同时,也需人教导兵争之道,文惠既熟读兵法,教习一些童子,问题想来应当不大吧......”

苟政的安排,着实让罗文惠惊诧,即便让他进幕府参谋,都不至于如此讶异。不过,出色的心态,让罗文惠的心神迅速稳定下来,琢磨着这其中的道道。

面上讶异藏起,考虑几许,似乎仍有些拿不定主意,待抬首,望着苟政那平静如常的表情与意味深长的目光,罗文惠心中微动,而后长身拜道:“谨遵主公之命!”

罗文惠表情认真地说道:“童子营之建立,是主公深谋远虑,长久计略,非英明壮志之主而不为!在下,又岂能不共襄此义?”

显然,比起大多数苟军将校们对苟政设立童子营的忽视乃至蔑视,罗文惠这初来乍到者,反而更能洞悉其目的。也包括郭毅,他也称赞此举,如今童子营的几名文教习,都是郭毅帮忙举荐的。

“很好!”对罗文惠的表现,苟政再度露出满意的表情,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便是童子营督了。童子营驻地,与将军府仅隔着一街,稍后我让郑权引你前去就任!”

“谢主公!”通过对苟政语气与表情的观察,罗文惠更加断定其对童子营的重视,应对起来,也更加自然。

“对了,你自投效以来,我还未有表示!”似乎才想起的一般,苟政回身,到偏房内翻找了一会儿,捧着几卷书简出来,交给罗文惠:“这几卷书,就当是礼物了!”

“多谢主公!”罗文惠很是意外,顺手接过,不忘道谢。

见其好奇的眼神,苟政轻声道:“这几卷书,乃是《吴子》残本,是我当初在华阴之时,偶然所得,一直带在身边。

东进北上以来,虽戎马倥偬,俗务缠身,也未尝怠慢阅读。已通读数遍,遍遍皆有所获,爱不释手。若是一般人,自难轻与,但你罗文惠,我只有忍痛割爱了......”

听着苟政的叙说,罗文惠的表情发生了一阵堪称丰富的变化,但最后脸上剩下的,只有兴奋与狂喜。把手中书简紧紧地揽入怀中,跪倒在地,有些激动地道:“拜谢主公!”

显然,这份礼物,对罗文惠来说,是极其珍贵的,他也俨然十分重视。胡羯肆虐、天下崩摧的这几十年间,神舟大地遭遇了极其严重的破坏,这其中就包括诸多汉家文化、典籍的传承。

太平时节,对罗文惠这样的寒门来说,想要获得知识,都极其难得,而况这黑暗混沌的世道。罗文惠此前所读兵法,也仅仅是早年郭毅所赠之《六韬》,那便已经让他受益匪浅了。

因此,当苟政把《吴子兵法》拿出来,哪怕仅是几卷残本,仍旧让罗文惠欣喜若狂。而见其对学习知识的珍视态度,苟政更有种所托是人的欣慰感。

虚情假意的话,苟政说了不少,但关于《吴子兵法》的说辞,却是发乎肺腑。在过去的半年多日月里,除了行军打仗,治兵驭兵,筹谋大计,苟政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

在兵书上,更是仔细地阅读,与实践印证着看,这样的经历与体会,是曾经另外一方世界的苟政,怎么都无法想象的。习以为常、唾手可得的事物,往往为人所忽视,更别提用脑子去思考。

而毋庸置疑,穿越以来一年时间的经历成长,顶得上苟政在“那个世界”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的蹉跎。

对罗文惠来说,也是从苟政赠书开始,他才真正从心里认可了这个主公。平心而论,此前他来投安邑,既是冲着郭毅,也是想寻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在两者之外,显然也存有研究观望之心。

苟政设立的童子营,第一批仅有百来人,但都是精挑细选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苟氏将领们收养的从子。而罗文惠,也正是从“童子营督”的身份,真正开始融入到苟氏集团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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