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8章 志在关右,换防之议(1 / 1)芈黍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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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汤汤,秋风萧瑟,河滩上,正是一派忙碌景象,上百辆满载着食盐的牛、马车辆,自苟军大营运至渡头,再由数以百计的俘虏兵,辛苦费力地装卸到停靠在滩边的船只上。

“你们这些蠢材,动作都麻利些,不许偷懒!”边上有监视控场的苟军将士,苟侍则带着一些部卒,在行列间视察,像个脾气暴躁的监工,见到点不顺眼的情况,便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上去。

而卖苦力的上党兵们,多不敢反抗,只能咬着牙忍受着,坚持着,毕竟苟政已然明告众人,今日就当还他们自由,放他们北归。

从苟政与张平达成“秘约”开始,双方便根据约定行动起来。首先张平那边,以并州乱起,后方不稳,调了一支兵马北归太原。

苟政获悉之后,即先行释放了一千俘虏,而回报则是来自张平的一百匹战马,对此苟政欣喜异常,直接全部划给骁骑营,继续增扩骑兵。

为了表示诚意,苟政又将中军大营中的三千斤食盐,车运船载,交付与并州军......

数日之间,一来而去,双方都用实际行动展现着诚意,汾水南北,依旧呈对峙姿态,但紧张的气氛已然大为缓和,苟军与并州军之间也一步步走向和平。

如果有说有什么变故的可能,那就是在张平率领中军,向临汾城北撤的之时,侦得此情后,苟须、苟起等苟氏部将,向苟政提出,当集中精锐,北渡汾水,发起突然袭击,必可取奇效......

说起此议,苟政未必就没有一点动心,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将苟军将领那些躁动的战心给压制住了。不是因为和议之达成来之不易,关键在于,苟政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同时,渡河作战,岂能那般简单的,而并州军那边又岂能毫无防备,就像苟政对张平毫无信任感可言,他也不会盲目自信地认为张平对自己能放心......

就这样,在一些微澜之中,苟军与并州军之间的“误会”,终是解开了,而今日便是彻底和解的收尾。苟政一声令下,用了数日时间,从安邑那边调运了允诺的食盐,完成最后交付,在南岸忙碌的同时,北岸同样有张平安排的人手准备接应,就连装载的船只都是张平那边搜罗的。

“看得出来,苟侍他们很不满!”陪同在苟政身边,远远地注视着滩头的场景,苟雄冲一脸平静的苟政道:“他们宁肯与并州军死战,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大抵是来自并州军的危机得到解决了,苟雄面上的忧虑之色明显少了,也能够更加从容镇静地讨论问题。

“二兄也是如此想的吗?”苟政轻轻一笑,这么问道。

对此,苟雄沉吟少许,摇摇头:“以当下我军的处境,能少一场大战,能多一分积累,总是好的,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显然,二兄苟雄的见识与胸襟,绝不是那些厮杀汉可比的。

“然而!”只不过,话锋一转,苟雄还是向苟政提出他忧虑:“如此和议,终究不牢靠!便得一时之安,倘若张平背约再来,你的努力,可就付诸流水了!”

“那就等他再来之日!”此时,苟政的两眼中,闪烁着寒光,坚定而自信地道:“于张平而言,他又何尝不是错过了击灭我们最好的机会,多得一日是一日,下一次,形势可就未必如此了!”

“你心中有计较便好!”听苟政这么说,苟雄打量了他两眼,说道。说着,又不禁笑出了声:“也是,你苟元直,又岂是吃亏的人!”

闻之,苟政也笑了,抬眼望了望北边,天高云淡,晴空万里,实在是一个悦人的好天气。又扭头看着苟雄,说道:

“二兄,我并不畏惧与张平决战,敌虽众于我,但我对我部将士信心十足,竭尽全力,拼死一战,甚至能击败并州军。或许代价会大一些,但只要胜了,平阳以及并州诸郡都可成为我攻略之地,然而,那又如何?”

苟雄听得认真,苟政讲得亦有些振奋:“决死之志,舍命一击,我并未丧失。只不过,张平及并州,还不值得,他们的份量还不够!”

“元直,我心知你志向绝不止于河东一郡!”苟雄不禁接话道:“然并州乃山西大州,又控制天下之脊,难道还不在你眼中?”

“并州固然是战略要地,然而当今天下,于我们而言,还有更重要、更具价值的地方!”苟政道。

“你欲图关右?”这个答案并不难猜测,但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苟雄依旧难免诧异。

苟政则定定地看着苟雄:“二兄,你想回到略阳家乡吗?”

“朝思夜想,寝食皆想!”对于这个问题,苟雄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

见状,苟政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少许笑容,道:“二兄,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纵览天下,尚且都在我眼底,区区并州,又算得了什么!

从夺取河东,甚至早在弘农之时,我一心所念,所准备的,都是西进关中,一路打到略阳老家为止。我在大兄坟前发过誓,要将他迁回略阳安葬,这道誓言,至今午夜梦回,依旧时时在我耳边回响!”

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苟雄,苟政轻笑道:“二兄,此志当先,你说张平以及区区并州,值得我们豁出一切去搏杀吗?”

听苟政这么说,苟雄终露恍然,道:“我明白了!”

“二兄,从今日起,我军自上而下,所有的心思与准备,都得冲着西归关中去了!与张平之间,哪怕能得片刻安宁,也是有利的!

河东,终不是我们的家,真有一日,舍河东而换关右,这笔买卖也是做得的!”苟政淡淡然间,尽是一派指点江山的模样。

而苟雄,也再无二话,郑重地抱拳表态道:“倘若此,我当全力辅助于你,成就西归之功,矢志不移!”

对此,苟政也郑重地回礼道:“有二兄辅弼,必有功成之日!”

苟政兄弟这边达成了共识,不远处,苟侍的怒声则更大了,他正对着一名不慎打翻盐罐的俘虏拳打脚踢,全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见状,苟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着人将之召来。而苟侍,即便到了苟政面前,依旧带着气:“拜见主公!”

扫了他两眼,苟政不由斥道:“苟侍啊苟侍,你也我将军府下堂堂一司马,怎生像个守财奴一般,不就是的几百石食盐吗?值得你如此愤愤不平?”

面对苟政的斥骂,苟侍气势弱了些,但嘴上依旧碎碎念着:“这些食盐,都是末将率领军民,辛苦制得,就这样白白赠人,还是我们的敌人,末将不服,将士更加不服!”

“那你想要如何?给我一个能够不费刀兵,退拒并州大军的办法!”苟政这么道。

苟侍不作话了,他哪儿能有办法,只是心头不快罢了。当然,对于这些部将的情绪,苟政也不是不能理解,见他住嘴了,苟政方才语重心长地出言劝导。

“夏秋两季,你率领辎重营军民,一共晒制而成多少盐巴?”苟政问道。

提及此,苟侍有些得意,道:“九十余万斤!”

得益于今年的好时候,日光好,南风劲,再加增派的劳力,即便效率低下,,并且浪费了许多时间,但采盐成果依旧喜人,至少比苟侍最初预计的产量要多了足足八成。

苟政也轻笑着问道:“我再问你,这九十多万斤食盐,可是我苟氏军民部众能够消耗完的?”

“怕是不能!”苟侍迟疑道。

“那多出来的盐,难道要让其储在仓房里有用,还是拿来换取粮食、牛羊、战马、金银铜铁等物资,对我们更有用?”苟政继续问道。

“我此前,又为何要开设榷场,以解盐吸引各方商贾,即便知晓这会引来强敌窥伺?”苟政说,表情及语气就变得严厉了,目光也紧紧盯着苟侍:

“只要有盐,道路畅通,并州那边能够提供给我们所有稀缺的物资,尤其是战马。如今两方勉强媾和,化敌为友,你觉得如何能使张平合作放行?”

面对苟政这一连串的逼问,苟侍即便心中仍觉不爽,但面上也只剩顺从了。做了那么久的军辎管家,苟侍又如何不明白苟政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亏心罢了。

“只怕那张平的胃口,会越来越大!”苟侍退下后,苟雄指出:“即便兵向关中,对北面还当有所防备!”

苟政颔首,应道:“二兄所言甚是,不过当前,我们还当趁机搜罗所需,尤其是军马,也只能通过并州获取。此番,那数千匈奴骑兵,我忌惮之余,也实在看着眼馋呀......”

闻言,苟雄眼神微动,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局促,低声道:“元直,我亦有心组建一支马队,若易得良马,不知......”

苟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苟政则一副理解+大方的样子,当场表态道:“届时如有收获,当匀二兄一批!”

“多谢!”苟雄认真地拜道。

始终忍不住望向北边,汾水对岸的风景如何,苟政并无多少兴趣,但对北方并未真正解除的威胁,他却不得不设法防备。

......

太宁元年秋,九月二十四日,在完成媾和之后,并州大军已经向北退至临汾,而两万多苟军在确认危机解除之后,南撤至解县。虑张平反复,为防不测,苟政下令,全军驻于解县休整,就连辅卒、民夫都没有解散。

县衙堂间,堂案上,苟政终于得空,了解起后方的状况。结果,并不是那么让人高兴,在与并州军交战、对阵的近一个月里,河东诸县可一点都不平静,真真是暗流涌动。

那些狡猾、保守的士族暂且不论,但是一些地方豪强,尤其是被各地苟军驻兵侵犯了利益的土豪,可就蠢蠢欲动了。

如非有大破张和、全歼上党军的战绩打底,只怕不用张平那边费尽心思地谋划挑拨,苟政的河东后方就要沸反盈天了。

即便没有直接的敌对行动,但在汾水相持的这段时,苟军的势力就基本只能困缩在诸城周边。就连安邑那边苟军的直属部民,都有流言,人心惶惶,何况其他地方。

而苟安,在安邑坐镇的同时,也默默关注、监控着那些河东土豪们的动静,并且做好了记录。此时,苟政浏览着的,就是其中一些不安分的人的名单。

基本都是些小势力、小土豪,小角色嘛,往往是怨气最重的。而苟政最关心,也最让他感到刺眼的,毫无疑问是四个字:解县柳氏。

据苟安报,柳璩、柳恭两兄弟,在期间有异动,似有联合各方土豪的动作。虽然意图不明,但这种迹象,对当时的苟氏集团而言,显然是不那么友好的。

想来也是,至今在邺城赵宫内,仍有一名柳氏出身的嫔妃,柳氏兄弟之父柳耆依旧在邺城当着羯赵的尚书,怎么可能亲近苟政这些逆匪。

因此,对柳氏异动,苟政并不意外,而让他感到欣慰的,大抵是郭毅这段时间在安邑,始终兢兢业业,安抚后方,调措人手辎需,也用心尽力。即便,面对苟安那些不加收敛的监视行为,也没有丝毫怨言。

或许,这郭毅在认识上,难免有些本土意识与保守意识,但至少对苟政,不亏于节义。对郭长弘,或许得“好”一些了,苟政这么想道。

那柳氏呢?苟政心中冷哼一下,正自琢磨间,一道麻利的身影直接闯上堂来,守卫的亲兵,拦都没拦住。

“参见明公!”

抬眼,正见到孙万东,苟政紧皱的眉头松展开来,笑道:“万东将军来了!”

“明公召我,这些卫兵竟要阻我上堂,还说什么要先通报!”孙万东念叨着。

闻言,苟政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冲两名亲卫摆摆手,道:“卫兵不知礼,怠慢了将军,就不与其计较了吧!”

对苟政的态度,孙万东显然很满意,一副大方的样子,道:“既然明公都开口了,我又岂能斤斤计较!”

“将军请坐!”

孙万东还是那般,桀骜不乏乖张,自信中,带着几分蛮横,在蒲坂之时,土霸王当习惯了,到了苟政面前,也没有更多的收敛。

汾水相持鏖兵,虽然最终被化解,大战未起,但是孙万东却自蒲坂率领四千余部属,被来助战。当初,在得知并州大军南袭,苟政处境危险之时,他的部下可有不少人劝他先观望,但孙万东没有丝毫犹豫,尽出主力。

旁的不说,就冲这份举措,苟政也得承孙万东一份情。或许心中对其骄横,并不能坦然接受,但只要不超过底线,基本的包容还是有的。

“不知明公唤我来何事?我正欲禀报,北方危局既解,准备率领部下,回蒲坂去。”看着苟政,孙万东直接说道。

苟政也不卖关子,一脸平和地应道:“既如此,我也且直言了!我有意让将军换防,请你率部属移镇闻喜!”

闻言,孙万东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种突然的提议,很难不让他怀疑苟政的用心。略作沉吟,方道:“明公,我与部卒,才在适应蒲坂不久,贸然移镇换防,只怕将士们会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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