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章 侍妾、杀胡令(1 / 1)芈黍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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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间,室外的凉风不知疲倦地通过门窗缝隙往屋内钻,昏暗闪烁的灯火下,换了件单衣的苟政不得不披上一件厚袄,盘腿坐在案后,拿着一张关中简图,默默地思考着。

虽是简图,却有诸多清晰而明确的标记,京兆的郡守,长安的将帅,冯翊的道路关防,等等消息情报,都是过去几个月,苟政通过遣人侦查以及从到蒲坂交易解盐的关西商贾口中获得。

邺城羯赵朝廷的内乱,依旧是北方局势发展变化的一个重要策源地,但对河东的苟氏集团来说,关注中原骚乱的同时,其大部分注意力,已然集中到关中了。

同样经过一个寒冬洗礼的关中,眼下也是一地鸡毛,去岁十月份的时候,晋梁州刺史司马勋虽然迫于赵车骑将军王朗兵强,最终选择撤军返回梁州,但关中的局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动荡。

一波大的“反赵运动”虽然暂时平息,但那些举着晋旗的三辅豪杰们,只是陷入蛰伏,秦雍州郡赵国将吏,各自为政,再夹杂着仇池杨氏、凉州张氏以及众多关西胡部趁机窥伺作乱,羯赵朝廷对关中的统治已经基本宣告崩溃了。

当此之时,羯赵旗帜下,具备平定关右紊乱、重新稳定局势可能的,只有两个人,凉州刺史麻秋以及车骑将军王朗,二者都是羯赵宿将,皆拥强兵。

但显然,这份“可能”微乎其微。

羯赵在关中,早就人心尽失了,三次大征凉州,更使军民疲敝,关右豪杰对羯赵的忍耐也早已濒临极限,去岁梁犊一乱,也彻底将那股怒火引导出来,再难收回。

此前羯赵还能勉强维持对关中局面的掌控,除了关中赵军保留的实力之外,更为关键的,是石虎的威慑以及邺城朝廷的支撑。

而这最关键的两点,都随着去岁那场邺城政变、石遵被杀之后,一并丧失掉了。对麻秋与王朗来说,比起火炉一般骚动不安的关中,他们更多的注意力,也在中原,在邺城。

尤其是王朗,他当初可是受石遵之命领军西进,抵御司马勋,不管如何,他身上都打着石遵的标签。如今,具备“知遇之恩”的皇帝没了,邺城掌权的又是石闵这个叛逆。

这样的情况下,王朗的处境比起麻秋这个羯赵“名将”、石虎“忠臣”,要尴尬得多。而就在开年之后,苟政收到消息,麻秋已自凉州领军东进,与王朗合兵于长安。

麻秋此举,还是给苟政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倘若王、麻二人领军来攻他河东,那么以苟军的身板,恐怕还无法与那些关西劲旅相抗。

紧张只是短时间的心理波动,苟政坚信自己的“判断”,当此之时,王朗与麻秋,恐怕还不将他这个叛党余孽放在眼里,中原、河北才是争霸天下的主舞台。

当然,苟政还是传令蒲坂,要求苟安加强渡口防御,以备冯翊来师,同时再一次关闭了蒲坂盐市。而眼下,又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苟政面前。

关中是他战略所图之地,也一直在为西进做着各种军事准备,说是穷兵黩武,也没什么毛病。并且,关于西进的时机,具体时间或许未定,但大方向上是明确的,必须趁蒲氐滞留关东、争霸中原,还未及西顾之前,进取关中。

但这个时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北方的乱局愈加深重了,而苟政那清晰的战略意图,也难免被这俗世洪流所扰。

麻秋、王朗在长安,苟政绝不敢贸然西进,若其久留,那么留给苟政的时间,则会一点点消失。河东终究只是一个跳板,关中才是成业之基,苟政也不可能长期在此种田。

而当下,除了河东这一亩三分地,在河东之外,苟政能做的事情,也实在不多。他能期待的,只是中原河北,能再热闹一些,将麻秋、王朗这些军阀都吸引过去,而给他留出一个战略进取的空窗期......

这份期待,最终还得落在一个人身上:石闵!

除了谷水一战,苟政与石闵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交流”,然而,自那之后,石闵始终不忘河东还有一个折他颜面的叛逆,而苟政也始终念念不忘,对石闵抱有衷心的祝愿,希望他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能在羯赵的腹心之地尽情展现其风采......

然而,由于局势混乱以及道路交通的限制,苟政这边并不能及时地把握关东形势之变化,情报搜集更是困难,主动派了几波密探,也只勉强获得一些滞后的情况,最后一波密探,派出去将近一个月了,仍杳无消息,苟政都怀疑死在路上了。

“石闵啊石闵,你这个‘武悼天王’,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压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苟政放下地图,抬首东望,轻声念叨着:“苟某在此,静待你的表演啊......”

“主公!”

弱弱的声音将苟政从沉思中拽了回来,抬眼看,正是苟政新纳不久的侍妾赵氏,怀中端着一盆水,水面冒着热气。

见此景,苟政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跺了跺发麻的双腿,走至一边的榻上,岔开腿坐下。

赵氏也紧跟着走过来,将水盆放至榻前,矮下身子,跪于盆边,先试了试水温,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苟政的左脚,脱去鞋袜,放入盆中,然后是另外一只......

当两只冰凉的脚,浸入热水中,一股舒爽的感觉,也仿佛沿着双脚,一路蔓延,汇聚于两腿之间,最后直抵心头。赵氏也用她那略显粗糙的双手,替苟政按捏着。

没有作话,闭上眼睛仔细体会了一会儿,房间很安静,除了窗外依旧不停刮着的夜风声,便是赵氏浇动的水声了。

良久,苟政睁开了眼,低头打量着这个侍妾。人当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样貌只能说中规中矩,顶多有点耐看的属性。不过年轻健康,身材比起那些普遍瘦巴巴的女人,要丰腴一些,若没有臀翘胸挺的本钱,苟政也看不上。

起初,郑权帮苟政挑了四名美人,而苟政在一番比较之后,独留下赵氏,剩下三人,则分别赏给郑权、弓蚝以及罗文惠了。

赵氏本名“赵草儿”,现年23岁,安邑人,十七岁时即出嫁,其夫生前乃是安邑赵军中的一名军官,曾奉命随军南下阻截苟军,结果在吴山之战中,殁于战阵。

苟军攻取安邑后,很幸运地躲过兵灾,并且在苟政正式接管民政、稳定秩序之后,靠着此前积储,得以苟活下来,但日子艰难而贫苦。

可以说,赵氏的不幸遭遇,是苟军直接造成的,苟政这个苟军的大当家,则该是其最大的仇人。当然,杀夫之仇是不存在的,当下这个世道最普遍的情况,女人只是提供劳力与生育的工具,有一定出身者能为政治联姻服务,美貌者也可以提供亵玩价值......

而像赵氏这样出身平平的女人,能够成为苟政这等强人的附庸,实际上,是其幸运。赵氏本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了,入将军府后,没有丝毫怨恨,只有感激与顺从,伺候得尽力而到位。

苟政心中倒也不是一点防备没有,毕竟,万一出现一个“非常人”呢?不过,随其入府的,尚有一双儿女......

榻前,大概是感受到了苟政的目光,赵氏显得有些紧张,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语气不稳问道:“主公,水凉了,是否需要再添些热水?”

“不用了!”苟政摇了摇头,道:“收拾收拾吧!”

“诺!”赵氏应道。

取过麻布,赵氏轻柔地帮苟政把双脚擦干,套上新袜,又起身收拾残局,把水盆端出......

整个过程,苟政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赵氏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以外,方才悠悠然地感慨了句:“还是有个女人好啊!”

等赵氏回到屋内时,苟政已然又坐到案边,在灯光下拿着一卷《孙子》阅读着。在曾经那个世界,这些知识唾手可得,却很少沉下心仔细钻研,如今,苟政抱着一些残卷,却能读得津津有味,废寝忘食。

见苟政在用功,赵氏也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在旁,宽衣解带,然后钻入榻上的被衿间。寝室内又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寒冷天气的缘故,竟没有多少暧昧的韵味,一切都显得正常极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氏自榻上探出头来,道:“主公,被下已暖,还请就寝!”

闻之,苟政放下书简,低头看了看胯下,眉头微凝,似在犹豫一般。不过,此时脊背上也隐隐有股燥热在蒸腾,促使他起身,直挺挺地冲床榻而去。

......

夜深了,光线昏暗的室内,翻腾的被浪下,持续传出粗重的喘息,许久之后,方才平静下来。

而除了肉体上的交流,苟政与赵氏之间,也很难有其他话题......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愈加晦暗了,门窗之外忽然人影闪动,很快响起了敲门声,极度敏感的苟政遽然坐起,厉声问道:“谁?”

“主公,是我,郑权!”门外传来郑权的声音。

“何事?”

“丁都督求见!”郑权答道。

苟政清了清脑袋,略一思忖,然后吩咐道:“让他到正堂等我!”

“诺!”

在同样惊醒的赵氏的伺候下,苟政迅速穿戴好,将其打发回自己房间,苟政则前往只隔着一道庭院的正堂。

堂前是两名日常守备的甲士,堂间则候着三个人,除了郑权与丁良之外,还有一名汉子。见苟政出来,三人一齐拜道:“参见主公!”

“免礼!”手一挥,苟政看着丁良问道:“如此寒夜拜见,有何急事?”

丁良指着堂间站着的那名汉子,严肃地介绍道:“主公,这是末将麾下朱晃,前者奉命带队潜往河北刺探,历经辛苦,终有所得,于今日傍晚归来报告!末将察问之后,特引其拜见汇报!”

闻之,苟政顿时来了精神,一双招子落在面前这名汉子身上,不免讶异道:“你叫朱晃?”

朱晃并不算是苟军老人,是进入河东之后方才投效的,此前为河东郡驿骑,有几次前往河北的经验,藉于此,方才为丁良选中,作为密探东去。

此次,算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苟政这个主公,因而恭敬地再行礼道:“小人朱晃,拜见主公!”

“好汉子,真壮士,名字也不错!”苟政出言夸了朱晃几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稳定心神,问起正事:“你探至何处了?可知如今河北是什么情况,邺城又是什么局面?”

闻问,朱晃组织了下语言,方才郑重地叙来:“禀主公,年前小人等自上党潜行,东越太行,经林虑县,至邺城之南的安阳县!

不过那个时候,赵都已然大乱,周遭羯胡自邺城四散奔逃,赵人则一齐涌向邺城。后来方知,是赵都又发生了羯族将士叛乱,反对赵大将军石闵。

石闵平定叛乱后,为辨别人心向背,下令邺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所任之,城门不复相禁。于是便有小人初至安阳时,所见景象。

不久之后,又有令自邺城出,说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听朱晃说到这儿,苟政眉毛不禁向上扬了扬,眼神深处则闪过一抹狂喜,幽幽说道:“这便是所谓的‘杀胡令’吧!”

“这石闵倒是大方,只不过,他有这么多官职俸禄赏赐吗?只怕到最后,邺城之中,军民都是文武将吏,如何供养,岂不更加混乱?”郑权听了,忍不住吐槽道。

苟政听了,伸手止住郑权,目光则紧紧地落在朱晃身上,道:“你继续讲?坐下说”

几人落座,朱晃继续道:“如这位将军所言,‘杀胡令’后,邺城内外大乱,胡赵相攻,石闵亲率赵人军民,诛杀胡羯,不论男女、贵贱、少长,皆斩首,据说死了几十万人,邺城之外横尸遍野。

不只如此,石闵还去信各方,要求当地赵人将帅军民,一并诛杀胡羯,小人等所处之安阳,亦是如此。混乱之下,不得不参与到对胡羯的绞杀中去,方才侥幸得存,几名弟兄,也因此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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