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李乘欢能够体会到孙老师所代表的学校的态度：你是一个好学生，或者说，是一个有潜力的优等生，我们欢迎你的到来，而我们的学校在同等级的高中里也是极为不错的，我们希望像你展示我们的优点。

大概如此。

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但是并不是那种过分的讨好，这种度的把握让李乘欢感觉到对方的层次很高。

孙老师带着李乘欢和霞宝去了学校的很多地方。

图书馆，食堂，操场，让人意外的是，这里的体育馆，竟然是室内的，据说很多跨国的交流比赛在这里举行，排球和篮球，这里接待过至少十个国家的高中生球队。

“去年很遗憾，我们的篮球队去了阿美，跟一所州立高中比赛，惜败……”

“哦，惜败？”

“惜败了40多分。”

“……”

“哈哈，但是换个角度想，我们至少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类似的比赛，很厉害吧？”

“呃，呵呵，是是是是。”

花了一阵子，才将整座学校逛了个大概。

一切都是一所优秀的高中才会拥有的景象。

干净的校内道路，洁白的墙面，粉刷的乳胶漆质感光滑，阳台上的褐色瓷砖还更新，几个教学楼的中间，一座圆形的喷泉还在喷水。

气派的图书馆是独占了一块地的欧式建筑，食堂有整整三层楼，甚至可以点小炒，承接生日聚会的桌餐，不久后，霞宝被通往后门的石板路旁边的葡萄架下面的秋千椅吸引了目光，仰起头，抱住李乘欢的手臂，轻轻摇晃身子，嘴巴嘟起来，眼神撒娇。

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孙老师哑然一笑，说：“看来你的妹妹对秋千椅很感兴趣。”

李乘欢点点头，“谢谢孙老师，嗯，要不然您去忙吧！我再陪妹妹在这儿待会儿，就回去。”

孙老师正有此意，笑了笑。“李乘欢同学，最后还是希望，你能选择到我们学校来读书，我们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对于每个能够到这儿就读的学生，都会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尊重，嗯，成绩是敲门砖，但我们也鼓励学生多元发展！嗯，我知道，你的英语很不错对吗？”

“孙老师连这个都知道？”

“呵呵，也不是每个学生的情况都了解。”

孙老师走后，李乘欢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不得不说，无论是之前来过家里的二中老师，还是这位孙老师，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对自己学校的自信。

挺好的。

“哥哥，你推一下我好不好？”霞宝坐在秋千上，轻轻甩动小腿。

李乘欢低头看了看霞宝，嘴角缓缓上扬，没有到妹妹的身后去，而是站在她的侧面，轻轻拽着秋千椅晃动，霞宝的头发随着微风轻轻飞扬起来，某一瞬间，李乘欢产生了错觉，仿佛看到了妹妹长大以后的样子，不由得微微失神。

“哥哥……停一下。”

霞宝的轻声细语让李乘欢回过神来，他停下来，疑惑地望着妹妹。

“哥哥，今天好像没有跟妈妈打电话。”

“哦……是啊。”李乘欢倒是没想到，霞宝始终记着这个，便拿出手机，给老妈拨了过去。

“嘟……嘟……嘟……”

良久不见老妈接电话，李乘欢摇摇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响铃时间，58秒，摇摇头正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在最后一秒被接通了。

“喂？”

老妈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显得有些低沉，李乘欢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沉住气，说：“跟你报个平安，我和霞宝今天在二中逛逛。”

“嗯。”妈妈只是轻声回应了一下。

李乘欢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有事？”

电话那头的老妈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间，李乘欢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冲上心头，但还算冷静，“不方便说？”

老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五分钟后给你打过来。”

霞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眨着眼睛，一语不发地望着李乘欢，“哥哥……妈妈，妈妈怎么不让我接电话啊？”

李乘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了：“妈妈现在有点忙。”

“哦……”

李乘欢摸摸霞宝的脑袋，脸上露出平静温和的笑容，“我们继续玩儿游戏吧。”

霞宝思索了一下，随后又一次绽放出笑容，“好！”

李乘欢再次开始摇晃秋千，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李乘欢心头一颤，但手上却很稳，缓缓停住了秋千，笑着说：“霞宝，哥哥接个电话。”

“哦。”霞宝两只手抓着秋千绳，乖巧地望着李乘欢。

李乘欢选择转过了身去接这个电话，

“喂，妈。”

“霞宝……”

“没事，你说吧。”

“那我长话短说了，你的一个堂叔，大拇指被切掉了……”

李乘欢的呼吸顿时混浊了起来，一种复杂的情绪宣泄而出，随后他觉得有些愧疚……因为那种情绪分明是，庆幸？

是亲人，但不是自己的至亲。

堂叔……

爷爷李动江没有别的儿子，所以出意外的，应该是爷爷兄弟的儿子。

爷爷只有一个弟弟，也就是二爷，二爷有三个孩子，不知道是哪个堂叔出了意外。

但随后，李乘欢的心情还是变得沉重，甚至沉痛起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至亲，但是每年亲戚间走动频繁，那几位堂叔对自己和霞宝都很好，一想到他们中的某一个大拇指被切掉了，他的心就扯着痛。

“什么时候的事？嗯……哪个堂叔？”李乘欢压抑着情绪，不自觉地朝着远离霞宝的方向走了两步，轻声问。

“没多久，半个小时不到吧，是三堂叔，他是木匠……现在已经在医院里了，我和你爸爸都在。”

“嗯……医生，怎么说？”

“不容乐观……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送医及时，而且对切下来的手指处理得当，如果做手术的话，大拇指很有可能保得住，但坏消息是……县里做不了这个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