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五十五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 / 1)耿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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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中。

面对怀疑的目光,徐承宗索性一摊手,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架势,不耐烦道:“你们也不想想,要真是反贼,还会留你们到今日么?”

“掩人耳目。”陈怀嘴快,话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了嘴巴。

王竑则是悄悄挪动了下伤腿,握紧桌上的茶杯,盯着徐承宗道:“瞒天过海。”

“大忠似奸。”脑袋昏沉的年富只听清‘反贼’二字,气愤之下便随口附和了一句。

于谦眼看着徐承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连忙打圆场道:“魏国公,他们不是在说你。”

徐承宗看看空荡荡的左右,嘴角轻轻抽搐了下,强挤出一个笑容,哈哈干笑了两声。

“看到诸位如此有精神,老夫就放心了,如此对陛下也有个交代。

这些日子,诸位就在国公府好好休息,等待陛下旨意。

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徐方提。”

徐承宗的语速极快,像是赶瘟神一般,将几人送出了屋。

正当他准备喘口气时,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老夫不是说了么,谁也不见!”徐承宗转过身,怒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于谦去而复返,徐承宗脸上的怒意变成了惊讶。

“魏国公,眼下只有咱们二人,能说了么?”于谦直接表明来意,根本不给徐承宗思考的机会。

徐承宗面容一僵,刚想开口,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旋即不满道。

“于谦,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救了你性命,眼下你却跑来质问你的救命恩人。

这就是你的为人之道么?”

“魏国公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于谦躬身行了一礼,但语气没有丝毫放松,“但事有大小,恩有先后。

吾既为大明官员,受百姓供养,当为民争利,为国谋强。

南直隶被焚,先不说那些烧毁的粮草文册,单是为了城中被波及的无辜百姓,我也要一查到底!

魏国公,我知您有难处。

但我用性命担保,南直隶一事,若是和您无关,我定会上疏陛下,还您清白!”

看着正气凛然的于谦,徐承宗神色微动,但眼中的光芒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冷漠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于巡抚还是请回吧,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徐公!”于谦上前一步,坚持道:“此时坦白,还有一线生机。

您若是再固执己见,等陛下查出来,就什么都晚了!”

徐承宗闻言,眼神变得有些慌乱,但仍漠然道:“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谦听出了徐承宗底气有些不足,脑中快速思考了片刻,接着追问道:“既然您与叛乱一事无关,您为何不敢说?”

“我说不说与你何干!”徐承宗恼羞成怒道:“于谦,你太无礼了!

你不过是个巡抚,我做事凭什么向你交代!”

于谦闻言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牌,淡淡道:“陛下临行之前,赐我临机专断之权。

金牌至,如陛下亲临。

魏国公,下官这回有资格问了么?!”

徐承宗愣了下,旋即抢过细细端详了片刻,才黑着脸将金牌递了回去,有些憋屈道:“上次你为何不拿出来?”

“陛下厚爱,我身为人臣,岂能邀宠滥权。”于谦将金牌收了回去,行礼道:“您毕竟是国公。

我岂能以势压人。”

“娘的。”徐承宗低声骂了一句,“你这回也没好到哪去。”

“此一时,彼一时。”于谦说得理所当然。

话说到这份上,徐承宗明白已经没有选择权利。

再拒绝下去,那就真说不清了。

但要是说了,势必会影响到爵位。

好好的传国公,历经坎坷总算完整传到了他身上。

可要是在他这变成什么传国侯传国伯,那他估计会被钉死在族谱的耻辱柱上,死后都难进祖坟。

想到这,徐承宗将要出口的话突然一变,郑重道:“于巡抚,老夫可以告诉你我的事。

但......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魏国公请讲。”

徐承宗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日后陛下若是怪罪下来。

还请阁下帮我说两句好话。

无论何等惩罚,老夫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只求......不会影响到魏国公之位。”

于谦露出了然的神色,接着道:“下官定竭尽所能。”

于谦答应的十分郑重,让徐承宗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他伸手示意于谦坐下,他却在屋中来回踱步,良久才坐了下去,吞吞吐吐道:“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卖了些东西。

毕竟魏国公上下这么多张嘴,总要吃饭......”

“东西?”于谦皱起眉头,警惕问道:“军械?”

徐承宗吓得连连摇头。

“先帝御赐之物?”

徐承宗头摇得更快了。

“金银?马匹?还是火......”

于谦话没说完,徐承宗就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颤声道:“于巡抚莫要再说了,在下心口疼。”

他怕于谦再说下去,魏国公满门抄斩都不够。

“那究竟是什么,还望国公直言。”于谦追问道。

徐承宗叹了口气,有些懊恼道:“就是些盐铁丝绸,还有些熟茶和粮食。”

于谦深深的看了徐承宗一眼,轻声道:“就这些?”

“事已至此,老夫何必再说谎?”徐承宗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好几分。

“单是这些东西,能让您闪烁其词?”

话音刚落,于谦忽然面色微变,起身冷声道:“魏国公,敢问粮食从何而来?”

“坐下坐下。”徐承宗不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年太祖赏赐颇丰,家中田亩足以度日,老夫还不至于下作到和那帮兵卒争利。”

“那究竟......”

“先坐下。”徐承宗拽了于谦一把,接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卖的东西,没什么问题。

只是那去处,有一丁点不妥。”

“哪里?”

徐承宗看了于谦一眼,苦笑道:“东灜......”

于谦眼睛瞪得溜圆,刚准备起身,就被徐承宗一句话摁了回去。

“还有...还有瓦剌。”

说罢,屋内落针可闻。

良久,于谦才轻声道:“魏国公,我当竭力保住您家血脉不绝。

除此之外,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若您觉得不够,等此间事了,在下愿一命抵一命。”

“于巡抚,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徐承宗抓着于谦衣袖,哀求道:“此事...此事与我无关啊!”

“通倭资敌,单凭您一句无关,可过不了这道坎。”于谦凝重道。

徐承宗僵了一下,旋即无力的松开了手,闭目叹息了片刻,突然咬牙切齿道:“千万别让老夫找到那个混账!

不然老夫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谁?”

徐承宗疲惫道:“负责发卖之人。

这等事,我从不插手,都是徐百战在负责......他是国公府的老人了,管家多年,忠心毋庸置疑。”见于谦露出猜忌的眼神,徐承宗连忙补充了一句。

于谦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只听徐承宗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我从未想过争权夺利,真的只是想补贴些家用。

谁成想,被人摆了一道。”

徐承宗说着狠狠的砸了下椅子,骂道。

“彼其娘之,他竟然把老夫的东西送去资敌,老夫要是事先知道,哪怕烧了也不会给他!我......”

“您的意思,您对此事并不知情?”于谦问道。

“当然!”徐承宗气愤道:“我徐家自先祖始,便对大明忠心耿耿,岂会行此谋逆之举!”

“您是几时知道这件事的?”

“起火的前一天,他给我送了封信,来往明细写得清清楚楚。

那边我不知道,但我问过徐百战,府中发出去的东西和信上完全一致,所收......所收银钱也没有差。”

于谦沉默了片刻,接着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他让您做什么?”

“他...他让我暗中阻止你们裁撤卫所。”徐承宗仿佛苍老了十余岁,长吁短叹不已。

于谦若有所思点点头,突然问道:“平时与国公府联系的人呢?”

徐承宗一怔,下意识道:“找不到了。

我早就派家丁去找过,特娘的,人去楼空,连根毛都没剩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于谦又问道。

徐承宗轻轻敲着额头,想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道。

“好像是......

正统十三年。”

......

湖广承宣布政使死。

宝庆府,武冈州。

岷王府。

三起三落的朱楩(pian)新丧,王府上下一片雪白,或真情、或假意的哀伤,充斥着整座王府。

前来此地的吊唁的故旧亲朋络绎不绝,但其中有一名中年人,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哀伤之色,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王府,不时看向远方,望眼欲穿。

过了不知多久,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翻身滚落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青年身边,附在他耳畔焦急说了几句。

中年人眼睛一亮,脸上强挤出的哀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抹兴奋的笑容。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锭子塞进骑士手中,低声吩咐了两句,目送着骑士远去。

直到骑士从视线中消失,他才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快速整理了番身上的孝服,大步流星的向灵堂走去。

当看见在灵堂口接待来客的那名中年人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强忍住心中的妒意,轻声不屑道。

“岷王又如何?终究只是个藩王。

要当,就当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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