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段廷彦在西南可是打了个大胜仗！”

二虎略带羡慕，攥着两个月前的西南战报说：

“以区区一万人，联手蓝玉的三万军，就击溃了元军的十几万人马！”

“三天之内，俘虏将近十万人！”

“啧啧啧.....就是换了十万头猪，抓也要抓上不止三天。”

已经升到营副总指挥的陆宗宇，也翻来覆去将这份跨越万里山河才送到他们手上的战报，看了好几篇。

“张兄，段廷彦能如此顺遂打下西南，身管火炮之功不可小觑。”

“只可惜咱们运气不好，没有赶上。”

“真想看看，身管火炮开火时是何等壮观场面！”

陆宗宇面带憧憬，他平生所爱就是各种火炮，威力越大越好。

“咱们也会有的，只不过要从关中运到这火州来，尚且需要许多时日。”

二虎收起战报说：“据殿下所说，关中正在加紧生产身管火炮，每月能有四五门出厂。”

“想来用不了多久，咱们也能够用上。”

“可惜西北战场，能让咱们用上火炮的城池并不多。”

二虎带着一万多人，在西北耗费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将哈密绿洲彻底纳入秦王版图。

并且在今年春天冰雪消融之后，快速出击，跨越千里。

在数昼夜之间，就攻下了火州，即唐太宗时的高昌县，高昌都护府所在地。

也就是后世的吐鲁番。

此处距离关中，已有五千里之遥，即使是日行百里，尚且需要五十日才能回到关中。

火州，依然不是西北远征军的终点。

“张兄，亦力把里汗国近些年来接连内乱，殿下此时想要派遣使者去往其国，恐怕不是好时机啊。”

只能遥想火炮之威，而不能摸到手，实在是让陆宗宇心里痒痒，于是转移话题，谈起秦王向亦力把里派遣使团之事。

亦力把里，原本是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的封地之一。

1347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

当时察合台汗国的第23代可汗，在镇压河中地区的突厥贵族时，被突厥贵族加兹罕所杀。

加兹罕在河中地区拥立新可汗，葱岭以东的察合台汗国不承认新可汗，从此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东西两部分。

西察合台汗国基本被突厥贵族把持，以至于让突厥贵族帖木儿上台。

他在营区东察合台汗国王室“黑的儿火者”的女儿为自己的王妃。

以成吉思汗后裔的血统，为自己的帖木儿帝国增添了政权合法性。

并且在河中地区四处扩张，如今最东侧已经到达了葱岭边缘，即后世的喀什、阿克苏一带。

距离秦王军，仅仅有两千里左右。

而亦力把里的都城阿力麻里（后世伊犁附近），距离秦王军更近！

只有不到一千四百里的路程！

可以说，秦王军从火州向着东察合台汗国的都城发起进攻，比回师嘉峪关还要更近一些！

“亦力把里乃是我军接下来的进攻重点，殿下如此做，想来也是存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念头。”

张二虎说：“西域脱离中原数百年，我等武人想要再现盛唐西域都护府万里盛况，就不得不深入了解如今的西域。”

“而我们手中全无西域情报，一头撞上去，只怕要撞的头破血流！”

“不过具体如何，还要见过使团人员才能够知晓。”

使团人数较多，足足有五六百人。

除了几位使者之外，其他人员的成分就非常复杂了。

有刺探西域情报的探子，也有想要发财来探索商道的商人，以及向往盛唐西域的冒险家，护送使者的护卫，等等。

这样一支成分复杂的团队，走过数千里道路来到火州。

也是经历了无数的风险危机，团队中不少人的衣裳都变得破旧不堪。

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生命，埋葬在了这一路上的风沙冰雪之中。

“在下陈敏恭，见过张大人。”

奔波数千里的陈敏恭，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整个人更显苍老。

“老陈，哈哈！”

“久别重逢！没想到你还活着呢！”

二虎出征的时候，陈敏恭还在关中管着农垦，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离乡数千里的火州。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幸事！”

“今夜不醉不休！”

听到张二虎这番话，陈敏恭心中的苦闷，似乎也减少了一丝。

是啊，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在距离故乡千里之遥的异域，遇上故人来得高兴呢！

对陈敏恭来说，脱离汉地数百年的火州，早就不再是汉地的一部分。

“那就麻烦了！”

是夜，火州城外升腾起一堆堆篝火，四周坐满了饮酒吃肉的汉子。

同时还有无数让人口齿生津的甜瓜。

“陈老头，关中没有吃到过如此美味的胡瓜吧！”

张二虎徒手捏开一个婴儿脑袋大小的甜瓜，笑嘻嘻地呼哧呼哧边啃边调侃。

“这也是只有在火州，才能够吃到的美味！”

火州极大的昼夜温差和干燥的环境，让这里从千年前开始就出产世界上几乎最好的瓜果。

但是因为落后的交通条件，这些美味在工业化时代之前，就能够由当地人来享用。

陈敏恭看着张开大腿据坐的张二虎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吃了几口甜津津的瓜。

“此瓜确实美味，只可惜难以运送到关内去，否则怕是能够卖价十两银子，也有不少人来购买。”

关中也出产甜瓜，只是味道比火州当地的甜瓜要差上一些。

“未来也许真的有机会。”

刚刚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宗宇，此时开口道：

“据闻殿下正在研发出能够在铁轨上运行的蒸汽机车，若是能够做成，借助蒸汽之力，能够日行数百上千里。”

“即使是从火州出发，抵达关中也不过五六日时间。”

“用来输送特产，完全可行。”

作为朱樉的弟子，和只关注军事信息的张二虎，以及只关心政治动向的陈敏恭不同。

陆宗宇更加关注朱樉在学问、技术上的发展。

关中蒸汽机的成功，让他很自然联想起殿下曾经提起过的蒸汽机车。

用蒸汽推动机车，不仅能够运载数以百吨的货物，还能够日行千里。

“宗宇想的倒是简单，此去长安五千里！”

张二虎已经喝的有些迷糊，大声嚷嚷道：

“你可晓得，光是为了关中那几百里的铁道，殿下就花了一万万多斤的铁料！数千万斤的石料！数万根原木料！”

“总计数百万两银子！”

“就这还耗费两年多的时间！”

“若是修建从火州到关中的铁路，怕不是要五千万两银子，几十万人耗费几十年时间，才能够修得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运送几个甜瓜，那怕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铁路的造价，要远远超出一般道路的建造价格。

当然，铁路带来的效益，不仅仅是运货。

更重要的是，能够扩大帝国直接统治的范围。

一般而言，统治机器能够直接统治的疆域，不超过信息流通时间一个月的范围。

在更快的交通工具出现之前，马匹能够一个月内到达的区域，就决定了国家统治的上限。

如果在西域修通了铁路，那么朱樉能够直接统治的范围，甚至能够扩充到地中海附近。

而且此处也不仅仅有甜瓜。

还有对工业影响深远的黑色黄金-石油！

在距离火州不过数百里的西北处，就存在着一座黑油山。

那是从地底天然流出的石油沥青。

在数千万年的挥发下，石油中的轻质部分都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稠液混合着沙土，形成黑油山。

在古代文稿中，不借助任何工具，其中的数个石油泉，每日可以取出油三四百斤。

在运用蒸汽机器开发后，数量翻上几十倍不成问题。

这也是朱樉能够直接利用到的，距离最近的大油田。

其他的油田，要么就是距离太远，要么就是开采难度大，或者是油田比较小。

要是考虑到石油问题，火州到关中的铁路经济性，将会放大许多倍。

“此事尚且遥远，我辈还没能完全收复西域，还谈不上建设的时候。”

陆宗宇看得透彻，西域现在还不安定。

在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殿下是不会进行大规模投资的。

“还不知道陈老先生此番出使西域，殿下都准备让您谈些什么？”

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就连看起来醉醺醺的张二虎，都变得清明了几分。

陈敏恭端起酒碗，吹了吹上面的浮沙，抿了一口烈酒暖暖身子，才缓缓开口：

“殿下前不久收到消息称，亦力把里内乱即将快要到了结束的时候，如果此时不尽快解决亦力把里，那么将来会花费更大的人力物力。”

自从十一年前，前任东察合台汗国的可汗，秃黑鲁帖木儿汗死去之后，亦力把里就陷入了十年如一日的内乱之中。

他的好几个儿子谁都不服谁，纷纷领兵而起，四处征战。

战争从大明尚未建立的时候打起，一直持续到今天！

但是这种局面即将结束。

由于大明以迅雷之势打败北元，东察合台汗国的几个继承人都意识到，再不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等到东方的巨人，腾出手来，他们都只能够臣服在大明的脚下。

因此，战争的烈度和血腥程度，都开始进一步上升。

到了今年，秃黑鲁帖木儿汗的儿子，黑的儿火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出一年时间，他就能够统一整个东察合台汗国，整合他们的力量，从而对抗远道而来的秦王军。

“我们这一行，第一站就是亦力把里的都城阿力麻里。”

“然后继续向西，一直到海的另一头的大帝国，弗林。”

弗林，即拜占庭帝国。

在古籍中，又称大秦或是海西国。

此时的拜占庭，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在近八十年前，奥斯曼帝国开始崛起。

到现在，他们已经占据了拜占庭帝国在小亚细亚的全部领土，以及在东南欧的大部分领土。

此时的奥斯曼君主穆拉德一世，在十二年前发动了大规模军士进攻，占领了拜占庭帝国在东南欧的军事重镇亚得里亚堡，并且改名埃迪尔内，定都于此。

这一代的奥斯曼君主，在位期间，奥斯曼帝国处在激烈扩张之中。

不停向巴尔干地区扩张着自己的影响力。

在打败拜占庭帝国的军队，占领亚得里亚堡后，依然没有停下政府的脚步。

就在三年前，他率军打败了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的一部分诸侯，吞并了他们的领土。

军队实力进一步扩张，不少周边的诸侯，都要拜倒在他的铁蹄之下。

就连拜占庭帝国皇帝，为了政治援助和国家安全，都要拉拢这位战争狂人。

甚至于向他表示臣服。

以皇帝尊位，向诸侯臣服，即使是在乱战不断的中世纪的西方，也是很罕见的一幕场景。

可以说，拜占庭帝国除了部分港口城市和最为坚固的君士坦丁堡之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领土。

“听闻当地也正是战乱之年，此去尚且不知能够再回关中。”

陈敏恭苦着脸，慢慢饮酒。

“老身只求，能够有人将当地的情报带回关中，带给殿下。”

“也不辜负我这一路上的千辛万苦。”

陆宗宇也正色道：“若是陈老能够带回当地的军事情报，为我军所用，殿下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功劳。”

陈敏恭对自己的官路和未来，已经没有太多期许。

能够活着回来最好，如果不能够活着回来，哪怕只是带回一捧骨灰，也好过客死他乡。

真正让他在乎的，还是留在西北的儿女。

“小儿如今也在西北谋生，诸位若是垂怜老朽，还望能够帮忙照料一番！”

“这是一定，只要能够帮得上，一定帮衬！”

张二虎拍拍自己的胸脯，根本没有细想，就答应了下来。

就算是安定一下这个即将离乡万里老者的心吧。

哪怕未来不一定能够兑现这份承诺。

二虎同时也畅想着在遥远的西方，在西域的更西边，那里的战场，是什么模样。

如今的秦王军，会是他们的对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