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王德明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不上家去？”

此话一出，察奎垣和张寿英都无奈的直勾勾看着他。

王德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最近每晚要陪聊1小时，之后他就在这边和阿里克谢陪着苏联大使馆的人抽烟、喝酒、打麻将，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候懒得动还会直接睡在这边。

“走，正好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虽然是在这边吃饭，但是也不是每次都吃谭家菜，见天吃，再好的东西也腻。

所以中午这边就是家常菜，只不过肉菜为主而已。

至于肉的来源，有苏联的同志们在还能少了肉？特供两个字了解下。

吃过午饭，泡上一壶茶，王德明才问起他们夫妻二人的来意，“二姐，二姐夫，是中药厂那边有什么变故了？”

“唉......”察奎垣夫妇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德明，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直接从药材产地直接采购了。”

“哦......是出现药材断流了？”

“这倒不是，现在我们需要的药材，都需要从供销总社进行调配。”

“供销总社？”王德明来到这个时代几年，第一次听到这个虽然名称熟悉但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政府单位。

张寿英在边上补充道：“是啊，就是原来的中华全国合作总社，现在改名中华全国供销总社。我特意打听过，安国药市、营口药市、亳州药市，今年都是最后一年。”

“......”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现在才54年啊，抬头看了眼日期，还没到8月份呢，供销社这么个庞然大物就要正式踏上中国这块土地，未来驰骋几十年。

去年才成立合作总社，今年直接就变更为供销总社。

变化的真快啊......

以后何止是药材？农副产品，针头线脑，都要通过供销社的，要不然售货员怎么会是八大员之一呢......掌握一定资源的分配权限呐。

王德明看着察奎垣和张寿英夫妇探究的眼神，放下茶盏，微笑着说道：“二姐，二姐夫，这不是之前就有过先兆的？只要不药材没断，中药厂能继续营利，我们还能继续分红，怕什么？”

“要是这样倒好了......”察奎垣苦笑着说出问题所在，“可是供销社现在订标准不行啊......给我们调配过来的药材，很多都达不到我们药厂的采购标准的。”

“要是咱们的药效果不好，又或者影响到饮料厂的出口，那可是大事情......这个责任我们承担不起啊！”

“达不到标准！”王德明当即表情严肃的坐正，这可是天大的问题，立即追问：“向上反应了么？没有效果？”

在他看来，饮料厂的出口倒是小事，毕竟是一种饮料，效果弱一点问题也不大，反正喝不死人；可中药厂大量出售的中成药那是要治病的。

自古以来，中国家庭，毁家破业最大的原因就是生病......本来能治好的病，吃你卖的药没效果反而延误成大病，这是罪孽啊......

记得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一个节目，一位白发苍苍的药学专家手里拿着一款药举例：这是一家京城著名药厂生产的一款抗癌药，让他做检测，结果检测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白开水一样，还卖几千块一瓶......这是救命药啊。

察奎垣的回答让王德明的心沉下来，“德明，我们已经向供销社发过几次正式的文，但是对方的回复都太......怎么说呢，把责任说成是我们中药厂的。”

“他们说他们收上来的药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让我们不要大惊小怪，不能做苛刻的要求，那是资本家的做派，要保护药材种植农户的利益。”

王德明眉头紧皱，自言自语：“保护种植户，是不是还要保护药厂？那谁保护患者的利益？”

他微微摇摇头，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不要跟供销社沟通，直接联系真大佬，把中药厂和饮料厂、膳食营养剂原材料的问题一起反应。”

“另外，把我们中医学协会的药材标准也印一份提供给真大佬......”

除了这个办法暂时也没别的，这也是察奎垣夫妇两人来找王德明的原因。

听到王德明这么说，察奎垣和张寿英明显松口气，“德明，那我们先通过药厂上报，要是还不行就要你出面找下真大佬。”

“行！”

事情解决了，三人就又顺着供销社这个话题，聊到公私合营。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叹：之前仅仅是粮、棉、油，全部由国家进行统购统销，现在中华全国供销总社这个政府单位新立后，私人的收购、批发、零售估计也只能被动消散。

药厂未来的经营也会面临更严重的挑战。

去年察奎垣还对王德明提出把中药厂申请公私合营，心底还有一丝不情愿，今年是彻底想通了......

现在中药厂还只是遇到药材采购的问题，以后如果中成药的销售也需要进行计划调配呢？

生产什么，怎么生产，都需要听从上级调配，压制赚钱的药品，全力生产不赚钱的药品，还要继续维系药厂的高工资、高福利，中药厂还能维持几年？

经历过这一遭，察奎垣现在也是铁了心要把中药厂进行公私合营，他向王德明表示他会全力说服中药厂的遗老遗少们......

王德明从永康胡同骑车继续去轧钢厂上班，到了厂门口没第一时间进去，而是抬头看着红星轧钢厂的牌子：公私合营红星轧钢厂。

历来阳谋无解啊......

光口头上建议，或是下发政策，怎么可能让资本家心甘情愿的把手里的利益放出来？能把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就没一个傻的。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真心令人佩服，先是进行政策性的沟通和号召，之后双管齐下，捏住原材料的源头，由不得你不主动。

也正如王德明所料，仅仅过去半个月的时间，炎热的8月中旬，上海的荣先生、天津的王先生、京城的乐先生，分别高调的在报纸和电台里发表积极响应政府“公私合营”的讲话。

极少数有电视的家庭还能看到荣先生的采访：欧式的花园洋房，洋气的家私，修剪整齐的草坪；私人订制的西装、精神抖擞的马装、连衣裙，无不彰显且富且贵......

9月初，政务院正式通过《公私合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

公私合营的大幕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