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杨盈秀端着一碗参汤,递给李贤。
李贤看着参汤里漂浮的枸杞,一脸不悦:“我不喝!”
杨盈秀将参汤端到李贤嘴边:“喝了它!”
李贤将头偏到一边:“不喝!”
杨盈秀望着李贤道:“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爱惜,赶紧喝了它!”
李贤摇摇头道:“说正事!”
杨盈扔把碗放在桌案上,淡淡地道:“凉国公与其他勋贵不一样,他没有除职田以外的田地,也没有店铺、他虽然官居三品,也没有其他人的投效,他的收入,只有俸禄和赏赐,一千贯虽然不至于让凉国公府倾家荡产,却也元气大伤……”
李贤不解地道:“就算凉国公元气大伤,太子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啊!”
杨盈秀摇摇头道:“六郎,太子在意的是凉国公的那一千贯吗?他在意的是颜面,堂堂太子,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手底下的人,肯定会心思各异!”
李贤想了想道:“他要颜面,难道我就不要了?他若是好言好语跟我商量,我说不定可以放过契苾明……”
杨盈秀淡淡道:“他这么做,其实是做成其他人看的,此举虽然看似莽撞,实则是一招苦肉计,说不定门外的那个马夫,就是太子自己安排的。”
李贤仔细一想,感觉杨盈秀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太子门下通事舍人被明月楼勒索了一千贯,如果太子不管不问,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可问题是,太子虽然权力不小,可对于李贤而言,这些权利反而不能使用。
首先是李贤不像其他争夺东宫之位的亲王,李贤在朝中没有人,也不可能跟他换子,他除了向李治告状,可以选择的余地还真不多。
高智周弹劾了李贤,前脚弹劾,后脚死得莫名其妙,高智周的死,无论是不是李贤做的,在东宫众臣看来,皇帝李治不让查,本身就是对东宫诸臣的敲打,让他们安分守己。
更何况,契苾明虽然被勒索一千贯,李贤虽然有仗势欺人之嫌,可契苾明犯错在先,若是真闹到朝堂上,契苾明也不占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打坏东西要赔钱,这是大唐普世价值观,如果明月楼不是李贤的产业,没有李贤在后面,契苾明砸了明月楼也就砸了,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这一次,太子李弘要出头,唯有找李贤私下协商,可问题是,李贤会卖给李弘面子吗?在外人看来,大概率是不会的,毕竟李贤也要脸面,如果东宫的一个通事舍人砸了李贤的明月楼,此事轻轻揭过,李贤也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柄。
杨盈秀接着道:“太子虽然失了脸子,可赢得了人心,与区区一点面子而言,他赚大了!”
李贤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杨盈秀分析得有道理。
李贤在点头的时候,杨盈秀拿着汤匙,将参汤喂到李贤嘴里。
李贤摇摇头道:“我不喝!”
“你就是嘴硬!”
杨盈秀撇嘴道:“你还小,近日亏空得厉害,自然要多滋补……”
“我哪里小!”
杨盈秀淡淡地道:“年龄小!”
李贤咬咬牙:“这你说得对!”
杨盈秀望着李贤笑道:“世道如此,你不杀人,别人也会杀你,你虽然不想争那个位置,可是容不得你逃避,现在太子已经跟你摆明车马,你若不应战,他也不会罢休,形格势禁,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求生……”
李贤拍了拍杨盈秀的肩膀道:“由你负责典内事,我放心!”
“我负责典内事没有问题,现在太子视六郎为生死大敌,长安情势,天下大事,我只恐知道得不够多不够细,怎敢轻忽懈怠,可精力有限,外事谁负责?”
李贤想了想道:“顾紫衣?”
“不行,她不行!”
杨盈秀眼睛微微一眯:“我主典内事,柳月儿主外事,我们俩联合……六郎,把柳月儿收了吧?我见过柳月儿,她还是云英之身……”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
李贤叹了口气道:“只是以后再说吧!”
……
东宫,李弘寝宫之外。
郭瑜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众东宫官员急忙迎上去:“怎么样?”
郭瑜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用说话,众人皆明白了怎么回事。
“太子妃驾到!”
众东宫臣属向裴氏款款走来。
“拜见太子妃!”
“诸位免礼!”
裴氏带着两名宫娥,进入寝宫。
郭瑜望着契苾明道:“此事你失理在先,怨不得雍王恼怒!”
契苾明叹息了一声:“雍王是亲王,他跟你讲道理的时候,那些道理才是道理,他不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道理!”
郭瑜摇着头道:“你去明月楼喝花酒也就罢了,为何要砸人家的大门?雍王只要你赔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若是以以下犯上之罪治你,你这颗脑袋还保得住吗?此乃关键时刻,当慎之又慎!”
李弘在寝宫内,到处散落着东倒西歪的酒坛子,李弘满身汤汁,席地而卧。
他看着裴氏进来,大吼道:“滚出去!”
太子妃裴氏一改往来唯唯诺诺的样子,大步走到李弘身前,将一碗醒酒汤摆在他面前,以命令的口吻道:“喝了它!”
李弘瞪着猩红的眼睛,怒视裴氏:“孤让你滚出去!”
“上!”
裴氏身后两名宫娥,都长得五大三粗,这是闻喜裴氏的陪嫁丫头,她们两位可不是简单的角色,而是裴氏培养的力妇。
所谓力妇,是裴氏家生仆从,而且专门挑选子孙三代以上效忠裴氏的女子,从小开始培养搏击之术,别看都是女子之身,随便拉出来一个,面对壮硕的男子,也能以少敌多。
两名力妇一左一右架住李弘,李弘还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裴氏一把抓住李弘的发鬓,将一碗醒酒汤硬灌到李弘的嘴里。
李弘还想挣扎,一位力妇捏住李弘的鼻子,李弘不得张嘴将碗里的醒酒汤喝进肚子里,直到一碗醒酒汤喝完,李弘终于获得喘息之机,他指着裴氏大吼道:“你……”
裴氏望着丈夫李弘,满不在乎地道:“你什么你,我得罪你了?以前给太子面子,不跟你争执,不代表我怕你,给你脸不要,那就一拍两散,日子还过不过?不愿意过,和离吧?我们裴氏可不差一口吃的,当老姑娘也养着,也养得起……”
李弘听到裴氏的话,顿时慌了,如果他与裴氏和离,他这个太子就当到头了,也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李弘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
裴氏怒道:“我既然没得罪你,你天天板着这么一张臭面孔给谁看?我欠你的,还是我们裴氏欠你的?怎么了?杨氏成了雍王的孺人,你受不了了?早干吗去了?”
李弘的脸羞成了红布,他急道:“我是气六郎,他不该不择手段!”
裴氏冷笑道:“他就是不择手段了,你能奈他何?”
李弘被问住了。
裴氏随即补了一句:“他是你弟弟,不光是你弟弟,还是当朝一品亲王,同参大政,凉州大都督,整个长安都归他管,你怒冲冲冲进雍王府向他兴师问罪的时候,心里可还记得他是你弟弟?可记得他是雍王?雍州牧?”
李弘平复了下来,摇着头道:“他不该如此!”
裴氏摆摆手道:“行了,气消了没有?”
李弘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啊……凉国公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如今可倒好,被六郎勒索一千贯,打狗还要看主人……”
裴氏淡淡地道:“你真正在意的是这个吧?”
李弘微微一愣:“嗯?”
裴氏道:“六郎有没有不择手段,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让你在东宫众臣面前失了颜面,是不是?”
李弘被她问得呆住了,沉下心来仔细想着,没说话。
裴氏接着道:“其实你这么想,是极自私的,凭什么你就有面子,六郎就不需要面子了?契苾明一个小小的通事舍人,冒犯当朝一品亲王,往小了说,这是大不敬,往大了说,这是以下犯上,属十恶不赦,六郎没有杀契苾明,已经给你面子了,你为契苾明的事和六郎大闹一场,为的又是什么?”
李弘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裴氏冷笑道:“你为的是自家那点面子,为的是你那当兄长的面子,说白了,你为的都是自己,你扪心自问,今日你大闹雍王府,又有几分是为了国事?”
李弘低下头,嘟囔道:“契苾明是个将才,我不擅长军事,日后征讨不臣,如虎添翼……”
不等李弘说完,裴氏打断道:“你少给自家找理由,你那一套说辞,你自己信吗?高智周死了,你心里有气,若是为了高智周,你去大闹雍王府,勉强能和国事沾边,可现在大闹雍王府,跟国事有关系吗?”
李弘被裴氏驳斥得哑口无言,裴氏随手又端起一碗汤道:“还闹不闹?”
李弘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裴氏看着李弘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她想起她母亲王氏交代她的话:“男人都是贱的,越对他好,他若不珍惜,关键时刻,要让他知道利害!”
李弘被裴氏一顿收拾,顿时老实了。
李弘挣扎起身,朝着裴氏躬身道:“润娘,我错了!”
裴氏故作高冷:“哼!”
“我真错了……”
李弘双手扶住裴氏的肩膀,轻轻摇晃。
裴氏没有给李弘好脸色:“起开!”
李弘厚着脸皮,坐在床上,距离裴氏更近一步。
裴氏推开李弘:“你身上臭死了!”
李弘道:“来人,本宫要沐浴!”
烛影摇曳,水声潺潺,双影慢慢变成一人,曼妙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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