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哪怕面对契苾何力狼群式的进攻战术，论钦陵仅仅略作思考，就拿出了硬对战术，吐蕃各部迅速收缩，各个部落之间的距离接近，采取联保互保的制度。无论军民面对唐军，不允许撤退逃跑，必须死战。

如果违反这个军令，全部落超过车轮以上的男子全部杀光，女子全部打为奴隶，同时，各部将警戒哨放远，白天以狼烟传递迅速，晚上举火为号。

这一招非常克制唐军小股骑兵的袭击，一不小心，就有唐军骑兵被吐蕃骑兵咬住，他们很快就陷入吐蕃骑兵的重重包围。

眼看着论钦陵变招，契苾何力马上也跟着改变战术，他将原本每个越骑团为一个作战而为三个府，八至十二团为一个作战单位，这样以来，吐蕃再想伏击唐军就不太容易了，双方在西海（青海湖）附近展开血腥撕杀，双方互有伤亡。

尽管如此，吐蕃人也不好受，他们因为在战争中，牛羊正处于发情期，因为战争原因，今年的冬天，吐蕃会非常难熬夜。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南诏到剑南道、河湟数千里的战线上，狼烟四起，几乎无月不战，当然双方都没有展开在规模战事，通常都是两三千人马的小规模战斗。

尽管战斗规模不大，伤亡却不小，这种血腥的撕杀，也激起了双方将士的凶性，双方都在流血，都在拼着一口气。

李贤是咸亨二年三月底，率部抵达天山北麓，李贤所部并没有直接进入庭州，而是一路向北，来到庭州北部六十里处的北湾湖。

李贤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在后世其实他来过这里，对于准葛尔盆地这块富饶之地有着清晰的认识，这里西南方向就是一座储量超过十亿吨的露天煤矿，还有一座煤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自燃，形成了火烧山。正南方向偏东南方向，则是中石油的一块油田。

这里因为靠近天山，拥有大大小河流，流入地势低洼的北湾湖。

北湾湖在后世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季节性的湖泊，但是在唐朝的时候，这里却是一块面积超过两万余亩的淡水湖。

王勃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惊讶地道：“这里怎么还有湖？”

“别管怎么有的，反正就是有！”

李贤道：“从胡杨河两岸开垦土地，命匠作营现在开始打造农具！”

“可是这附近可没有树林，最近的树林还有三十多里！”

李贤道：“让庭州运木料过来吧，咱们的时间太紧！”

李善望着周围地形苦笑道：“大王，若是在这里屯田，也无险可守，万一吐蕃人来攻，我们这些人马，恐怕挡不住吐蕃大军！”

李贤淡淡地笑道：“这边的夏天太短，耽搁不得，必须尽快把粮食种在地里，能收多少是多少，先把粮食种好，再筑城，现在天气也慢慢热了，把大车围起来，临时充当车城。”

李善和刘纳言开始安排各部将士开始屯田。为了提高将士们的积极性，李贤向全军将士宣布，谁开垦多少田地，其中一半归私人所有。

滑国公皇甫忠上前问道：“大王说话可算话？”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贤笑道：“从现在开始，四月底垦荒结束，本王会命庭州制作田契，当场发放！”

虽然说现在安西四镇已经丢了，龟兹以西的地盘已经不复大唐所有，可问题是包括皇甫忠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唐依旧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如果以前要说在庭州境内垦荒，大部分人肯定没有兴趣，可问题是李贤率领的这一万余人马，可全部都是凉州武力豪强家族的子弟，抽调他们的时候，对外号称抽调精兵，事实上，是看他们的出身。

比如说像滑国公的小公爷皇甫忠，威武段氏段怀本，他祖父就是唐初名将段志玄，李贤这一次西征，其实是带着一帮子二代三代们出来的。

凉州武力豪强家族自唐初以来，其实已经没落了，包括没落的陇右李氏，李贤给他们找了一块可以开发的土地，而且许诺，只要开垦出来，就分给他们一半，这些二代们顿时心动了。

于是，凉州武力豪强集团的二代们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了获得更多的田土，他们或是利用钱财雇佣人手，或者是利用渠道飞书凉州，赶紧调人过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李贤在北湾湖附近就靠啃了三十五万余亩田地，此时在北湾湖附近作业的人数，从原来的一万六千余人，已经增加到了三万余人，至于增加的人数，则是被这些二代们坑蒙拐骗过来的。

李贤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他天天几乎泡在匠作营里，这个匠作营过半的木匠和铁匠，联手打造曲辕犁，这种犁一直使用到建国后，不过并不是唐初发明的，而是在唐朝后期发明的，优点是操作时犁身可以摆动，富有机动性，便于深耕，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

随着这种曲辕短犁的发明，耕作效率大幅度提高，一人一牛或一马，可以耕三亩地，李贤不仅改造了曲辕犁，还为了提高播种效率，发明了畜力链条式播种机。与传统的耧车相比，这种链条式的播种机，更容易控制播种量，更为精确。

这段时间，李贤忙个不停，李善其实是看不上李贤天天跟工匠泡在一起，可是随着李贤改造的曲辕短犁和轮式链条式耧车的出现，这让李善高呼大唐有李贤，简直就是天下苍生的大幸。

别看李贤只是将曲辕短犁改造出来，却大大提高了农耕效率，几乎提高了三分之一，而且还可以灵活控制耕地的深度，特别是这种链条式的耧车，播种的时候，可以让种子精确到两，即避免播种过稠密，也避免过稀。

随着这些农具发明出现，一切走入正轨，李贤也轻闲了下来，他骑在马背上，每天都往田间地头观察着耕作的情况。

这些唐军将士也非常高兴，毕竟这些田地都有众将士的，随着大唐人口增加，土地却没有增加多少，粮食多了，府兵将士的孩子也多了，土地只有那么多，每个府兵只有八十亩永业田，如果只有两个儿子，生活还过得去，可是三个儿子或三个以上，日子就会过得紧巴了。

现在李贤愿意在庭州分给他们土地，这种好事哪里找去？更何况，这些土地靠近天山，可以利用雪山融水浇灌，虽然不如关中上好的良田好，可问题是对于白得的田地，谁会嫌烫手呢？

尽管在干活，唐军将士却士气高昂，李贤的心情也不错，看到认识的将士，也给他们打招呼。

李善知道李贤在这样的微笑下，他肩上所承担的压力，从进入庭州境内来，李贤从长安出发时还丰神俊貌的脸颊就跟刀削似的，瘦了不止两圈，做出西进庭州的决定以来，他营帐里的铜油灯常通宿不熄。

李贤已经接到消息，吐蕃开始向赤海那边增兵，契苾何力能不能守住鄯州，能坚守多久才失陷，若是鄯州失陷，凉州就要直接面对吐蕃的兵锋，裴行俭能坚持多久，都很难预料。

李贤虽然会避开吐蕃的主力，但是西进天山北，挺进敌后，仍然是一段艰苦卓绝而充满凶险的道路。

眼下这些人在空旷的地带，无险可守，王方翼率领的骑兵主力也失去了联络，他能不能完成奇袭龟兹的任务，能不能收复安西四镇，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李贤望着郭怀亮道：“怀亮，告诉将士们，北湾湖这边的田产，就不分给帐内府的将士们，将来本王一定会赏赐给将士一块肥田，让大家都过上土财主的日子！”

郭怀亮道：“这边时间，我们这里已经有不少探子出现！”

“再坚持坚持，等咱们腾出手来，再跟他们算总账！”

李贤这段时间开始主动将匠作五营开始向矿区转移，匠作五营虽然经过了这一路上的训练，可事实上，因为年龄的问题，这些工匠可不具备唐军将士的战斗力。

他们现在已经暴露，一旦让吐蕃骑兵盯上，匠作营五千余人稍不注意就会为拖累全军的累赘，后勤补给供应不足，将严重影响到全军的战斗力。

李贤在北湾湖驻营垦荒，也不能说是一定作用都没有，自从去年四月安西四镇失守，庭州就顶在了最前线，不少四镇唐人百姓也逃到了庭州，这些百姓的涌入，不仅增加了庭州的负担，也给庭州百姓带来了惶恐的情绪。

随着李贤率军抵达庭州，并且开始在北湾湖河畔屯田，这让庭州原本惶恐不安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缓解。

不少没有生计的唐人百姓也跑到北湾湖附近，投靠李贤，参加屯田。

四月下旬，北湾湖湖畔的屯田工作基本进入尾声，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李贤共计开垦八十六万余亩田地。

这些田地共计种了七十万亩小麦，二十余亩大豆，还有一些种了蔬菜和棉花，屯田结束以后，李贤决定沿北湾湖筑一座城，同时准备在向庭州方向建两座驿站，方便联系。

李贤拿出设计的城池图纸，正准备让李善看看，却听到着急的脚步声传来：“大王，不好了！”

李善道：“大王，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怎么会有突厥人？”

李贤倒是愣住了。

王勃随后而入，他满脸苦笑道：“因弥射为海道总管苏海政冤杀，众心不服，阿史那都支遂引众投奔吐蕃，现在阿史那都支联合别部帅李遮匐兴兵反唐，正在进攻庭州！”

李贤叹了口气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浑厚的战鼓声在北湾湖湖畔响起，听到鼓声的唐军士兵微微一愣，马上拿起兵刃，开始披甲，然后迅速向校场集合。

如果现在北湾湖的城池已经筑好，李贤也绝对不会匆忙出兵，可问题是，他们这里距离庭州都是一块平原，虽然有小丘陵，却没有大山，而且海拔只有五百至六五十米。

想要拒车城而守，肯定守不住，而且北湾湖湖畔刚刚种下的田地，早种的刚刚发芽，如果让突厥骑兵一翻踩踏，李贤这一个多月不仅白干，还损失大量的种子。

随着众将领抵达校场，李贤板着脸望着众将领道：“知道本王为何聚将吗？”

众将领纷纷摇头。

李贤朗声道：“突厥咄陆五部反了，好好的人不愿意做，愿意当吐蕃人的狗，你们说，怎么办？”

平心而论，李贤真不会领兵打仗，可是他只会一点，那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着众将领没有答话，李贤接着道：“老规矩，只要参战，无论胜败，赏钱一万，伤了给五千汤药费，重伤给一万钱，重伤致残赏钱两万，斩首一级，本王赏钱一万！”

听着李贤的话，在场的唐军将士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大唐将士闻战则喜，那是因为唐军重军功，军功在身，可以改变命运，现在听说李贤参战就给一万钱，斩首再给一万钱，这可是两万钱，相当于二十贯，也就意味着，可以正常年月购买上千石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呢，光吃粮食的话，足够一年五口吃上十年。

慢慢地，唐军将士们眼睛红了，他们眼中那些突厥人已经不是人，而是金灿灿的铜钱，一个个会走的军功。

“出发！”

郭怀亮率领帐内府拱卫着李贤，其他各部人马，纷纷列出而去，就连那些被工钱吸引而来的大唐百姓，也纷纷跟着唐军向庭州进发。

毕竟，没有人是傻子，如果李贤率领唐军走了，他们在北湾湖就是待宰的牛马，就这样，一万唐军步兵在前，三四万唐人百姓在后，四五万人浩浩荡荡朝着庭州杀去。

别看这支“军队”的规模很大，样子很吓人，当然只是看上去很吓人，事实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嘛，这是仁都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庭州城下，阿史那都支率领一万余突厥骑兵，正在庭州城下，朝着大门紧闭的庭州城破口大骂，他们没有攻城的器械，其实也自知奈何不了庭州城，只是占占嘴上的便宜。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尘烟滚滚，声势震天，阿史那都支扭头一看，只见西北方向出现一支庞大的军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阿史那都支一把抓住身边的吐蕃使者：“你他娘的坑我！你不是说，庭州空虚吗？这支唐军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