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李贤非常意外，按照历史上的记载，他的长子应该名为李光顺，但是却没有记载李光顺的生母是谁，同时他也是武则天担任皇帝后，李贤的诸子之中，唯一一个被杀的儿子。

可是，李贤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孩子居然被赐名李光福，更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赐爵永王。

一般而言，唐朝王爵分为三等，一为亲王，二为嗣王，三为郡王。亲王的儿子一般封为郡王，事实上嗣王是亲王嫡长子未继承爵位时的称呼，事实上如同虚设。

李贤作为亲王，他的儿子应该被封为郡王，可问题是，永王是一字王，在唐朝属于亲王爵，如果郡王，那就是应该是太原郡或胶东郡，某某郡王。

永国虽然不像雍、燕、吴、楚等国出名，但在爵位体系里，永国是存在的，早在商朝时期，册立永国，成为商国附庸，在西周时期，永国又被称为云国或燕国，是姬姓诸侯国之一，曾随周武王灭商，为“牧誓八国”之一。

在春秋时代，永国成为一个不弱的诸侯国，版图主要在今天的湖北省十堰市一带，鼎盛时期甚至扩大到今陕西、四川、重庆等地。

李贤其实是想不通，为什么李治要封自己的庶长子为永王？

李善还以为李贤没有听清楚，接着道：“陛下为王子赐名光福，封永王！”

李贤却没有开心，反而在思考李治的用意。

王勃道：“大王所虑何事？”

李贤微微皱起眉头道：“为何赐名光福？封为永王？”

除非是皇帝的儿子才是被封为亲王，哪怕是太子的儿子，太子没有当皇帝之前，也会被被封为郡王，特别像李建成，他长子李承宗，封为太原王。次子李承道封为安陆王，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被封为恒山郡王。

王勃想了想道：“光福者音光复，难道是陛下对大王收复安西四镇寄予厚望？”

李贤苦笑道：“纵然对本王寄予厚望，也不至于封光福为永王……”

李善却突然道：“大王，金满县令为何人？”

李贤微微一愣道：“赵德威，应该是他吧，我听杜刺史介绍过，说他是蜀中八贤之一！”

“若是蜀中八贤，定不能让其再担任金满县之职，此人不通庶务，难挡百里侯之才！”李善毫不客气地道：“大王应该罢其官也！”

李贤不解地问道：“为何要罢其官？”

李善苦笑道：“现在马上就要五月了，已经过了农耕时节，庭州农时比关内要晚两个月，以往二月，冰雪已经开化，地里的土壤已经松动，冬天的积雪融化，渗入田亩，是最容易垦殖的时候。往年的这个时候，州县两级衙署，早已派人下去，分发种粮，督促农人垦地播种，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最讲究的就是农时，误了农时，一年就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农人便吃不饱饭，吃不饱饭，他们便要造反，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头猪都能看明白，金满县的县令却看不明白，这样的官，大王要来究竟有何用处？？”

杜怀宝听着李善要拿下自己的属下，急忙出声解释道：“从去年到今年，先是吐蕃犯边，然后是吐谷浑的白合素，然后就是阿史那都支，一年之内大战三场，这些文治上的事情，自然有些疏忽了，这却也不能怪赵德威！”

李善坚决地摇头道：“这不是理由！”

杜怀宝望着李贤：“大王……”

李善望着李贤道：“大王为何征战？”

李贤自然而然地道：“自然是为了保护安西黎庶不受吐蕃、突厥等人的涂炭……”

话未说完，被李善打断：“若是安西黎庶都饿死了，大王来保护谁？”

王勃心想：“事有大小，有轻重缓急，大王志在天下，燕雀岂知鸿鹄之志？”

李善一脸严肃地道：“大王肩负陛下期望，要收复安西四镇，要庇护安西和平，要打仗就需要有兵，有兵，要先有粮，没有粮食，自然也就养不起兵。”

李贤悚然一惊，神色也不由得慎重起来。

当然，他其实并不是因为粮食问题而担忧，事实上，李贤其实对庭州并没有直接管辖权，但是却拥有调动庭州之兵的调动权。

李贤似乎明白了李善的真正用意，他开始向杜怀宝发起进攻，这是要夺权。

李善接着道：“敢问大王，春耕耽误了，农事凋零，黎庶都饿死了，谁来为大王纳粮？”

杜怀宝直直的望着李贤。

李贤深思不语。

李善又看向杜怀宝道：“杜使君，你说粮草要从何而来？”

杜怀宝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李贤率领一万六千余大军从凉州出发的时候，因为大车多，所以携带了大量的粮食，可问题是，这些粮食仅供李贤以及麾下一万六千余人三个月的消耗。

随着李贤带着人在北湾湖开始垦荒，这期间又是分发种子，又是招募流民和唐人百姓，原本三个多月粮草，因为人多的问题，仅仅一个月，粮食就所剩无几。

随着垦荒结束，李贤马上就把五千余工匠送到郭待封的金山城，因为李贤也没有多少粮食了，如果不是这一次阿史那都支带着人进攻庭州，又因为阿史那都支麾下的西突厥人，早被唐军将士打得出现了心理阴影，看着唐军的旗号，特别是唐军足足四五万人，比他们人数还多。

这些突厥人根本就没有战斗的意志，吓得调头就跑，阿史那都支本来想撤退，结果却变成了溃退。

这一次李贤缴获了大量的牛羊，可以暂时解决粮食危机。

李贤道：“大王麾下几万大军，只要断粮一个月，便会哗变，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会将大王的人头献给吐蕃人或者突厥人，献给任何一个能够让他们吃饱饭的人……”

杜怀宝有些慌张的辩解道：“庭州城中现在并不缺粮……”

李善咄咄逼人地道：“杜使君这些官仓里的粮食，乃是庭州多年农耕税赋积攒下来的家底，一旦吃完了，大王的军队还能吃什么？”

李贤也不得不佩服李善，李善明着要收拾这个不务正业的金满县令，事实上却打着庭州粮草的主意。

李贤自然要配合李善演戏，他故作面色铁青，压着声音道：“传金满县令，赵德威！”

杜怀宝还以为赵德威又倚老卖老得罪了李贤身边的李善李学士，可问题是，庭州文教本来就不行，全靠着赵德威这个蜀中八贤撑着场子，他一边让人通知赵德威，一边准备大出血，想要跟李善好好谈谈。

李贤帐外，李善压低声音道：“杜使君，此乃公事，非是私怨！”

李善跟杜怀宝实话实说，可问题是，杜怀宝根本就不相信。

杜怀宝是武将出身，对文治这一块还真不太熟悉。

很快，原本得突厥大军来袭消息的赵德威，就丢下金满县城，一口气跑到庭州，如果不是阿史那都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先攻金满山，现在他不仅不会被李贤打得狼狈逃窜，反而会在金满县城吃得满嘴流油。

只是阿史那都支认为，庭州境内的三县八镇，别看小镇和县城不大，粮草不多，但是县里或镇里大都是唐人豪强镇守，这些人与他们突厥人天生是对立的，一旦打起来，他们不会投降，只是死磕。

在阿史那都支看来，这三县和八镇，属于鸡肋，真正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阿史那都支是想来庭州吃肉的。

结果倒限，肉没有吃到，反而把他的大牙给崩了。

在赵德威被带到李贤大帐内的时候，杜怀宝也跟着进入。

“拜见大王！”

李贤望着赵德威道：“赵县尊，你干得好差事！”

赵德威满脸都是汗水，不住辩解：“大王容禀……大军征战，事务繁杂，卑职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这些年来，庭州连年战乱，去年更是大战三次，小战无数，这春播的事情，本就是农家自己的事，官府是根本管不过来的……”

李贤听着赵德威的话，恶心的不行。

这样的官员他遇到得太多，本身虽然有可能会清廉如水，可问题是，他们比那些干事趁机捞一笔的脏官还可恨。

李贤用眼神示意李善开炮。

李善自然不会客气，他其实倒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员半千，员半千靠李贤以来，李贤把将作五营五千余人交给员半千，从长安到凉州，五千余将作营除了两人病死，没有出现其他损失。

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掉队，在垦荒期间，员半千更是管着偌大的将作营，负责打造农具，负责为将士修缮马车，维护装甲，所有的一条都做得井井有条，也就意味着，员半千这个新投效李贤的门人，五个多月的时间内，已经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可问题是，李贤只是行军大总管，没有地方上的职务来安排员半千，现在正好有个机会，金满县令不作为，完全可以拿下金满县令，即安排了员半千这个新投效的人，也给员半千搭一个梯子。

这才是摸实权的官职，正适合员半千的发展。

同时，也可以利用金满县令赵德威，对杜怀宝这个庭州刺史、金山都督府敲打一下，让庭州更好的配合李贤。

这一招，可以说是一鱼三吃。

李善道：“金满县治下，现在有多少人丁？”

赵德威望了一眼李善，又望向杜怀宝。

杜怀宝有些无语，金满县有多少人，还能不清楚吗？两千六百九十五丁，可是赵德威却吱吱唔唔，他没好气地道：“回话！”

赵德威咽了口吐沫：“下官……下官不知……”

这让杜怀宝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赵德威，这可都是赵德威报给杜怀宝的数字。在杜怀宝看来，这事简直离谱。

李善冷笑道：“有多少田亩？”

赵德威冷汗直流：“下官……田亩……大约……似乎……好像……”

李善又道：“金满县署，有多少公人？”

赵德威道：“这个……好像是五十多人……！”

李善道：“五十几个？”

赵德威现在简直想哭，他堂堂蜀中八贤之一，因为嘴巴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庭州当县令，他哪里用心去操持过金满县的庶务：“这个……好像……六十……”

李善道：“去年突厥和吐蕃先后进攻庭州，金满死了多少人？”

赵德威道：“好像……不少……”

杜怀宝接过话茬道：“前后三战，阵亡军士四百八十一名！其中，二百六十二人是因伤亡不治而亡！”

李善说到这里，也不再说话，而是望着杜怀宝。

杜怀宝指了指赵德威道：“赵先生，你不适合当县令，本都督准备在庭州设立州学，你来做州学博士！”

杜怀宝躬身向李贤道：“大王，下官识人不明，下官用……用错了人……！”

李贤笑道：“那本王给你推荐一个县令，雍王府帐内府典军员半千何在！”

“门下在！”

唐朝的圈子其实跟后世一样，也不算大，比如说这个员半千，他与王勃是好友，因为他的老师是王义方，他通晓四书五经，是个饱学之士。他虽然官职不高，却拥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学生叫卢照邻，初唐四杰之一，与王勃齐名。

当然，王勃与卢照邻成为好友的时候，要比员半千要晚，直到王勃前往蜀中，卢照邻与王勃在蜀中结识，相互吟诗酬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被称为知己。

王勃和员半千认识，那是因为员半千由其老师王义方为其造势，称其为“五百年有一贤者降生，你对此当之无愧。”

这句话其实和水镜先生司马徽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勃年少成名，得到员半千的名声后，自然上门讨教，两个天子，擦出了真爱的火花。

大唐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拼老师，讲背景的时代，当李贤说出员半千是王义方先生的高徒，就连赵德威也服气道：“若半千先生担任金满县令，才是金满县黎民百姓之福！”

就这样，李善轻轻松松替李贤拿下金满县令之职，还让杜怀宝对李贤感恩泣德，李贤不仅安排了员半千，同时也可以插手庭州政务。

也算是皆大欢喜。

李贤又将之前设计好的北湾湖城城池设计图拿出来，以供众人参详，当然，北湾湖城与庭州城没有办法比，庭州是李卫公李靖在浮屠城的基础上建立的，周长四十里。唐长安城周六十七里，今实测约35.5公里，合一里为529.8米。

至于说庭州城大约三分之二的长安大小，李设计的北湾湖城，南北长约一点五公里，东西宽约一千米，城池布局分为内外两城，像个巨大的“回”字。内外城均有护城河、马面、敌台、角楼和城门。

对于这座城的筑造，王勃却提出反对意见：“大王，门下以为，这座城池太小！”

在王勃看来，李贤主持筑城的机会不多，这将在史书上要大书特书的，所以一定要大，最好是将整个北湾湖城城西和那座高岗给圈进去，否则一旦敌人进攻，这里可以居高临下。

李贤喃喃地道：“这样会不会太大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李显爽朗的声音：“六兄，有没有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