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就在日月山红山崖谷口附近的山坡后面，论钦陵警惕着看着前方谷口的道路。

数百上千名吐蕃士兵骑着马，紧紧的跟在论钦陵的周围埋伏着。

峡谷口，一支唐军斥候部队徘徊一阵之后，掉头准备离开。

论钦陵一挥手，一马当先带着十几个人冲了下去。

经过交战以后，论钦陵不得不悲哀地发现，面对唐军的精锐，他们吐蕃人的弓箭，除非抵达三十步之内，否则很难对唐军将士造成有效杀伤。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惊动唐军士兵，唐军马上就会利用他们弓弩射程远，威力大的优势，对吐蕃军队造成极大的杀伤。

论钦陵他们利用地利的优势，所以马速极快，在唐军斥候部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近前，挥刀就砍。

唐军斥候还来不及做出防御，就已经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的吐蕃骑兵淹没，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唐军将士非常无力，他们全部歼灭，却也给吐蕃骑兵造成不小的伤亡。

唐军斥候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几匹战马在周围游弋，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庞同善率部接近了峡谷口，看到地上的唐军尸体，不由心惊的勒住马头，死死地皱起了眉。

周围的唐军将士们迅速做出了防御姿势，警戒的看着四周。

庞同善下令道：“全军放慢行进速度，派出斥候搜索两翼。”

藏在山上的论钦陵窥视着远处的情况。

远远的，庞同善指挥下的唐军将一支埋伏中的吐蕃军小队搜出来，全部斩杀歼灭。

论钦陵几名手下的将士冲动的要冲出去。经过这一次交战，论钦陵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瞧了大唐。

上一次跟薛仁贵交手，薛仁贵与郭待封不和，所以在战役初期，这让论钦陵取得预想中的战役战果，相对薛仁贵率领的唐军相比，这一次李贤所率领的唐军装备更好，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将领。

当然，这是论钦陵以为的普通角色，事实上，庞同善这十几年不是留守长安，就是出征高句丽。事实上庞同善因为他的父亲庞卿恽的原因，一直深受李世民信任。要知道，庞卿恽自晋阳起兵的时候，就是归属李世民麾下，参与平定霍邑宋老生、平定薛举父子、王世充、刘黑闼，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说不定成就会更大。

因为庞卿恽是李世民的元从，比秦琼、尉迟恭更信任，受《隋唐演义》的影响，很多人认为秦琼尉迟恭等深受李世民信任，事实上，尉迟恭在参与玄武门之变后，几乎没有单独领军打过仗。

秦琼同样也没有打过仗，自称是时常生病，然而，名声不如尉迟恭和秦琼的程节节，才是真正被李世民信任的人。

庞同善虽然是李治的心腹之一，吐蕃情报中也从来没有提及这个人，因为他一直被充当吉祥物。

在论钦陵看来，大唐人杰极多，随便拉出来一名将领。就可以指挥若定，连他这个自诩聪明的人，也找不到破绽。

论钦陵冷冷的下令：“离开这里，分散逃走。”

说着，论钦陵已经开始往后退去。

众吐蕃士兵心有不甘的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然而这一条撤退之路并不顺利，庞同善采取了虚虚实实的布置方式，看似防备松懈的地方，都是让吐蕃人认为有机可趁，事实上，这大部分都是陷阱。看着兵马驻扎的大路，反而是仅有若干士兵把守的虚弱之地。

很快逃走的吐蕃军士兵被陆续的抓住，不由分说，直接被唐军杀死。

庞同善看着不断被抓到的敌军士兵，脸色越来越凝重：“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抓住论钦陵了！”

湟水河河畔，唐军大营之中。

契苾何力正在吃饭，饭菜谈不上丰盛，却盛在油水足够多，他向来不像其他将领一样，与将士同甘共苦，吃的都是小灶。

除非是情况不允许，否则像现在这种情况下，凉国公府的厨子不仅给契苾何力大将军做了八个热菜八个凉菜，八荤八素，不过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要流口水了。

契苾何力吃饭的时候，动作非常优雅，当初他在跟着李世民的时候，装作非常粗鲁，每一次用餐都会如同秋风扫落叶，狼吞虎咽，吃得一片狼藉，结果李世民不厌其烦，细心教导契苾何力，要学会知礼。

所谓的礼，就是吃饭。

等契苾何力吃完饭的时候，众将领这才向其汇报战果。

“末将斩获，五百二十三级！”

“末将斩获七百五十五级，俘虏……”

说到这里，契苾何力的目光冷了下来。

那名将领自知失言，急忙改口：“末将记错了，末将斩获一千六百零十九级！”

契苾何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咱们的粮草都是宝贵的，一粒粮食，都是农民千辛万苦才得了的，怎么可能浪费呢！”

契苾何力通过这一次交战，敏锐的发现这个吐蕃不好对付，如果是其他游牧民族，他这几个月以来，不说灭掉对方，至少可以让对方元气大伤，因为他率领的可都是李治派出的精锐，装备比普通唐军要好，训练更加有素。

要知道唐军急行军八十里，能够完成八成不掉队，准时抵达，这已经算是精锐了，可问题是，庞同善所部以及高崇德所部，不仅没有士兵掉队，反而提前将近两个时辰抵达战场，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通过对战场上的打扫，契苾何力这才对这一次的初步情况有所了解，在湟水河河畔，吐蕃将士损失过半，现在遗留将近四万具尸体，可是唐军计算军功可不按尸体，而是按照完整的首级，结果，全军斩首仅一万四千余级。

有的首级是在战斗中砍烂了，有的则是被战马踩坏了，这些都不计入军功，就在这时，契苾何力在大帐中扫视一圈，不解地问道：“庞将军何在？”

契苾明道：“听说庞将军咬住大鱼了！”

“谁？论钦陵？”

契苾明点点头道：“有可能是他！”

契苾何力本想提醒庞同善，可是话到嘴边，反而没有说出来，他虽然是庞同善的顶头上司，可问题是，他和庞同善的样挂着镇军大将军的军衔，这就非常说明问题了。

别看庞同善的实职比他低，可十六卫大将军才是正三品，与宰相同级别，但是镇军大将军是从二品，相当是加衔。

如果他指示庞同善小心应对论钦陵，说不定适得其反，做官和做人一样，只有懂得见好就收，这才能走得更远。

其实如同契苾何力判断的那样，庞同善其实已经陷入了麻烦之中，论钦陵一步一步有序的吸引着庞同善所部向西狂奔，庞同善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环境不熟悉，对论钦陵也没有足够的重视。

直到天亮的时候，经过一夜不停夜战论钦陵这才带着十几名亲卫，钻进一个野狼山洞，他并没有杀死这个山洞里的野狼，而是将狼窝里的狼崽儿用牛皮绳子捆绑起来，这支狼群的母狼和公狼，不甘地在附近徘徊低嚎。

本来唐军将士准备搜索山谷中的山洞，看着野狼被射杀却不远离，反而躲进山洞，他们判断这个山洞里有狼崽子。

唐军将士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野狼上面，这些唐军将士侦察完附近的地形后，朝着前方走了下去。

在一片密林中，十几名唐军将士惨死在陷井中，这些士兵不慎掉入陷井中，被削尖的木棒穿体而死。

接着前方又是几名唐军士兵的尸体，这几名唐军士兵触动机关，被一根巨大的树枝压在了下面，树林深处，也有十几名唐军士兵中箭身亡。

庞同善带着亲卫，一路追杀而来，非但没有看到吐蕃人的影子，偏偏看到了麾下将士，各种各样的惨死，有的唐军将士被绊马索绊倒，摔下战马，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人近距离割喉而死，也有的则是被山坡上的落石砸死……

整片密林陷入了寂静的死亡恐怖中。庞同善在查看一个个斥候的尸体，脸色阴沉。他站起身，咬牙切齿道：“不能手刃此人，誓不回兵。”

一个白天的搜索，吐蕃人仿佛消失了一般，等到论钦陵睡饱醒来，开始生吃狼肉，这个时候，他看着太阳西下，这才让身边的亲卫放出圈养的鹞鹰。

鹞鹰在空间翱翔着，不时地发出啸叫，这些吐蕃精锐士兵则从各自隐藏的区域内钻出来，他们听着鹞鹰的啸叫，就接到了论钦陵简单的命令。

密林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庞同善身边的士兵都被论钦陵各个击破杀光了，形单影只的庞同善牵着马在密林中前行。

突然间，黑影一闪，一杆马槊拦腰砸了过来，将庞同善砸了一个趔趄。

论钦陵的马槊挂着风声刺了过来，庞同善奋力躲过，马槊扎在了地上。

下一刻，一柄横刀砍了下来，庞同善拔刀对抗。

庞同善在论钦陵凌厉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就在即将丧命的时刻，一支羽箭挂着风声射到，逼退了论钦陵。

论钦陵毫不犹豫，转身退去。

庞同善的另外一支部队出现在密林的一侧。

庞同善喘息着，爬起了身，论钦陵再度消失在密林中。

庞同善咬着牙道：“搜……找到他，宰了他！”

副将道：“将军……退兵吧！”

庞同善怒吼道：“搜——！”

副将大吼道：“仗已经打完了，他只有一个人了，我们已经打赢了……”

庞同善刷的拔出了刀指着副将道：“搜——抓住他……宰了他……这是军令！”

副将望着庞同善。

就在这时，副将身边的一名折冲都尉上前，猛地给了庞同善一个重重的耳光。

庞同善被打得一个趔趄，他的几名亲兵上前，扭住了这名折冲都尉。

折冲都尉朝着庞同善大吼道：“将军，这是打仗……不是儿戏……已经死了十一支伺候队，死了一百多个人了……一个吐蕃人……不值得搭上这么多弟兄们的性命……你是将军……不是小孩子……”

庞同善望着这名折冲都尉，拔出了刀，锋利的横刀抵在折冲都尉的脖子上：“你个百济杂种，胆敢打本将军！”

黑齿常之初任百济达率兼郡将。唐高宗灭亡百济后，黑齿常之率领自己的部落归降唐朝。当时苏定方擒住了百济左王以及太子隆等人以后，依然纵兵对百济进行劫掠，百济很多成年人被杀死。黑齿常之十分恐惧，于是与手下十多人逃归本部，收集逃亡失散的士卒，齐心协力保守任存山（今韩国忠清南道礼山郡一带），率领民众抵抗唐军。

后来，黑齿常之聚众三万余人，苏定方派兵攻打，黑齿常之率领敢死队奋力抵抗，苏定方无法讨平，只能无功而返。此后，黑齿常之与别部将领沙吒相如各据险要以策应百济将军鬼室福信。

龙朔三年（663年），大唐彻底平定百济复国运动，黑齿常之率领部众到刘仁轨处投降。麟德元年（664年），黑齿常之获授折冲都尉，镇守熊津都督府。

去年高丽降而复叛，唐军三路大军进攻高丽，攻势受挫，刘仁轨担心他招降的黑齿常之，因在百济深得人心，就向李治建议，将黑齿常之调回长安，担任左金吾卫翊二府折冲都尉。

黑齿常之是庞同善麾下十个折冲都尉之一，就在庞同善的刀抵着黑齿常之的脖子时，处于亢奋和愤怒中的庞同善终于冷静了下来：“放开他！”

黑齿常之以为这一次自己必死，看着亲卫松开了他，黑齿常之挣扎着站了起来，望着庞同善道：“将军，要对付此人，其实不难，现在东南风正劲……”

庞同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放火烧掉这片林子，我们退兵！”

赞婆在青海湖湖畔徘徊，他的神色焦急。

旁边的湖畔的滩上，横七竖八的聚集着一众残兵败将。

论钦陵突然出现在远处的山坡后，一路小跑，到了赞婆的面前。

赞婆难掩激动：“元帅，元帅，您可算回来了！”

论钦陵的眉毛胡子都烧得只剩下了半边，身上的衣甲也被烧得残破不全。

论钦陵微微喘息着环视左右：“就剩这些人了？”

赞婆一愣，痛苦的点点头。

论钦陵率领十万精锐吐蕃骑兵，准备一举歼灭契苾何力所部两万五千唐军，却没有想到，他被契苾何力将计就计，反手就是一计反客为主，十万大军回来不到一万人马，十成折了九成。

论钦陵不见丝毫迟疑的下令：“先回西羊口（今贵德）！”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天雨，就在论钦陵在日月山的湟水河河畔大败的时候，来到庭州李贤也在搞事情，当然，他不是在与安西（因为某些词属于禁词，安西就代之某自治区）各部打仗，而是大张旗鼓做生意。

庭州互市在李贤的主导下，正式开启，各部首领都派人前往庭州城外的互市，准备交易，购买一些物资，预备过冬。

这个庭州的互市里不仅有茶叶、丝绸、布帛、盐等传统稀缺物资，同时也有煤球炉、煤球、铁锅、八轮马车房车等新奇玩意。

对于牧民而言，他们需要随时转移草场，马背上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可问题是，每一次搬家，对于牧民而言，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现在庭州出现了一种新式八轮马车房车就是这种好东西，这种马车非常庞大，自重多达三千余斤，需要八匹马才能拉动。

对于牧民而言，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马，这种房车不需要搭建，只需要在抵达地方之后，把战马解下来，随后用木腿支睿起来，就可以使用。

甚至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里面也可以住人，用煤球炉可以烧茶，也可以煮羊肉，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太颠簸。

特别是煤球，小小的一块，就可以不停地烧水做饭，而且没有异味，不像烧牛粪……那味道，甭提了。

看着前来庭州参加互市交易的各部人，王勃似乎明白了李贤的用意。

李贤要用自己的方式，悄然改变安西。

这就好比有钝刀子慢割肉，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短短时间内，免费赠送的煤球炉和煤球，就成了各部人的新宠，他们开始习惯使用煤球炉和煤球做饭，随时随地都能喝上热茶。

而且煤球非常便宜，一只羊可以换满满一大车，足足三百块，每天使用三块煤球，就可以使用三个多月。

牧民们也感觉这种东西太划算了，一年下来不过四只羊，就可以不用再捡牛粪，问题的关键是，这种煤球炉放在帐篷里，还可以御寒。

一家五口人，一只煤球炉就足够用了，关键是成本还不高，要知道每年冬天，安西的寒冬都会冻死人，有了这种煤球炉，不仅不会再冻死人，还能避免在冰雪雪地里捡牛粪，实在太好了。

一时间，前来交易的各部人都会买个几只或者几十只煤球炉，然后就是煤球，现在庭州大西沟那边生产的煤球，供不应求。

马车房车看得人虽然多，可是价格太贵，一般人还真买不起，对此，李贤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