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
用过了早餐,郑国辉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便服,手上拿着羊皮帽子,和董焕章有说有笑的向外走。
他今天计划再去一趟万国通宝洋行,与米利坚国史密斯领事都约好了,还要密谈一些合作事宜。
做完了这件事儿,在京师中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郑国辉准备携带家眷前往津门,从那里乘船南返。
估计到家的时候,至少得二十七八了。
“老爷,京城中在我们南风堂下定的大户人家,现在已经有377户,每月至少需一车以上的菠萝果,多的3~5车不等。主家发话了咱们就送货,送到银货两讫。”
“这法子不错,给他们打个九五折吧。算是个优待,这些大户单独建立账册,今后都算在贵宾之列,一律给九五的折扣。”
“老爷,咱们的货可不愁卖,有必要吗?”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这些大户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关键是京师里的人好面儿。在南风堂挂個贵宾的名头,拿果子不但优先还能打折扣,说出去多提气呀!”
“还是老爷考虑周全,焕章受教了。”
“还有呢……那些贝壳不是不好卖吗?在这些贵宾大户中,挑一些身份尊贵用量大的人家,直接每人送一份。”
“嗯,一成行吗?”
“少了,两三成吧,也莫要舍不得。这玩意儿在棉兰老岛多的是,顺着海滩就能捡不少。要的就是勾起攀比的心思,才能打开销路。”
“听老爷破解迷津,学生颇有豁然开朗感觉,又学到了一招。”
“这商贾之道里的门道多着呢,慢慢学吧。对了,崇明岛补发的货到哪儿了?”
“回禀老爷,刚收到津门的快报,“毅力”号大帆船满载380吨菠萝果和其他数十吨南阳特产,已经顺利抵达海河港口。正在组织骡马队发运。昨一天,今一天,估摸这明天上午就能进城。”
“手上还剩多少货?”
“也就不到十吨了,七八吨的样子。”
“那就放开卖吧,尽快把银子回笼,菠萝果也就是年前这阵子热闹。年后的销售至少腰斩,不可能卖这么多了,尽快的发货吧。”
“遵命,老爷。”
两个人顺着月亮门走到西厢房,这里有个小门通向一进院儿的倒座房,那里是看守军士,马贲车夫的住地,还有两大间牲口房和草料房,可以养五六头大牲口。
京师这地界
到了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尤其夜间寒风呼号,冷风吹在身上就像小刀子嗖嗖刺透皮肤一样,冷的叫一个邪性。
大牲口必须得住在屋子里头,金贵的马匹还得用毛毯子或者棉被盖上,用皮带束起来保暖,防止冻着。
早晨喂牲口的水,最好是炖在通坑沿锅灶上的温吞水,不要求烧的多热乎,至少要把那冰冷扎手的寒意去了。
这年头,大牲口比人金贵。
院子里
10多名便衣士卒浑身上下打扮利索,正在院落里等候。
院落中间已经套好了驭马牵引的大轿车,比一般的驴车要大一些,宽敞一些,马夫给驭马身上套上薄被,正在检查松紧是否合适?
见到老爷郑国辉带着董焕章一路走进来,所有人齐齐弯腰施礼,道;“小的见过老爷,老爷万福金安。”
“免了吧,都收拾停当了吧。”
“回老爷的话,马喂过了,也活动开了,牵着在院子里已经跑了几十圈,上车就能走。”
“行吧……”
郑国辉还待吩咐什么,却见到郑丁一路从角门小跑进来,左右瞧了一下,见到自己站在马车边,便快步迎了上来。
郑国辉心知有事,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何事急急慌慌?”
郑丁隔着几步就扎了个千儿礼,道;“老爷吉祥!”
“行吧……起来吧,说事儿。”
“回禀老爷,上回闹事的那个贝子爷巴布泰,带着十几个人又来了。正在店门口和董掌柜拉拉扯扯,非要见老爷不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唏……”
郑国辉听了感觉棘手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巴布泰如此没皮没脸的吗?
他很讨厌这种牛皮糖的无赖劲儿,南风堂开业以来,陆续上门的城灶社鼠可是不少,打秋风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步兵统领衙门巡管街面治安的领头军官,京兆府本地的捕头衙役,都察院的西城巡街御史,多少要应付着点儿,花费个三瓜两枣或者送几个菠萝打发。
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
对那些没背景的青皮混混,闲散宗室就不用废话,直接叉了出去,压根儿不加理会。
贝子爷巴布泰这样子的倒是独一份,郑国辉脸色一沉,说道;“他待怎样?”
郑丁这才回禀说道;“这个贝子爷巴布泰扬言,要给咱们南风堂平事儿,今后有麻烦他全给挡了,非要咱们南风堂拿出三千银子来给他,这不是讹银子吗?”
听了这番陈述
郑国辉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他深深的盯着郑丁看了一眼,又问道;“董掌柜让你来报信,原话是什么?”
“回禀老爷,董掌柜说此人欲投我南风堂门下,索取年俸三千两,言及代为平息诸事,宜速报董先生知晓,上呈老爷明断。”郑丁神情有些惴惴不安的回答道。
众人当面,他也不敢虚言诳主。
郑国辉背起的手转过身来,董焕章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气一闪而逝,心中没来由猛然一跳,后背梁凉飕飕的。
他上前一步,轻声劝说道;
“老爷事务在身,路上的人手也都安排好了,那边恐不好久等,还请老爷以大事为重。”
“那好吧,南风堂你去一趟,银子倒是小事儿。就是说本将军久慕贝子爷任侠江湖,快意人生,活的逍遥自在,心生敬仰,特邀晚间共谋一醉,方才爽利。”
“焕章明白,定会谨慎从事,妥与贝子爷结交一番。”
“行,就当如此。”
郑国辉见董焕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点了下头,踩着马车旁边的马凳掀开轿帘,低身钻了进去。
随后命令道;“别耽误时间,走吧。”
马夫恭敬的应了一声,手脚利索的将马凳挂在车辕上,手上用劲撑了下,便带着小跳坐上了马车边沿,扬起手中的鞭子,甩了个响亮的鞭花。
高声吆喝一句;“走喽……”
驭马拖动的马车向外行去,10多名精悍的便衣护卫分开两边,带着点小跑跟上了。
从始至终
没人理睬前来报信的郑丁,这让耍小聪明的郑丁预感到了不好,脸色很快变得煞白起来,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董焕章。
虽然都是乡邻,可董焕章哪里敢多事?
刚才那会儿,分明从老爷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跟随老爷也有两年了,深知老爷乃是杀伐果断的枭雄之姿,心中极有主见。
可用之才待若上宾,无用的废物弃如敝履。
这个郑丁原本就没什么大用,传个话还夹带私货,凭着个人喜好夸大其词。说一半儿,留一半儿,老爷怎么能忍?
看到董焕章避过自己的眼神,郑丁慌了,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口哀求,说道;“董先生,求您帮帮我,我知道错了。”
“郑把总,莫要如此。”董焕章哪肯粘这个包?便扯动衣袖想要离开。
老爷将这个郑丁放在身边跑腿,赏了他一个把总的衔儿,所以称作“郑把总”,这是客气的叫法。
“董先生,董先生,您帮帮我在老爷那边美言几句,我是一时糊涂气不愤啊!巴布泰区区一个宗室的青皮混混,张口就要三千银子的年俸,我也是为老爷不值,真的没有坏心思啊。”郑丁已经跪了下来,苦苦哀求说道。
真是离了大谱,你什么身份,敢说区区一个宗室的青皮混混?
恐怕还没睡醒吧?
满朝廷打听打听,能有几个贝勒爷,贝子爷?
董焕章无奈,只能说道;“郑把总,那可是贝子爷。”
“贝子爷咋拉,这满京城都是吃铁杆庄稼的黄带子,红带子,要都像巴布泰那样,那咱们郑氏一族的生意也就别做了。我这可不是为自己,是为老爷的家业啊。”
“为老爷的家业……你以为自己是谁?”
董焕章被他的愚蠢气笑了,根本就不欲多话,看到闻声赶过来的家丁便一震袖了,摆脱了郑丁的手。
然后,对家丁吩咐说道;“将此人押入偏室牢牢看管,不准与任何人接触,等老爷回来亲自处置,切不可懈怠。”
“遵命,董先生。”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冲上来直接就压住了郑丁,在他求饶的喊叫声,一路强行拖拽着离开了。
董焕章无语的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又蠢又天真的郑丁,此人知道太多秘密,已经见不到明天太阳了。
人的能力可以平庸,可以木讷,但真的不能自以为是。
郑丁在老爷手下只要老老实实的做个工具人,让干嘛干嘛,让跑腿去跑腿,让送信去送信,今后混的不见得比别人差。
想起了正在东交民巷的巴布泰贝子爷,董焕章急忙说道;“来人啊,再套一辆车,我现在就要去东郊民巷,动作快点!”
“来了,董先生,骡子和马一大早都遛过了,随时都能用。”马夫急忙的套车,三下五除二的就挂好了。
董焕章带着自己的随从钻进车里,马车很快驶出了角门,向着东交民巷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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