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
用力过猛?
陈进张了张嘴。
想问一句什么功这么猛?
“哦,那……我先出去了。”
最后还是挠挠头出去了。
院子里,刘三擦擦冷汗:“陈进,刚才什么响动?爷不是在房间里藏了什么异兽吧?”
“……没事。”
总不能说,顾安就是那异兽?
陈进想起顾安短短时间内飞越似的变化,不由感叹:这个人,真是越来越邪门儿了……
房间里。
“呼……”
顾安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只是刚刚那一吼间,就觉得身体都干净、清爽了许多。
有一种通透的轻盈感。
这应该就是毛孔被震开的效果。
通达内外,呼吸风雷。
说的便是如此了。
这狮子吼炼髓的效率极高,这么下去,哪怕是自己按步就班地炼,最多也就三两个月便能打开八万四千毛孔。
只是不能升级。
等王烈回来,得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弄一部炼髓的功法。
……
只是顾安这一等,就等到了一个多月后。
王烈连夜离开的,又在夜里突然回来。
深夜里就叫人来唤顾安。
顾安跟着仆役来到偏厅,便看到王烈正坐在上首,有点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疲意。
“王伯伯。”
仿佛被顾安的声音惊醒,顾安看到他浑身都微微跳了跳。
显然精神状态极为紧绷。
“来了?”
“坐。”
王烈指着边上的椅子,开门见山道:“顾贤侄,这次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意拜入铁佛寺?”
“铁佛寺?”
顾安讶异:“铁佛寺开山门之日,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王烈自嘲一笑:“不错,六月初六,升阳之日,铁佛寺大开山门,”
“不瞒你说,老夫原本让你进王家,除了卖清泉王氏一个面子外,其实还有私心,不过相信你也早猜到了。”
顾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些日子,老夫也想通了,”
“你的天资世间少有,如锥立囊中,即便没有老夫,也定有崛起之日,”
“老夫能在你未起势之前遇上你,反倒算是老夫的机遇。”
顾安道:“王伯伯言重了。”
王烈摆摆手:“老夫不是客套。”
“因此,老夫也不想再在贤侄身上算计什么了,王家会尽最后余力,助你一把,”
“只盼你日后能看在这一丝情分上,为我王家留一丝香火。”
“过两日,我便会让十三郎将你姐姐扶为正室,你带着十三郎和你姐姐,回白屋庄去吧……”
顾安闻言一惊。
“王伯伯,何至于此?”
“虽说佛门收授弟子,不看门第,”
“但毕竟朝廷自有王法,佛道两教哪怕超然物外,也不会轻易对抗,”
“好在讲经日时,你自己够争气,扬了名声,”
“也没想到会有风君子在,我听说,你在舆情册上已经记上了一笔,如此来来这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冰魄丹已经炼成,明日你便与老夫到县衙走一趟,只要将县尊这边疏通,你抬籍之事就板上钉钉了。”
“至于铁佛寺,你若愿意,我先将你送到铁佛禅院,”
“待升龙之日,山门开时,以你的资质,要登堂入室不是大问题,”
“那么,你的意思如何?”
顾安闻言有些惊异:“您说的铁佛寺收授门徒,是大雪山山腰上的那个……?”
他听谢灵飞说过的,只是铁佛寺外门收徒。
王烈点点头:“原本也只是铁佛禅院收授外门弟子,但情况有变,”
“老夫也不知为何,甲子闭绝山门的铁佛寺,竟会突然开山门,”
“不过这是好事。”
“铁佛寺在西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已入中三品之列。”
“即便放眼天下,也是排得上号的,那万仙教势大,号称灵州第一宗,”
王烈冷笑一声:“却也未必能稳胜了铁佛寺去。”
顾安沉吟道:“王伯伯,拜入铁佛寺,可需剃度出家?”
王烈闻言,便知其意,沉默片刻道:
“铁佛寺倒是也有俗家武僧,但欲得真传,定然是只传出家僧。”
顾安为难:“王伯伯,你也知道,我家中,只有我一个男丁了……”
其实他对传宗接代并没有执念,不过是应付王烈罢了。
出家为僧,终究不是自己所想。
王烈摆摆手:“你也不必心急,以你资质,拜入铁佛寺为一俗家弟子,不成问题,”
“但若欲得真传,也未必那么容易,”
“无论如何,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子,至于以后究竟出不出家,你自己决定。”
看着王烈毫不掩饰的期盼眼神,顾安点了点头:“若是这样,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好好。”
王烈大喜。
顾安道:“王伯伯,现在,您可以告诉我,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烈面上喜意骤敛。
他沉着脸,良久,才道:“事到如今,对贤侄你老夫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进过胜境,当知胜境之珍贵。”
“世间万法,源出于此。”
“每一个胜境的出现,都足以令天下瞩目,掀起血雨腥风。”
确实。
仅仅一个稼轩胜境,就藏着这么多机缘。
胜境关闭得突然,除了这一次自己等人所得,里面也不知还有多少。
除了这些,里面充盈的才气更是不可计数。
这一个多月来,顾安自己已经尝试过。
那块从胜境里带出来的石头,平时佩带在身上,竟然还有令人头脑清晰、耳聪目明的神效。
虽然比不上不孝鸟的“悟性”,但修行之时,也颇有助益。
仅仅是胜境中那源源不绝的才气,就能令朔风书院文运不绝,不知延续多少年,教出多少英才。
想到这里,顾安忽然想起,王家之前大规模采买人手,连白得志都想劝自己卖身王家的事。
除非王家是突然折损了大量人手,要不然不会这样。
又联系到近来大雪山那里有人大规模死亡的事。
便有了些猜测。
果然。
王烈接着道:“我王家早在一次雪山狩猎中,机缘巧合,发现了一处胜境所在。”
“这个秘密,我王家已经死守了多年,如今,终是守不住了。”
顾安道:“真是万仙教?”
王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赞叹之色。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以你的出身,能有这般见识心计,实在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让你骗过了。”
“世间天骄,难道当真都能人所不能?”
顾安一听就知道王烈又想多了。
不过事到如今,确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让人误会自己真是个天才也不是坏事。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老夫这一个多月来,也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段时日,明里暗里针对我王家的,便有可能是万仙教。”
“你可知道,那日在胜境之中突然拔地而起的山峰,是怎么回事?”
顾安摇摇头。
王烈道:“当年大儒顾乘风托举半截山头从天而降,朔风书院自此有了胜境镇压文运,”
“此方胜境,便是顾乘风以三支笔将那半截山头点化开启,”
“那三支笔,乃顾乘风多年所用,受其才气与浩然正气滋养多年,”
“又得其成就大儒之时的天地交感炁机,早已成了儒门之宝,”
“再与胜境中的冲霄才气交融,便化为了三座大山。”
顾安听得心中震惊,澎湃不已。
读书竟然还能读出这般名堂来,连所用的笔都能变成这等惊人之宝。
“就是我们当时所闯的三座山?”
王烈点点头:“庄南溟此番混入胜境,恐怕便是冲着这三支笔去的。”
“当日他以万仙教的移山印,取走了一座山,才导致书院突然关闭胜境。”
移山印?
取走一座山?
顾安心中咂舌不已。
又有些不解道:“那三支笔可是有什么妙用?”
王烈道:“儒门之宝,神妙之处不下玄门法宝、释教佛宝,我岂能知晓?”
“不过我却打听到这笔有一桩妙用。”
“这三支笔,每一支都蕴藏着才气如虹,以其书下祭文,能与天地交感,令胜境现世,并开启胜境。”
王烈叹息:“我王家死守胜境之秘多年,也一直在寻找开启胜境之法,”
“不惜处处讨好书院,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请出书院名士大儒,为我王家打开胜境,”
“却不想,竟有如此至宝在侧,而且让那万仙教如此轻易便得了去。”
“果真不愧是名门大教!”
顾安好奇:“写祭文?”
王烈也不奇怪,顾安再聪明,也受限于出身,见识有限。
“胜境本就是天地交感而生,想要了解胜境,便只有自天地之中参悟,”
“儒门善体天心,往往大儒名士的一篇祭天之文,便能令胜境显世,”
“这一点上,就算是向来师法自然,参修天地奥秘的道门,也不能企及。”
顾安恍然:“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万仙教就是知道了王伯伯您一直守着的胜境之秘,才有了移山之举?”
“虽无证据,但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王烈点头:“不过,他们未必就真的知道胜境方位,否则,也不会再有近日来种种动作。”
“杀我王家武卫,断我王家商路,致使我王家产业一月之内破败大半,”
“都足以说明,他们是想要将老夫逼入绝境,向他们跪地求饶,乖乖献上胜境!”
王烈越说脸色越青,心中实已有无边怒火,却不得不压抑着。
顾安听着也不禁心惊。
原来这段时间,王家不止武卫被杀,连自家产业也遭到了这般严重的打击。
他这时才注意到,王烈本来乌黑如浓墨的头发,此时竟多了不少花白。
看来王家这段时间的日子果真是不好过。
王烈这时正色道:“贤侄,如今老夫已将我王家境况,全数告知于你,”
“以你之聪慧,也该知道老夫的意思。”
顾安微微沉默:“您是打算跟万仙教硬抗到底?”
王烈站起身来,冷哼道:“老夫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别人如此欺辱到头上来,”
“若是就此干休,老夫岂非枉为男儿!”
“万仙教势大,但我王家也传承百年!”
“敢向我王家下口,老夫纵然身死,也要蹦掉他们一嘴牙!”
别说,这一刻,顾安还真从王烈身上感受到几分英雄气。
王家能屹立这么多年,他身为王家之主,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烈语气微缓:
“其实,老夫已将风儿、纨儿都送回师门,有他们在,王家香火老夫并不担忧,”
“但是终归是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你姐姐怎么说,也算是我王家人,老夫也不能不为贤侄考虑。”
即便不用镜子窥探,顾安也能猜到王烈这话,怕是半真半假。
为自己考虑是真,但不是出于什么感情。
而是在赌。
赌自己将来的前程。
留下一份善缘,若王家当真不测,自己未来也真的混出了名堂,或许还能留下一线希望。
只要三姐和他那个丈夫都好好活着,自己和王家的联系就不会断绝。
顾安心中不由叹息。
真不愧是一方豪强之主。
都这个时候了,依然能算计得如此周到。
而且这番剖心剜肺诉衷肠的戏码,令自己即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也完全无法生出半分不满来。
反而还不由自主地生出同情和敬佩之情。
唉……
顾安暗叹一声,说道:
“王伯伯,会不会忧心太过?事不至此吧?”
“万仙教怎么说也是道门大宗,他们做事不会这么绝吧?”
王烈摇摇头:“你还年轻,哪里知道那些名教大宗的手段?”
“无论道佛,这些所谓修行大道的,在意的只有成仙成佛,与天同寿,”
“大道之上,但凡有拦路的,都会被一一清理干净,绝不手软。”
“凡人?蝼蚁罢了。”
“你会在意蝼蚁死活吗?”
“大老爷!”
正说着话,外间一个仆役匆匆闯进。
王烈不悦:“何事?”
那仆役慌张道:“衙门,衙门来人了!”
“衙门?”
王烈皱眉:“是谁?”
“谢荣,谢捕头!”
“他带着一伙捕快,也不让咱们通报,就直接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