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没有停顿,双脚疾踏,几步飞渡。
抢进人群之中,如同虎入羊群。
一掌拍出,便定有一人飞起。
片刻间便来到被众捕快护在中间的谢荣跟前。
谢荣此时双臂已经血肉模糊,露出森森断骨。
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交杂。
扯着嘶哑的声音:“顾六!你若敢杀我,六扇门定不会饶你,天涯海角,无你藏身之所!”
顾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冷冷道:
“人性皆贪,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喝民血,吃民肉,”
“今日杀你,不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我白屋庄。”
话音方落,脚下一勾,将一把捕快掉落的官刀踢起,抄在手中。
手起刀落,刀光闪烁。
一颗人头便骨碌碌滚落地上。
谢荣的双眼圆睁,恐惧之中,透着几分悔意。
这正是顾安最后还要说那么两句话的理由。
杀人之前,顾安也没忘记将谢荣已经再次成形的性灵收割了。
【性灵之光:2】
可惜没别的掉落。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厮杀的两方。
少了谢荣这个为首的,这些捕快为之所慑,本来还有些抵抗之力,这会儿是彻底溃败。
转眼间被王家一众武师杀死过半。
顾安见状也没有继续出手,只是在旁掠阵,哪里有人遇险便出手。
倒是让他在刀口下救下了几个武师。
厮杀没有持续太久。
所剩十余个捕快很快便被尽数诛杀。
许头领站在一堆尸体之间,刚刚经过厮杀的双掌似充气一般涨大了两倍有余,此时才缓缓恢复原状。
朝顾安道:“六郎,您先回去吧,许某和兄弟们留下来善后便可。”
顾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虽说自己经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为了灭口的行动,一次性杀死这么多人。
心中还有那么些坎。
闻言也正中下怀,告辞离去。
“头儿,这顾六当真是厉害,谢荣已经是四境的高手,”
一个武师走到谢荣惨烈的尸体旁,咂舌不已:
“放到江湖上,也是叫得响名号的,虽说被老爷重创,可也还是头病虎,竟然受不住他一掌。”
许江达瞪了他一眼:“顾六也是你叫得的?以后叫六郎!”
那武师一听,忙道:“是是,我这不是习惯了嘛?谁知道以前府里一个小丫鬟的兄弟,竟然有这般本事?”
“咱们兄弟现在对顾六郎可都是打心里佩服的!”
边上的武师也纷纷点头。
尤其是刚才被顾安刀口救下的几个。
“知道就好,我可警告你们,日后都长点眼力,遇上顾六郎,就当作是府里的少爷伺候,明白了吗?”
“是!”
众武师齐声应是。
他们都是在江湖上厮杀的,与一般的仆众可不一样。
即便是府里的少爷小姐,他们表面客气,但背地里该怎么调侃还是怎么调侃。
可今日顾安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那一身令人震惊的武道和巨力,自然是令他们刮目相看。
但后面掠阵救人的举动,却更让他们打心眼里敬服。
这年头,可没有几个主子会在意下人的死活。
“行了,闲话少说,都干活吧!”
……
回到王家的顾安,也不知道自己只是理所当然的行为,竟然收了那些武师的心。
且不管背后别人如何议论。
顾安想去寻王烈。
有仆役早早候着,见他回来,便告诉他王烈服了药,回房疗伤去了。
让他明日再来见。
顾安只好回去。
次日。
没等他去见王烈,王烈自己已经来到了西厢小院。
刘三和陈进见大老爷亲自驾临,好一阵忙活。
对顾安在大老爷心中的位置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偏厅坐下,顾安道:“王伯伯没事吧?”
王烈摆摆手:“些许小伤,无碍。”
他笑着说道:“老夫听许头领说,底下的人,都对你很是敬服啊。”
顾安一怔,旋即道:“许头领江湖经验老辣,才是我该学习的。”
这话却不是恭维。
他是亲眼看着许江达略施小计,就将谢荣引出了城。
手段看起来其实并不高明,但是对人心的把握却是恰到好处。
没有老辣的经验是做不到的。
王烈点点头:“难得你能有这份沉稳。”
他轻声一叹:“王家子弟,若有你三分心性,老夫也不必如此操心了。”
顾安道:“王伯伯言重了,大少爷和二小姐可都是人中龙凤。”
“也就只有风儿和纨儿还有些出息了。”
王烈摇摇头,旋即不悦道:“以后你就不要一口一个少爷小姐的,”
“老夫说了,你姐姐已经是我王家儿媳,你也算是我王家半个子弟了,”
“日后,他们就是你大哥,二姐。”
顾安只听得一阵肉麻,却也不好当面拂了王烈的面子,只好有些尴尬地笑笑应付过去。
“谢荣之事,你便不必担忧了。”
王烈这时才说到正事。
“许头领的手段,就算是六扇门,想要查出蛛丝马迹,也不是件易事。”
“倒是那恶郊,不管你与他是什么交情,以后都千万不要有任何牵扯了。”
王烈神色严肃。
顾安点点头:“我会的。”
事关“叛党”,顾安也分得清轻重。
不管他内心怎么想,至少表面的态度肯定是要撇清的。
不管谁面前都是一样。
只是对于神兵城,他还是有几分好奇。
张嘴欲言又止。
王烈看了一眼便知他心思,正色道:
“神兵城这三个字,离了此地,你再也不要提了,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老夫估计,这次十有八九,也有万仙教的手笔。”
“胜境出世,这朔邑周遭,都成了必争之地,”
“多方斗法,风云汇聚,纵然是我王家,也只能于风中飘摇,夹缝求存。”
“所以,老夫才让你离开朔邑,回白屋庄避上一避。”
“老夫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你随我一道前去县衙拜见县尊,将抬籍之事办了,你便出城吧。”
“铁佛”
顾安道:“多谢王伯伯。”
他也没打算推辞。
城里的形势,就算自己知道得不多,却也能感受到。
事关小命,这会儿不是假装义气的时候。
暂时避避风头,安心修炼。
无论是进是退,自身实力才是唯一靠得住的。
不过他终究还做不到像王烈这样,厚黑得毫无迹象。
在与王烈交谈中,还尝试着关心一下王家。
一会儿问问王戎的下落如何。
一会儿又问问王风、王纨现状。
得知王戎失踪,仍无线索。
王风和悦色和尚都回了铁佛禅院。
王纨回了小龙潭。
说是避难,但顾安估摸着,可能也是搬救兵去了。
王烈没有和他谈太久,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匆匆离去。
到了第二天,又适时出现,带着顾安走了一趟县衙。
顾安第一次得以见到朔邑的父母官。
算是在大庸这么多年,见到的最大的官儿了。
这县尊名为阴子方,与阴君陵是同族。
为人如何不知道,但待人接物却是令人如沐春风,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也正如王烈所说,他诸事都已安排好。
许是那颗冰魄丹让阴子方颇为满意,根本没有任何为难。
便答应为顾安写行述状。
最后还把顾安好一顿夸。
说是已经看过风君子的舆情册,今岁定品宴上,顾安一定会大放光彩云云。
然后当面叫来县里户曹,当场就给顾安把贱籍销了,录到了庶籍上。
亲眼看到自己名字写在代表庶籍的册子上,顾安竟有种卸下千斤重担,浑身为之一轻的感觉。
比铁竹桩功圆满之时给自己的感觉尤为强烈。
足见这出身之重。
虽只是由贱到庶,却是摆脱了枷锁,从此天高任鸟飞。
不过,自己的名字虽然从贱籍上销了。
但三姐和老七的名字却仍在上面。
王烈和阴子方谁也没提这茬。
顾安知道给自己抬籍,王烈很可能已经付出了不少。
毕竟定品宴还没有开,自己也只上了舆情册,可没上《拾遗谱》。
按律,是不可能抬籍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尤其是在西州这种边远之地,下层官吏的灵活性恐怕朝廷都想象不到。
这一先一后的区别,很可能付出的代价很是天差地别。
受了这么大好处,顾安也不可能再为难王烈。
老三老七的户籍,也只好待他日自己想办法了。
离了县衙,不等回到王家,王烈便已经再次催促,让他不必再回王家,直接出城。
“你那两位姐妹,还有我家十三郎,此刻都已在城外等候,你带着他们,回白屋庄去吧。”
王烈摆摆手,又吩咐了一句:“升阳之日前,轻易不要再进城,到了时候,老夫自会派人去知会你早做准备。”
“至于那书院,你也不要再去招惹了。”
“这次多方争斗,说不得,也有书院的手笔在其中,那是旋涡中心,少沾为妙。”
这是之前早就说好的。
顾安也没有多纠结,只是正正经经地以晚辈之记,朝王烈拜了拜。
不管以前如何,至少如今,王烈所作所为,着实当得起自己的长辈。
王烈见状,露出几分欣慰笑意,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礼。
待他拜完,才双手扶起,拍了拍顾安肩膀:“走吧。”
也不等顾安说话,便转身走了。
看着王烈一身华服,穿行在街道人流之中,渐行渐远。
顾安竟觉他的背影有几分沉重之感。
心中暗叹。
留给自己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如果不是情势所迫,王烈不会早早就将王风王纨送走,又这么急着让自己离开。
这分明是在留后路了。
顾安尽管想要做点什么,但也是有心无力。
虽然铁竹桩功圆满,但论武道,王烈都远比自己强得多,谈何帮忙?
摇摇头,转身便往城外去。
……
出了城,没走多远,便看到辆马车停在道旁。
顾七七就站在马车前。
一眼看到了顾安,小脸一喜,又蹦又跳地朝他挥手招呼。
“哥!哥!这里!”
顾安走了过去,便见马车中钻出了一个女子。
一袭淡绿衣裙,二十出头的模样,容颜姣好,眉宇间和顾安、顾七七都有几分相似。
“三姐!”
正是三姐,顾三姝。
顾安不由心中激动。
到王家也有些时日,都没机会见上一面,今天总算见着了。
“弟弟!”
顾三姝作为王家妾室,多年未能见自己这个唯一的兄弟。
乍见之下,更是喜极而泣。
连带着边上的顾七七也跟着哭了起来。
“三姝,六弟,此处人多眼杂,不妨上车再叙?”
过了一会儿,便听闻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在旁说道。
顾安转头。
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一袭白衣,气质倒是温文尔雅,长得也不差。
“十三郎?”
男子正色道:“六弟当唤我十三哥。”
“……”
顾安看他一板一眼的模样,忽然有些明白王迅那个小胖子为什么不大喜欢他这个哥哥了。
就那个混世小畜生的德性,恐怕在家中也不知道遭了这哥哥多少罪。
王鹏两眼一瞬不瞬盯着顾安。
似乎等不到他叫人就不罢休。
顾安看了一眼旁边有些三姐有些娇羞的模样,便已明了。
只好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十三哥。”
王鹏正襟回了一礼:“六弟。”
“……”
“你们姐弟久未相见,定有许多话要讲,我来赶车。”
王鹏说着,便坐到了车厢前,看着几人。
顾安这才有些无语道:“姐,这人……一直这样?”
顾三姝轻声一笑,也不言语。
倒是顾七七小声地抱怨:“哥,你不知道,姐夫可烦人了。”
三人一起上了车。
顾安才道:“姐,你跟他……”
“当真成了夫妻?”
虽然早就卖入王家多年,但顾三姝仍有些不好意思跟弟弟说这些事。
只是小声哼了一声:“嗯……”
顾安却是有些奇怪道:“良贱不是不能通婚?”
正妻和妾室是两码事。
妾室本就身份低贱,是什么出身无所谓。
但要正儿八经地论婚嫁,却必须门当户对。
这是王法。
顾三姝咬了咬嘴唇:“王老爷……大伯他将郎君逐出王家,入了贱籍。”
“什么?”
顾安是真惊了。
这老头儿……疯了吧?
真够狠得下心啊。
只听过无数人挤破脑袋想抬籍的,可没听说过有谁愿意降籍。
还逐出了王家……
王家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
“他竟也愿意?”
顾安说的是王鹏。
顾三姝道:“郎君是个体贴人,知道王家难处,并无怨气。”
闻言顾安倒是对这王鹏有几分改观。
只凭这一点,这人就非常人。
三姐嫁了他,倒也未必不是个好归宿。
一念及此,顾安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一路上与顾三姝说了许多话,听着顾七七在边上叽叽喳喳。
顾安心中前所未有的喜悦。
马车一路前行,将到白屋庄。
顾安忽的面色微变,钻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