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娟从厕所出来,一瘸一拐。
像是崴了脚。
唐根生搀扶着她。
楚秀娟一开始还不太想。
毕竟没了布帘,就是大庭广众之下。
万一碰到自己或者徐树铭的熟人呢?
但脚踝疼的实在太厉害。
扶着墙,一瘸一拐都有些走不动。
毕竟墙是竖着的。
也没个向下着力的把手。
最终也只能无奈妥协。
搭上了唐根生的手腕。
医生小老太太从一个病房里出来。
恰好撞见了唐根生和楚秀娟这有些尴尬的一幕。
挨得不是很近。
搀扶之间,两人身体还留着缝隙。
医生小老太太瞧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的?
当着外人面,就故意表示疏离是吗?
男人的花花肠子……哼!
医生小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崴了脚就抱起来,赶紧去办住院手续,搁这儿磨叽什么呀!”
“啊?不……”
楚秀娟转过头,下意识就要解释。
“哎,哎,好的。”
唐根生早就不耐了。
弯腰,伸手。
搂着楚秀娟的腿弯,稍稍用力。
便再次将楚秀娟打横抱在怀里。
公主抱的姿势很暧昧。
但如果是两口子,那也就无所谓了。
“听大夫话。”
唐根生紧了紧怀里的身体,低头小声的说道。
没听到楚秀娟的回应。
唐根生迈第一步。
倒是听到楚秀娟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认栽。
进病房的时候。
楚秀娟一直杵在唐根生后脖颈斜上方的手臂,倒是才学会拐弯儿。
冰凉的手指轻柔的搭在唐根生的脖颈。
指肚跟唐根生脖颈右边的肌肤产生了第一次来自楚秀娟主动的交际。
“怎么就崴了脚呢?”
“有个台阶,我没留意,绊了一下。”
唐根生将楚秀娟放到床上。
便跟她说着话,便熟练的帮她脱鞋子。
嗯,这一次更甚。
连袜子都脱掉了。
“别……”
“我帮你揉一下,舒筋活血恢复的快。”
“可我崴的是右脚。”
唐根生:……
它,这个,病灶它,不会转移吗?
好吧。
唐根生知情识趣,懂得听话,照做。
楚秀娟左脚被释放。
右脚被抬起。
楚秀娟后仰,跌躺在床上。
仰面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右脚鞋子被脱掉。
袜子也被脱掉。
两只脚都被放到了床上。
楚秀娟感觉自己现在的姿势跟最初的情况有些相似。
一个大于号。
接下来……
果然。
唐根生俯身。
将两人距离再次拉近。
楚秀娟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脑袋歪向了右侧。
这一次,她连假装看窗户都懒得假装了。
摆明了放任唐根生,爱咋咋滴吧。
反正来到了布帘里面。
除了他俩,也没外人了。
屁股被掏了起来。
下面垫了个手掌。
手掌很大,手指……也挺有力量。
屁股被放下的时候。
楚秀娟断定自己被捏了。
起码被捏了好几下。
这可不是早晨那种揉搓。
而是抓和捏。
虽然隔着裤子。
但意义和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楚秀娟吸气,叹气。
然后感觉一口气喷到了唐根生脸上。
因为有少量气息反弹了。
她自己都感受的到。
上半身被抱起来了。
但离开床铺的时间很短暂。
重新躺回床上,姿势很舒服。
被子也被拽过来,盖在身上。
楚秀娟睫毛颤动了几下。
睁开眼。
便看到唐根生似笑非笑的歪着头,定定的瞅着她。
“我先去办住院手续,顺便买一瓶跌打水,再回来给你揉。”
楚秀娟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像是蓄势而发的火山。
可能下一秒就会疯狂的爆发。
也可能一直在爆发的边缘左右摆动,不断的徘徊。
楚秀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抿着嘴,扭头看向左边。
她选择继续逃避。
唐根生下楼前,去了一趟大夫办公室。
找小老太太医生开了个跌打药。
“使劲儿揉,把淤血揉搓开,再让药水渗进去,效果才更好。”
“谢谢大夫。”
唐根生真的很感激这个大夫。
无他。
简直助力良多。
下楼,办理住院手续。
也就是领个住院须知,再把费用缴了而已。
唐根生用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这些。
他没有上楼。
而是又出了医院。
骑车回一趟家。
看看关师傅丈量的如何了。
顺便帮楚秀娟拿被褥和洗漱用品。
至于暖壶……
唐根生在楚秀娟家里没找到。
瞧地上的玻璃碴子,大概率是上一次两口子吵架砸坏了还没来得及买。
唐根生想了想,索性顺路帮她买个新暖壶得了。
以后也能用得上。
嗯,顺便也买个新的搪瓷脸盆。
买新盆的原因,唐根生是这么考虑的。
他现在家里有三个盆。
后来置办的两个盆。
一个是嫂子林静专属。
另一个是嫂嫂秦青专属。
李秀秀的还没准备呢。
不过她的不着急。
下次回来如果还要留宿的话,再准备也不迟。
给楚秀娟买一个新的盆。
等她出了院,唐根生也就自然而然的拿回去。
搂搂抱抱的任务,都已经打卡成功了。
亲亲我我还会远吗?
更进一步的接触。
更深入的交流。
当然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得问题而已。
唐根生觉得楚秀娟如果不是有点‘逆来顺受’的受虐性子。
就是刚刚经历了婚姻的极度失望,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产生了依赖心理。
不管是二者那一个情况。
对于唐根生都是良性的。
唐根生路上就在琢磨。
回了院子,瞧见正在跟刘嫂站在自家西跨院门口边瞧边拉呱的魏家嫂子。
也就是三大妈。
“根生,怎么才回来啊?”
“去了一趟红桥,找个铁匠师傅帮我整个铁皮板子。”
“要铁皮板子做啥呀?”
“有几道菜需要铁板才能出味道,都是工作需要。”
“我刚才去了趟医院,秀娟妹子说晚上你给她做饭送过去,是吧?”
“哎,是说过。反正我这两天没啥事,当厨子的也就是能做顿饭了。”
唐根生没料到楚秀娟背后是这么说的。
究竟是认可了自己的行为和地位?
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就一定会继续给她做饭送过去?
或者说,楚秀娟其实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排斥。
欲拒还迎吗?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唐根生觉得自己这个暖壶和脸盆是必须要买了。
不仅是脸盆。
唐根生觉得不如连牙膏、牙刷和缸子也买新的。
让她拿回家去。
以后天天起床洗漱,都能想到自己。
唐根生支起自行车,心里美滋滋。
不枉自己今天这么卖力付出。
还是挺有收获的。
“根生,你这又是要盖啥?”
刘嫂好奇的问。
“挖个地窖,顺便在院子里搭个厨屋。”
“哦,这样啊。倒也是,等天热了,也不能在屋子里做饭,那得多烤的慌。”
刘嫂理所当然的点头。
魏家嫂子也点头表示赞同。
她俩可都还不清楚唐根生语言方面的艺术造诣有多高。
厨屋是厨屋,可唐根生要怎么搭?
挖地窖也没毛病,但唐根生家的地窖面积几何,窖门又如何安排?
这都是建筑学和室内装修领域的现代化知识的体现。
这个时代纯种的家庭妇女们,看不到实物,是很难理解的。
唐根生这个正主儿来了。
魏家嫂子和刘嫂也就不太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待在西跨院门口瞧热闹。
两人各自回了屋。
唐根生这才终于进了院内。
关师傅和两个徒弟还在丈量着院子的西北角。
徒弟被关师傅使唤的跟个陀螺似的。
一会儿去屋里,一会儿又跑出来。
唐根生站在门口瞧着,听着。
也才明白关师傅是让徒弟测量楼梯和楼梯拐角的数据。
估计除了考虑打通的尺寸。
还在脑子里模拟实际效果吧。
做烫样儿就跟立体设计图似的。
只不顾一个是在电脑上,另一个则是类似乐高玩具的具体呈现版。
“关师傅,您受累。”
唐根生看到关师傅的俩徒弟又开始摆弄工具开始动手。
而关师傅则退在旁边观看。
便走过去,散了一支华子。
“东家好说,好说。”
关师傅接过烟,很自然的掏兜拿出火柴盒。
唐根生也不客套,自顾自掏Zippo打火机,给自己把烟点上。
“关师傅,这次的活儿,估计得弄多久?”
“里面厕所砌墙不难,就是得跟隔壁小学协商个时间段,刨坑埋管子,再就是等瓷砖订过来贴上去……”
“和学校协调的事情,街道办出面是不是能更快一点?”
“肯定啊,这事儿还就他们好管,换了别地儿,就算是学校那头答应的痛快,材料也是递到街道办,等街道办给了信儿,咱才能开挖。”
“那这样,我去街道办找个人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街道办那头能上心,三四天屋里面就能齐活儿。”
“外面这一片儿呢?”
“院墙顺着墙最高能抬到一丈四,东家,这屋棚咱是搭一层,还是也搭个小二层?”
一丈四?
唐根生偷摸换算了一下。
他用惯了‘米、厘米和毫米’这样的计量单位。
对于‘丈、尺和寸’多少有点不适应。
一丈四,四点五米左右。
唐根生看了看南边西厢房的人字顶,又看了看自家的人字顶。
心里估算了后屋檐和前屋檐的高度。
微微摇头。
“关师傅,一层就可以了,顺着屋檐弄个平整的屋顶,弄结实点。”
关师傅想了想。
“沿着两头整两排护栏,弄个小梯子,以后上面也能晾晒点东西,比剩下的小半个院子里光线更足。”
“不用护栏,砌高点围墙吧。”
护栏是铁的。
再过几年怕是会被拆掉熔了去。
唐根生倒是不在乎那点铁。
但水泥屋顶肯定要被敲碎、敲裂。
受那牵连,唐根生可就不乐意了。
还不如红砖砌墙,水泥抹一圈呢。
又稳当,又瓷实,还不怕被惦记。
“那就提前把钢筋立好,围着多盘一根立柱……”
嚯!
唐根生是压根没想过关师傅还打算动用钢筋这茬儿。
他究竟是不是自己划拉的小装修队啊。
瓷砖、坐便器就不说啥了。
连钢筋都能堂而皇之的弄出来加盖房子?
不过唐根生懒得掰扯这个。
他屋里二层起的时候,也用过钢筋。
只是那会儿是他主动提的。
谁承想人家关师傅还真不为难呢?
感觉有点被这小老头套路了似的。
唐根生吸了一口烟,颇有深意的瞧了关师傅一眼。
关师傅貌似感觉到了点什么,嘿嘿笑了两声。
“东家,外面估计得耗点时日……”
在关师傅的规划里。
先打四组钢筋,再开始挖地窖。
地窖里绕着钢筋盘四根柱子当承重,这样上面起多大的房子,下面地窖就有多大。
只是距离地化冻还有些时日,打桩也好,挖坑也罢,都更费事儿。
可那又如何?
唐根生不差钱。
要的就是活儿好。
“关师傅,水泥该灌还得灌,越瓷实越好,照着地震也塌不了的标准才行。”
“东家,那花销可是不老少。”
“钱的事儿,出烫样儿一起算给我,我估摸估摸。”
“成。”
又沟通了几句。
关师傅貌似瞧见了某个徒弟丈量不规范,走过去指点和训斥。
唐根生便先回了屋。
里间屋挂了锁。
是屋门没有锁上的那把。
估计是关师傅过来,帮着挂上的。
唐根生点了点头。
现在的室内工程队,别看人家受教育程度不咋滴,可人品和素养那是杠杠滴。
几十年后的新一波,跟人家压根没法比。
一个在天,一个都住不起JA区。
兜了一圈。
唐根生叮嘱关师傅走的时候帮忙锁上屋门和院门。
这才又骑车回了医院。
走之前先去了后院。
楚秀娟床上的被子,就是她昨晚盖的那床。
唐根生给带上了。
院子里穿行竟然没瞧见一个人招呼。
前院也是。
不知道魏家嫂子和刘嫂是搁屋里瞧着呢,还是真的忙别的没遇着。
反正对唐根生而言,没遇着人更好。
楚秀娟楚姐有自己照顾,可比偶尔还被院子里其他人打扰要来的好一些。
至于楚秀娟的丈夫徐树铭……
那人不是一直没冒泡嘛。
之前唐根生问过一嘴。
楚秀娟厌嫌的说好几天没着家,估计是在他爸妈那边。
结合屋里碎玻璃渣子。
地上砖缝的残留烙印。
橱柜里干净的连老鼠去屋里溜达一圈也得饱含眼泪空爪而回的情况。
唐根生心中了然。
没这点推理能力和判断力。
他唐根生怎么敢对楚秀娟那般亲密。
但凡女人的家中缺了男人,被欺负了大多都会忍气吞声。
尤其是遭逢家庭危机的关键时刻。
如果女人这边出现状况,那得到的绝对不是宽容和愧疚,而是鄙夷和负面方向的各种脑补。
与复合没有半点益处。
而且但凡这种时候,女人如果不是愧疚方,那便心中有气。
对自家男人怒气中烧。
也恰好能给第三者机会。
唐根生与楚秀娟,不就是切入的机会好才会变得如此的嘛。
感情破裂的边缘。
再加上生病导致的脆弱。
唐根生稍稍引导,从看似不经意的关心,到有点小霸气的呵护。
没有步步为营。
没有循序渐进。
直截了当、快刀斩乱麻。
趁着楚秀娟高烧不退,就立下了两人在医院里的亲密程度。
等楚秀娟退了烧,也早已失去了堡垒阵地。
被唐根生从内部攻陷了呀。
唐根生后座放着棉被。
路上又买了新的暖壶和脸盆。
洗漱用品也一气儿都买了新的,和脸盆一起用网兜兜着,挂在车把上。
一路叮铃咣当的来到医院。
上楼,进了病房。
唐根生便听到里面又压抑的几声咳咳。
是楚秀娟。
生病大致如此。
首先是感冒发烧。
等退了烧,再就是炎症引发上呼吸道感染。
有时候咳上一两天,有的时候即便是感冒好了,也得咳上三五天、甚至一周才能彻底康复。
楚秀娟上午挂吊瓶,这会儿身体机能便开始了正常反应。
大夫说了,有可能会是肺炎。
在这年代,那可是重症病号待遇。
说住三天院。
其实原话是先住三天院看看治疗情况再定。
只是唐根生不想吓着楚秀娟,故意含糊过去,没有细提。
按照大夫的意思,布帘就不要扯开了。
如果想要透气,可以在中午的时候,给窗子打开个缝。
但也不要通风太久。
撩开布帘。
唐根生看向床头。
楚秀娟也正扭过头看向她。
没有手机、没有平板的住院很煎熬。
打完了针,无事可做。
想睡吧,却也睡不着。
按道理楚秀娟昨夜没睡好。
她打完了针,盖着被子,暖洋洋的正是好睡眠的时候。
但心里揣着不少事儿。
而且这些事儿吧,都听让她心情跌宕,震撼的。
实在是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被人摸小脚丫,掐着腰,或者箍着腋窝举高高……
尤其是跟自己亲密接触的那个男人,不是丈夫徐树铭。
比他帅。
比他高。
比他有型。
比他体贴,温柔。
还比他会照顾人……
楚秀娟闭上眼满脑子除了唐根生就没别人了。
不对,不是没别人,而是没别的了。
啥也没有。
除了唐根生。
而且楚秀娟发现自己闭上眼,不一会儿嘴角就会流露出笑。
她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真正笑过了。
老京城的习俗。
过了腊八就是年。
自打进了年关,楚秀娟和徐树铭便一直小有摩擦。
基本是一天两小吵,三天一大吵。
别说笑了。
整天都是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