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章 但我们却要倾家荡产(1 / 1)李清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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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查和光连李浔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高尧辅多了个新差事,扬眉吐气,腰包阔绰了不少,连小娘都添了五个,忙不死他。

赵良生打量着这些金银,道:

“你往投资处去一趟就清楚了。”

“那李浔被管事的称为李郎君,几日前给了高衙内这个差遣,他自己就没再去了,不少管事都在抱怨。”

“积威这样重?”查和光小声问。

两个人一边摸索着箱子在地窖走,一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其实他们早该出去了,但是见到这些银钱,一个个黑乎乎的箱子摆在那,不挨个瞧一圈,心里不舒坦。

赵良生在心里估算着数额。

查和光走了半天,吸着凉气,攥着火折子,心中的热气扑通扑通,随着心脏的跳动传到全身。

“这得有十万贯了……”

“不止。”

赵良生轻轻说。

他们继续往地窖深处走着,忽然脚下一踉跄,被什么东西绊住。

两人噤了声,低下头,终于找到了高尧辅。

高尧辅烂醉如泥,箱子敞开,抱着几个黄鱼不撒手,地窖里彻底静下来,只有一阵一阵细微的鼾声。

查和光对着高尧辅的醉体瞪了瞪。

回头小声看赵良生:“他睡着了。”

赵良生落在他后面,眯着眼睛去瞧黑乎乎的一团,只看得到一团黑影,过了半晌,才看清了人,问:“他怀里是什么东西?”

“黄鱼。”

查和光已经蹲下细看了。

赵良生低声说:“该走了。”

查和光从进这地窖里,看见那些钱,心里就格外毛毛的痒,像被猫胡须蹭了又蹭,一丝丝不清不楚的好奇。

地上。

高尧辅咂了咂嘴。

两人的心重重一跳,查和光更是屏住了呼吸。

高尧辅翻了个身。

“啪嗒。”

一个东西掉在地上。

查和光距离最近,把那东西记下位置,捞了起来,没有光亮就眯着眼睛仔细看,站起来离远了几步,对赵良生招手,只用气声说话:

“是个账本。”

赵良生压低声音:“他喝醉了都要搂账本睡觉?”

查和光用胳膊撞了撞赵良生,怂恿道:“你上去看一眼,有没有人,没有我们上去借着月色瞧瞧写的是什么。”

月光再昏暗,看不清楚东西,也比地窖里强。

过了一会,赵良生下来了,轻声说:

“上去吧。”

两个人轻手轻脚爬上去,查和光对着月色翻着账本,院内也点着烛灯,瞧着比在地窖里容易多了。

时为用、葛兰、张民德、王浮白……

两千贯、四千贯、一万贯、六千四百贯……

月光照着上面一行行账目,查和光愣神,账本啪嗒掉在地上。

……

……

“王兄,张兄。”

“你们看……这一万贯,兰,兰可怎么拿得出来?就算变卖家产,把外城那片地卖了,也不见得凑足。”

“更何况,之前还约好是八千贯,今日就成了一万贯,明日莫不是又要滚成一万两千贯?”

“后日岂不是要滚到一万四千贯?”

“葛某不才,哪掏得出这些?”

一个穿着罗衣,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脸,一边念着,一边给对面坐着的两人斟茶。

热茶飘香,葛兰绕在堂上走来走去:

“是,我们运道好,压中了宝,之前的分润他是发下来了,但我投了四千贯,分账五千五百贯,看着是多,看着是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瞒两位老兄,我给他高衙内暗地里使了四千贯,才拿到这缺额。”

“算上各种损耗费,到我手里也不过四千八百贯,竟还倒搭!”

“按说已经给了那么些钱出去,投资名额又没自己长腿跑了,往后那金一队要是赢,卢维青身上投的钱还是进我腰包。”

葛兰气闷,在厅堂转悠,仍然咽不下心里这口憋着的气。

“可他又让我拿八千贯出来,不然就要把我的名额换给别人,还有这样的做派?一时间我哪能腾出这些钱?”

“现在我是真不知,金一队胜了比赛,对我是福,还是祸了。”

葛兰深深吐出一口怨气,在二人面前公开。

他重重一跺脚:

“现在更管我要一万贯,我是不打算再忍了!”

椅上坐着的那两人,其中靛青色衣裳的那位是王浮白。

他放下茶,瓷器磕在木桌上轻轻顿了一声。

他声音轻和,让人听着就舒坦:

“按说我是不该开口。但既然葛兰你把我们请过来,我们又是一道给人送钱的,都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就冒昧说两句。”

“高衙内也管我索了六千四百贯。”

“前些天他们高家的管事上门过来,和我说,要是想接着分钱,就要再掏一万贯钱出来,不然也是一样,要把名额卖给别人。”

王浮白看向身侧。

“我想,民德兄也是如此。”

张民德颔首。

声音低沉:“不错,他这次管我索要三万贯。”

葛兰瞪大眼睛。

“张兄,何至于如此啊?你不过是投了一万贯,何至于要两万贯钱那么多?”

张民德没说话,拉了拉嘴角。

一旁的王浮白替他解释:“民德兄投的人是王勇战,最有可能得胜,自然价位水涨船高。”

“价位。”葛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满脸苦笑。

他拉过椅子,也顾不上仪表,一屁股坐下。

三人相对无言。

比一旬之前,挤在投资处的屋里看消息,意气消磨了不少。

沉默了半晌,葛兰先开口:

“二位,想想办法。”

王浮白不吭声,端起茶碗,喝着里面的茶。

这葛家连茶叶都换了,从之前的上等货换成了现在这茶,虽仍比市面上的好,但他们几人喝惯了好茶,只觉得涩口。

张民德也看着茶碗出神。

堂内静的可以听到外面的鸟叫。

葛兰受不了了,开口询问:“时为用呢,我不是也给他递上帖子了么?”

王浮白道:

“时为用投的不多,要给的钱也不多,已经去凑了。”

还有其他人要一起交钱,但他们都不大熟,葛兰就只请了三人,今天也只到了张民德和王浮白。

茶水喝过第二轮,张民德终于开口。

他面容疲倦而平静,经过了深思熟虑,终于在心里敲定主意。

张民德缓缓说:“这些额外的钱,是从高衙内当上管事开始交的,到今天也不过七八日。”

葛兰忍不住。

“但我们却要倾家荡产!”

王浮白拉着他,低声说,“消消气,消消气,听民德兄怎么说。”

张民德继续说:

“到现在不过七八日,我张家却已经交了上万贯钱,再厚的家底,这么继续下去,恐怕也要败光。”

葛兰和王浮白听着,都觉得有理,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包括葛兰也是,八千贯钱也好,一万贯钱也罢,如果只索要这一次,他不是凑不出来。就怕会这么一直要下去,次次都要帐,每次都滚个几倍,再厚的家底也不够这么掏。

要加多少,全在别人手里捏着。

做生意最怕遇到这种难对付的上差。

小鬼难缠,大鬼更难缠。

张德民仰头看向房梁,上面雕梁画栋,画着吉祥如意的纹彩,雕刻着瑞兽仙鹤。

他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们既然不想交这笔钱,就已经是得罪了高尧辅。”

王浮白注意到,张兄已经不称呼那人“高衙内”。

“要想避开,要想解决祸端,就要找比他更厉害的人。”

“主理人有四位,一位是蔡直学士,一位是内侍,一位是高太尉,还有一位,就是投资处经常有人提起的李郎君。”

张民德:“父子同心,高太尉是不必想了。”

两人都点头。

葛兰说:“太师府势大,倒是能压住高衙内的贪索之心,但……人家凭什么帮咱们。”

他们几人凑小钱,太师府不放在眼里。

若是凑大钱,那就算以后顺利拿到分润,不还是赔了?

王浮白听出张民德的意思,也放下茶杯开口:

“我看,把钱给内侍也是同理,宦官,最贪。”

说话间,也只剩下一个人选。

李浔。

葛兰半晌说不出话,自己在心里琢磨半天:

“这李郎君不知是什么来路,也不知背后有什么人,万一他压不过高衙内,反手把消息递过去,遭殃的就是咱们。”

“不会。”

张民德摇头。

他轻声解释:“有两种可能,其一,这李郎君是主动让位、任命的高衙内。若是如此,那让他不教高尧辅贪财,放我们一马,不是难事。”

葛兰思索。

“恐怕……这可能不大。”

张民德说出第二个可能:“其二,李郎君是被高尧辅挤走的。”

“既然被挤走,必然心有怨气,只要使足银钱,就不会把我们交代出去。”

葛兰问:“那得要多少钱?”

张民德苦笑。

他低声说:“翻出家底,把我们预备给高衙内的钱,都给出去,当是买个太平。”

葛兰想到自己被索要的那些贯钱,心就像刀割一样。

他心有不甘,问:“张兄,你可是被索三万贯,难道要都送出去?”

张德民起身,背着手,悠悠看着精美葛家的房梁。

叹息说:“那还能如何呢?”

“我瞧那李郎君不是个贪财的人物,掏一次钱买个长久太平,也能给人家卖个好。”

葛兰犹豫。

王浮白拽了他一把。

葛兰狠狠心,“成,那我就掏这钱!”

“一会我就去庙里上柱香,给佛祖菩萨磕头,沧海横流,求佛祖保佑咱们平安渡过。”

王浮白嗤笑一声:“烧香拜佛哪能求得了真平安?”

他不慌不忙起身,拉着张民德道:

“那我去五岳观也拜拜。”

张民德苦笑着,抽出自己的手。

“你们去罢,我就算了,还得赶着去凑足那三万贯钱……浮白,顺便让三清祖师也保佑保佑我。”

他要掏的钱最多,最是麻烦。

王浮白也不作纠缠,转头跟着葛兰,各自拜佛祖和道家祖师爷去了。

……

……

“所以,你们就找上我?”

李浔放下书箱,把人带到书房。

这三人刚一进门,就让仆从一箱箱搬过来礼物,这些箱子被挑起来的时候,杆子都微微往下弯,沉甸甸的,一看就分量不轻。

拜访的时间还特意挑在了傍晚,太学散学回家,李浔就看到这几人的马车停在巷外。

张民德站在最前面,由他说完他们几人的来意。

话讲完。

三人膝盖一弯,就准备跪下。

李浔对旁边的下人吩咐:“扶他们起来。”

陈信和戴平安一左一右,抓着人的胳膊,稳稳把人拽起来。

李浔亲自把张民德扶起来。

“不要跪下,我们坐着说话。”

几个人只好不安地坐下,由一个看着健壮的年轻人端过茶点,又倒滚水给他们冲茶,冲的茶七零八落。

葛兰眉头跳了跳,笑着说:“府上的茶真好啊。”

他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这么小的院子,这么年轻的李郎君,这连茶水都不会冲的仆从……要说能制住高衙内……他的银钱不会要打水漂罢?

现在想,自己过来,好像是有些冲动。

他仿佛应该再忍忍。

李浔没接腔,他喝不大出茶叶好坏,现在时兴的点茶他喝起来,总觉得喝了一口沫子。余光亮这样粗糙的沏茶,正好合适。

看三人都已经坐下,一一打量过他们的神色。

领头的那个张民德看着四十多岁,镇定自若,和张昌那种老相不一样,身上带着一种精神气,看着不像是商贾,倒像是做官多年的人。

那白胖一些的是王浮白,也是一脸和气,这两人一打量,就知是那种买卖做的极大的豪商。

另一个干瘦的看着就要逊一筹,有些不安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名字叫葛兰。

“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

霞光满天,光线从窗纸上漏过来,照在李浔脸上,光影振振摇摇。

“投资处现在的主管是高尧辅,我管不了这事。由我去提,不让他私下索钱,恐怕伤了你们的和气,倒会被另外刁难。”

没等三人失望。

李浔下一句话又传入他们耳中。

“但你们既然已经过来,提着这些东西,不好让你们走空。”

他放下茶盏,看着他们。

“我给你三人另一条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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