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0章 选县(1 / 1)李清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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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火者正为朱家下仆,此人曾名朱彦,如今改换了姓氏,换回了马姓,正是那富商马鹏之子!”

御史躬身,高声道:

“臣已查明,不仅灯会纵火的是他朱家人,自十月初雪至今,已经三月,城外流民不止,俱是被朱家征用。这些人非但没有得一分一文钱的工钱,甚至连果腹之物都不足,死伤者不知几何,致使民怨生愤。”

“臣恳请官家彻查此事,以昭百姓冤雪!”

赵官家支着一只手,坐在御座上,打量着朝公们。

殿内飘散着价值千金的龙涎香,这就是朱勔朱冲父子为他在江南征来进奉的御香。

他扫过一圈阶下的文武百官,只看得清站在最前面的几位,都是朝中的大臣。

张商英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什么;何执中年老,人低着头,瞧不出神色;高俅老神在在,注意到他的打量,还抬起头笑了一下;童贯站在那,身形比旁人大一圈,神色凝重……

至于其他的重臣,也多是如此。

赵佶瞧了一圈。

他问:“诸位,可有此事?”

阶下,张商英站了出来,行礼道:

“昨日宝禄宫外,景龙门一带,烟尘漫天,确有大火,至于纵火者的身份,臣尚未得知。”

他说完之后,何执中也出班。

他背脊弓着,看着垂垂老矣,声音颤颤巍巍,道:“臣……老矣,只听下人说起火灾火情一事,再问起时,开封府尹已经查处此事。”

赵官家于是便看向开封府尹。

开封府尹道:“臣昨夜听穆县令来报,景龙门的灯会倒塌起火。如今大火已灭,只留下一具尸首。那尸首上搜刮出一些物什,有几个银角和铜钱,一把匕首,一个油罐。”

“其中,匕首上刻有徽记,是个朱字。这人体貌,穆县令已经吩咐去查,县衙传唤了朱冲之子朱蒙来辨认。”

起火是昨夜亥时的事,短短几个时辰,开封府尹和县衙的人熬了一宿,能查出这么多东西,已经是决断不疑,动作很快了。

赵官家坐在御座上,把百官的神情尽收眼底。

“又是那些流民……”

他看向张商英,想起一事:“那商贾,应当就是那马鹏。我已发过话,三族之内的亲眷,俱是发配雷州,怎么,这马……”

梁师成嘴唇动了动,在一旁轻声提醒。

“怎么,这马彦却好端端活着?”

皇帝看着张商英,神情不嗔不怒,心绪难辨。

张商英行礼,道:“回官家的话,马鹏所有登记在册的亲眷俱已经发往雷州,如今马鹏之子马彦来此纵火,应当是早在事发之前,名字就已经从籍册上抹去了。”

皇帝虽然不了解朱家的内幕,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起码的道理还是很懂的。

“马彦只是一奴仆之子,抹他一个下人做什么?”

这事张商英真便全然不知,他行礼告罪。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他还不会为了一个下人来发落宰执。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梁师成低声对皇帝私语几句。

“官家,马鹏是朱家早就放出来的人,他儿子还是奴籍,父子俩分册出来也是有的,张相公为官清廉,家中奴仆甚少,不知此事。”

皇帝靠坐在御座上,表情松了松。

梁师成又低声说:“臣已经查清,何相公之子何观,就是被流民棒杀而死,何观为人清正,确实不是真凶。”

皇帝懒懒地打量着满朝文武百官。

“景龙门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伤亡百姓?”

开封府尹道:“仅有朱氏一人,并无死者,臣已让下面采买药剂,届时分发给受伤百姓。”

他顿了顿,继续说:“本次失火是琉璃塔倒塌,臣以为,确实应当着重防范,所有烧毁的器具已经派人清扫,重新更换。元夕佳节,不会误了百姓游赏灯会之乐。”

赵官家点了点头。

看着开封府尹,神情颇为欣赏。

他道:“为人臣,就该如此做事。梁师成,让内侍省赐绫罗十匹。”

“多谢官家,此臣应尽之责!”

皇帝摸了摸手边的珠串,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之前那串子赏了妃嫔。

他沉吟片刻:“至于朱家……”

立刻有官员出班而言:“朱家是为官家修缮景灵宫,如今惹出了这么多事,民怨不止,可见是他们做的不好,行事有差,臣恳请,着重发落。”

景灵宫塌陷一事,前几日朝会上就已经议过了,赵官家心里确实不悦。

朱家是做什么的,只是修缮宫宇而已,无非是把陈腐的木料更换一些,重新上一遍漆,再重新请匠人绘制上面的纹样和图制,哪有这么麻烦?

他看向白时中,道:“此事就交由你刑部彻查。”

刑部尚书白时中躬身行礼。

“臣一定彻查此事,定不负官家所托。”

官家看向梁师成,梁师成看向殿头官。

殿头官唱和一声,无有官员再参奏,朝会退朝。

下了朝,梁师成看出官家脸上有些倦意,思忖着说:“官家瞧着乏得很,不如多歇歇?”

赵官家知道梁师成是在说什么,但他有些累了,没心思去宫外。

他登基也有十年,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变得如今的意兴阑珊,看着满朝的公卿,也多是无趣之人,颇没有意思。

“你说,我让谁去修景灵宫好?”

梁师成打量着官家的神色,温声说:“如今是朱家三郎行事有差,朱勔那小子为此已经从江南来到汴京接手此事。”

“官家如若此时换人,咱们从前花的几百万贯,不全空费了么?”

赵佶拧着眉。

梁师成见了,招来一个小内侍给官家按头,又继续轻声细语说:“依臣来看,朱蒙这小子做的实在不好,就算是他年轻,咱们也不可轻饶他,不然岂不是空空让百姓难过。”

皇帝被小宦官不轻不重按着额头,感觉头疼确实轻的多了。

梁师成又捡起几件事,说与皇帝听。

“朱蒙那小子虽做事急了些,有些不知进退,但心思还是极好的,何相公家的大公子过世,一时半会没有准备棺木,还是从朱家调来的。如今,何相公的次子不久前也过世了,恐怕还要请朱家周旋。”

皇帝听了,有些感兴趣。

问:“何执中家的次子,是何志吧?如何死了?”

梁师成道:“冬天下了几场雪,许是山上的贼匪没有吃穿银两,何志坐车前往城外,就被贼匪截了道,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人也被杀害了。”

皇帝叹气。

“一连折了两个子弟,怪不得何执中这几日老了这么些,也是为难他了。”

他吩咐说:“何必要朱家去调,你让内侍省的抽出两幅木料来,派匠人精心打造两幅棺木,送与何家。”

梁师成笑道:“官家果然仁善,何大郎何二郎若泉下有知,知道官家如此照拂,也该瞑目了。”

被梁师成这么一说,皇帝心里确实对朱家这老三的印象稍稍往上提了提。

他问:“朱家的事,你说如何?”

梁师成笑了笑,声音温和说:“朱蒙行事有差,就论他一个人的罪就好了,官家想把他发配到哪?”

他说:“官家明年还想在苏州也建个应奉局,如是让生手去做,难有朱冲朱勔这样贴心,不知官家喜欢什么。”

确实如此,朱家之前给他进奉的东西,瞧着都颇有意趣。

皇帝思索着。

“黄州如何?”

梁师成道:“官家果然有仁慈之心,竟选了黄州这样的地方。”

事情就在一君一臣三言两语之中,发落清楚了。

就算刑部尚书白时中查出了什么,也不会更改皇帝的决定。

这就是圣意难违,绝无更改。

……

……

过了几日,何执中得了大内的赏赐,他叩谢皇恩,关起门来,对李浔说。

“你胆子倒大。”

李浔站在他对面,笑了笑,说:“富贵险中求,做事也险中能出结果。若是让他们这么一直瞒着官家,什么时候能问罪下来。”

李浔又说:“不过我这样行事,难免要连累相公,当一阵朱家的眼中之钉了。”

何执中抿了一口茶。他儿子都死了两个,自然不会再怕江南的朱家。

他打量着李浔,对方修长站在那里,以微末的身份撼动了朱家的根基,胆子大,动作也快,敢行人不敢为之事,朝中又有人提携,想来日后必能成事。

他已经快要到古稀之年,何家自他之后,如今也没有什么才俊人物,老三老四刚出仕没有多久,老五更是少年人心性,难成大事。

既然如此,不如多提携些年轻人,万望日后这些子弟念着旧日恩义,能多帮扶他何家。

何执中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薛昂那老货儿孙这样不成器,他还一味的扶持了。

他提起说:

“你之前的要求,我已经让刘克着手去做,待会让他带你去偏厅问问,选选地方。你要安插谁,也说与他听。”

李浔拱手,道谢:“多谢相公。”

何执中道:“你这人不选中书省的官做,却让下面的人做官,所谋远大,所以愿意多扎深些根基。但你这样年轻,日后莫要如此为事,有些事,是你推脱不得的。”

李浔看出何执中应当是误会了什么。

按照何执中所想,他是想让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扎根深入……但他没往这种事情上想。

他没有多解释,只点了点头。

李浔把事给他做的漂亮,何执中当然不会把年轻人这点小小的傲气放在眼里,笑了笑,提起一事。

“消息已经传下来了,朱勔给梁师成送了上百万缗,真是家大业大,朱家的主脉可以保全。”

“他们要让朱蒙顶罪。”李浔说。

何执中点了点头:“是如此,不知官家会把朱蒙发配到何处……李浔,我请你在道上把人做掉,可能做到?”

他说:“官署的事,你不必担心告假过久会生出什么。”

李浔颔首。

“好。”

两人谈完,下人就请李浔前往偏厅议事了。

刘克见他,拱了拱手:“李郎君。”

李浔打量着他,应当是事情终于解决,刘克终于可以睡上好觉,此时此人眼下的青黑消散了不少,也看着没有那么疲惫。

刘克见到对方打量他,苦笑道:“李郎君,你只管说去,如今又有什么事?”

李浔道:“何公请我做掉朱蒙。”

刘克一想就是如此,他用力按了按额角。他跟在相公身边久了,算来已经有二十多年,对这位宰执的心思也能摸清楚。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相公素来不与人争执,行中庸道,也不要当他是个死人。

刘克道:“若有什么是在下能做到,李郎君只管吩咐。”

李浔干脆利落:“好。”

又问:“舆图呢?”

刘克苦笑,他走在李浔身后,这段时日接触下来,他对李郎君这人了解颇深,干什么又想要对方像常人一样再三推辞,推辞不成后再三道谢呢?

他在心里警告了自己一番。

从柜子里拿出一副舆图,是大宋的地界,拿过笔,笔杆在其中几个地方虚虚画了个圈。

他说:“如今有这几处地方,可以替换下人手,上面州府的长官也是相公的人,你不必担心会碍住手脚……相公对你的心思,与自家的子弟是一般无二的。”

没再等李浔道谢。

他指着舆图,一处一处为李浔介绍。

“首先,此处是莱州。莱州刺史是我们的人,名唤杨正谊,是相公的门生,也是元符年间的进士,人向来和善,可以与你的人相处……他是杨氏的旁支,早年与主家交恶,因此也没有依附的宗族。”

刘克为李浔解释的十分清楚,简直把这几处地方的关窍都一起严明。

李浔静静听着。

刘克又指着一处地方,说着:“此处是台州,此为鱼米之乡,下面有几县,最是肥缺,我为你找来一处缺。相公老家便在江南,你若是安插人在江南做官,想来也会顺遂。”

……

刘克又道:“此是西北,西北官吏许多都是童监军任命,不过你与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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