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和平还有别的意思吗？”涂山红红有些疑惑。

杜青微微一笑：“在你理想中的未来，人与妖应该如何相处？”

“人与妖应该互相理解，消灭纷争，自由恋爱……”

涂山红红一边想一边说，淡漠精致的脸颊少见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憧憬。

啪啪啪~

杜青轻轻拍手：“很美好的梦想，听得我都有些心动了。只是，暂且不说人与妖，便是妖和妖之间，人与人之间，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除非……”

听了他的前半句，涂山红红皱眉想要反驳，但听到最后，反驳变成了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也没有妖。”

杜青意味深长，“我们先贤有一句古话：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将主语换成妖也是一样。智慧低下的野狗也会为了一根骨头互相咬起来；哪怕是动弹不得的植物，也会因为争抢阳光而扭曲自身；更何况是心思更加复杂多变的人与妖呢？想要世界全无纷争，只有一个办法——让这个世界没有智慧生命。”

“你！！”

涂山三姐妹大受震撼。

涂山蓉蓉那双九成九时间都眯着的眼睛都快瞪圆了，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你这个想法，未免、未免有些太极端了吧？”

“别诽谤啊，”杜青两手一摊，“这其实是大当家的想法，我只是给她提出了一条可行的道路而已。”

“我没有这么想过！”涂山红红脸色难看。

“好吧，那我们慢慢拆开来说。”杜青耸耸肩，就像是一个因为甲方胡搅蛮缠而无奈修改方案的乙方，“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你们总认同吧？”

“继续。”

“如果将人与妖的和谐共处当做终极目标，那么可以划分为两个次级目标：人与人和谐共处以及妖与妖和谐共处，没问题吧？”

“嗯。”

“从妖那一边继续往下细分，四大妖国要彼此和谐，各妖国内部也都要和谐才行。”

杜青话锋一转，将问题抛给涂山三姐妹，“那么首先，三位当家觉得，涂山国内部足够和谐、没有纷争吗？”

“当然啦！”涂山雅雅倚靠着硕大的酒壶，两手叉腰，“我们可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多坏心眼！”

“呵呵，”这个凶残小萝莉的发言，杜青向来是选择无视的，他锐利的眼神直刺涂山红红眼底，“大当家以为呢？”

涂山蓉蓉本来不觉得雅雅说的有什么问题，但涂山红红的沉默让她有些不安。难道涂山内部真的也有大问题？自己为什么没听说过？

涂山红红自然是想到了凤栖的事。

那是涂山的上一代领袖，也是抚养如今的涂山三姐妹长大，在她们眼中如师如母一般的存在。

可即使这样，凤栖还是偷袭了她，选择了背叛涂山。就为了得到苦情树给予的那股无比黑暗的力量？

这件事对涂山红红的打击可不小。

当然，她不认为杜青会知道凤栖的事，但她也做不出睁眼编瞎话的行为，所以唯有沉默。

杜青也不愿逼迫太甚，见已经引起了涂山红红的思考，很快转移话题：“同理，人族内部各大家族之间也并不和谐。前段时间天眼杨家招婿，肖家就曾带着黑耀监察使登门，试图以勾结妖怪的罪名在婚宴当场带走那位赘婿。包括前些日子三当家亲身经历过的金人凤事件……”

他脸上露出一种“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的表情，试图引发涂山红红的共情。

潜台词是：你的师父兼养母背刺了你，我的大师兄也背刺了我，我们的遭遇是一样的，而且我们的理想也差不多，所以我们是同一战线，你应该更加相信我啊！

事实上，涂山红红心里的确浮现出类似的想法。

从她记事起至今，杜青是唯一一个真正与她有过深入交流的人类。双方讨论的中心还是她的执念——妖、人和平，更别说杜青的话细细想来基本上都很有道理，而且从态度上也能感觉出善意。种种因素叠加下，涂山红红对杜青的观感是真的很不错。

虽然她一直在嘴硬，但心里其实是颇为认同杜青的。只是执念太深，难以快速打破。

思忖良久，涂山红红开口道：“那么，我们可以做个约定？你来解决人类内部的问题，我来解决妖族的问题。等我们各自解决了那些问题……”

“等一下，”杜青立刻插嘴打断了涂山红红的吟唱，“不好意思，这个我做不了。而且我想请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效仿一气道盟，成立妖盟。”

涂山红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缓淡然，就跟在说一会儿要吃什么饭似的，“然后以妖盟之主的身份约束所有妖族，让他们与人类和谐共处。”

好嘛！

杜青就知道她会玩这一招。

涂山雅雅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用崇拜的眼神的语气支持自家大姐：“好耶！除了姐姐你，没妖能当妖盟之主！”

杜青捂住额头，他也承认涂山雅雅说得对，除了涂山这三姐妹，确实没有别的妖能坐稳盟主的位子。

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是这个劳什子妖盟，它压根就不应该成立好不好！

人类为什么要成立一气道盟？

那是因为彼时的人类实在太弱，不抱团联合的话，根本生存不下去。

即便是现在，一气道盟的实力也就仅仅只是略大于一个妖国而已，而妖族一共有四大妖国！

结果现在涂山红红想要让四大妖国结盟，你说这是为了人、妖和平？

恐吓式和平是吧？

杜青不得不开口打断涂山姐妹对妖盟之主的幻想：“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带来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涂山红红还沉浸在自己刚冒出来的天才想法里面，随口问道。

“妖盟一旦成立，这个天下就变成了非人即妖的二元格局。”

在杜青的认知中，所有二元结构的终局，都是厮杀到一方彻底凉凉为止。包括但不限于非黑即白、非汉即胡、北约华约等等……

二元对立，简直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结构，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