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云南副使分巡金沧道杨畏知偕云南副总兵龙在田等急奏:
十一月初八日,王弄沙定洲、元谋吾必奎、枯木龙元庆等酋以贺岁为名求进昆明,黔国公沐天波、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等无备,许各土酋携兵数十至千余不等入城。
十一日夜,土兵暴起,沙酋攻黔国公府,余众强夺各门,变生意外,官军不备,昆明易手。
沐天波仓皇出城,随身仅携官印、世袭铁券,左右五人而已,沙酋广布罗网搜之,幸得皇上庇佑,未被发现。
十八日,巡抚布告至楚雄,言沐氏反,沙酋镇压之,臣感觉异常,遣人查探,得沙酋叛乱消息,急急联络各部。
二十五日,云南副总兵龙在田、守备禄永命等忠义者领兵至,前往昆明,得沐天波,臣方得翔实,未曾进取,土酋兵至。
其众多如过江之鲫,虽连胜三阵不过自保,未能杀进云南府,臣不得已退守楚雄,与龙在田等各守辖区。
臣等恳请陛下急遣大军围剿,并调广西贵州官军入援。
云南山高路远,多以土司自治,沙酋等人骤起,其势烈而散,若迁延日久,互相吞并乃至为一股,则难定矣。
臣切盼大军降临,伏唯顿首。”
殿内鸦雀无声,仅有尤世威朗读奏报的余音。
朱慈烺打破沉默,道:“诸卿以为如何应对?”
诸臣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冯元飙和熊明玉。
他俩都是兵部尚书,责无旁贷。
“殿下。”×2。
几乎同时响起。
土司叛乱固然难搞,只是难在山高路远与粮饷匮乏,至于官兵战斗力不存在问题,因为皇帝会亲征。
他俩都想提议皇帝亲征,然后再由太子解决粮饷,兵部尚书站着就把功劳领了。
完美。
“冯卿先说。”朱慈烺说道。
冯元飙说道:“臣请陛下亲征,开内帑以济军用,大军抵达之日,叛贼授首之时。”
太子再点另一个。
熊明玉说道:“臣以为陛下亲征之前,当以杨畏知巡抚云南,龙在田接云南总兵官,沐天波镇守云南不力,解回京师问罪。
解李若星总督职,专职巡抚贵州,务必保证贵州不乱。
王弄山起于临安府而陷云南府,又有武定为爪牙,云南东部皆失陷于贼,广西与云南接,必不得安,当令两广严加戒备。”
更加具体,却没什么可操作的具体方案。
太子也没有。
左右就是放……咳,请父皇陛下御驾亲征罢了。
有人有不同意见。
“臣有奏。”南京礼部尚书王铎出列,道:“汉中献贼称帝,威胁川蜀湖广,闯贼依旧占据湖北大部,建虏已占山西北直隶大部,兵临山东。
此三者,腹心之患也!
云南山高路远,经济穷困,且因土司林立而丁口田亩未在册,赋税几近于无。
臣以为谨守广西贵州四川即可,只要其不出云南,可效仿北方策略,鼓励土司剿土司。
待其统合为一,发兵击之,再行改土归流,进而实现云南的长治久安。”
就没好说京师都丢了,再丢个云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欲楫出列,道:“若放任沙酋做大,广西贵州湘西川东必乱,盖因四处多土司,极易效仿云南。
彼时大量军队被牵制,消耗钱粮无数,不如现在发兵击之。
且其做大后威势大振,即便陛下亲征亦不惧,急切间难以剿灭,徒增消耗。”
一个是以现在换未来,一个是以未来换现在,就没说云南失守会让朝廷两面受敌。
当年蒙古灭南宋,不惜绕道乌思藏灭了大理,对南宋形成了东西夹击的攻势,虽说云南那条路没用得上,却有效地牵制了南宋大量军力。
采纳王铎的意见,无疑会让大明重蹈南宋覆辙。
但是从战略价值来说,云南还真比不上汉中,与其出兵云南,不如攻打汉中。
这是一个战略抉择的问题,没有对错,只能权衡利弊。
太子思考片刻后,道:“诏令孙传庭、黄蜚移交城池于地方,领兵南下行都,恭请父皇陛下亲征云南。”
“殿下圣明。”诸臣齐拜。
太子已经决断,大家不敢哔哔,哪怕他刚刚把北京丢了。
皇帝的武力有足够的威慑力,同样有力地保障了太子的权力。
“蒋德璟。”
“臣在。”
“会同各部商议六部拆分方案,三日内拿出结果。吏部统计各处总兵、总督职责范围,两日内给出结果。兵部调云南地图,并选熟悉云南风土人情者随驾。”
“臣遵旨。”
“吴甡。”
“臣在。”
“擢吴有性医部郎中,遴选良医从征云南。”
“臣遵旨。”
吴甡的大学士依旧安稳做着,皆因为其南下防治瘟疫颇有成效,而其中吴有性居功至伟。
太子属于不拘一格用人才。
“王应熊。”
“臣在。”
“追缴积逋不力,试税部左侍郎,协助郑尚书开海贸建海关,若依旧徒劳无功,数罪并罚,绝不轻饶。”
“臣必不负殿下。”王应熊松了口气。
躲过了一劫,可不敢再摸鱼。
私人公司里摸鱼大不了失业,大明公司里摸鱼是有可能掉脑袋的,而且是全族一起。
“尤世威。”
“臣在。”
“持尚方宝剑,领军机处重整五军都督府,并选十人参谋团,辅佐父皇陛下征讨云南土贼。”
“臣遵旨。”
“退朝。”太子起身离开。
“恭送殿下。”
待太子消失,诸臣才敢大口喘气,三三两两地退出大殿。
黄宗羲凑到刘宗周跟前,问道:“宪台觉得先征云南是否可行?”
“无论汉中还是云南,皆国土,不容有失,殿下既已决断,执行而已。”
刘宗周回了一句官方话,又道:“太冲虽因陛下赏识而立朝堂之上,却无尺寸功,陛下亲征,太冲当随行参赞军机,料理粮草,待云南平定,留于地方为一县一州父母,在公造福百姓,再私积累经验以图将来。”
言外之意就是皇帝打云南没什么问题。
黄宗羲考虑片刻后说道:“老师所言甚是,弟子便上书陈情。”
太子回南京,皇帝即将亲征云南的消息传出,众皆哗然。
投机分子们惶恐不安,生怕太子挨个算账。
“怎么办?”杨维垣愁眉不展地问道。
阮大铖敲了敲天灵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定王已非依靠,当务之急是投入东宫。
太子殿下用人不论出身,只要能力,我等入东宫必得重用。”
废话!
哪怕你只是朽木,到了太子手里也是极品宝材,问题是太子得看得上你啊。
而且看看太子麾下,可没一个阉党余孽。
“陛下亲征,需要大笔钱粮,虽然内帑积储无数,却无妨我等进孝心。”阮大铖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欲献银五万两以搏太子欢心!”
“五万两?”杨维垣惊呼。
这可是大手笔。
尚在淮安的东宫卫一万五千余众,一个月军饷也就四万两而已。
但是对阮大铖来说,能做五万两获得太子赏识,绝对是大赚的,最起码不用担心被报复。
他原本是东林党人,因为其预定吏科都给事中被其恩师、东林大佬之一的高攀龙给了旁人而与东林决裂,因此深受东林仇视。
崇祯登基后打击阉党,阮大铖位列其中,去职归乡依旧想复出,不惜给张溥四万两助周延儒,结果张溥拿了银子不认人。
流贼破凤阳,南京大震,阮大铖图谋以招兵买马重回官场,却被复社诸人的一篇《留都防乱公揭》打击的体无完肤。
如今东林消逝,复社不存,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可不敢等着东林复社余孽卷土重来。
就在阮大铖准备银子时,太子终于吃上了饭。
周氏眼睛都哭红了。
朱慈烺眼珠子一转,道:“娘,郑芝龙家没有合适女子吗?”
言外之意,郑彩的价值还是差了些意思。
朱由检说道:“郑氏就这么一个合适的。”
身家清白,容貌出众,有才华,以及未曾裹脚,这些必备条件加起来,也就郑婉娘合适。
“也罢。”朱慈烺点头认可,快速扒完了饭,给皇帝老爹打了个眼色。
周氏瞧见,不满地说道:“鬼鬼祟祟,倒把我当做了外人。”
朱慈烺陪着笑说道:“儿子绝无此意,只是一些国事不想娘烦忧。”
“还有什么比你假死更让人气恼的?”周氏反问。
朱慈烺无奈,说道:“云南土司作乱,儿子欲请爹御驾亲征。”
周氏眉头紧锁,问道:“大过年的,不能等正月十五过了元宵的?”
朱由检说道:“军情如火,你就不要多问了,好好准备大哥儿婚礼。”
周氏吩咐道:“你可要速去速回,免得耽误了大哥儿婚事。”
“放心,区区土寇,不足为虑。”朱由检信心十足地说道。
居于南京日久,鎏金锤已经饥渴难耐,皇帝恨不得插翅飞到云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