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大意了!”陆凉卫城里,沙定洲直拍大腿。
本想着去挑战一下打压明军士气,没想到大败亏输,还把曲靖府城搭了进去。
三万大军,被杀了也就一两千,跑散的倒有一万多。
气了个半死。
“大皇帝。”吾必奎进来,道:“大军已经整顿好,随时可以迎战。”
“士气怎么样?”沙定洲问道。
吾必奎回道:“屠了卫城,已经恢复大半,守城肯定没问题。”
“告诉兄弟们,固守城池,待后方财宝运到,皆有重赏!”沙定洲咬牙切齿地说道:“此次务必让狗皇帝铩羽而归!”
沐府的几百库金银财宝着实让他大赚一笔,本想留着慢慢花,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不得不打开仓库发赏。
心疼。
有效。
听到沙定洲愿意开宝库发赏,左右大喜。
“大皇帝放心,臣定死战到底,让狗皇帝知道大滇男儿不是白给的。”吾必奎首先表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皇帝不吝宝物,我等也不能惜命。”牛羊土司依德功把胸口拍的砰砰响。
各自表态,没有人提铁老虎。
毕竟这家伙是沙定洲招揽的,素以心腹待之,万万没想到战败投降了,此时提这人就是打沙定洲的脸。
此时,皇帝领着三千轻骑,在铁老虎的带领下,沿小路绕过了陆凉卫城。
卫城是转门的驻军城池,墙高且厚,工事完整,且大多位于易守难攻之处。
强攻陆凉卫是下下策。
召开阵前会议时,铁老虎如实说平凉卫缺粮,张罗辅提议绕城而过,断敌粮道,迫使贼军撤退或出战。
打了两仗,大家也发现贼军野战确实是稀烂,不,准确地说他们把战斗当殴斗打,大概是平日里争地盘的习惯,冲锋则一拥而上,撤退则撒丫子就跑。
再好勇斗狠,没有阵型就是个送。
此时,铁老虎摸着自己的崭新盔甲,满脸傻笑。
果然还是跟着大明皇帝混来的爽,见面就是一套铁甲,比以前的皮甲强了太多。
探路斥候回来,道:“陛下,前路狭窄,仅容得一人通行。”
张罗辅看了眼铁老虎,又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他是怀疑铁老虎的。
“无妨,牵马步行。”朱由检下令。
他还是决定相信铁老虎,毕竟这么憨的肉盾,不像有心眼的样子,最主要是相信武将的直觉。
嗯,武将的直觉,不是皇帝的直觉。
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一条悬崖峭壁旁的小路出现。
牵马步行,小心翼翼,日落时分,前方出现了官道。
“陛下,前面是昆明往陆凉卫必经之路。”铁老虎说道。
朱由检点点头,道:“全军休整,待贼军出现。”
必经之路并非说轻兵行进,而是指辎重运输必须要经过的道路,毕竟人可以翻山越岭,车马可弄不过去。
被蚊虫啃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一支乱糟糟的队伍出现。
牛马骡车,挑夫背夫,还有监押的军兵,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无需皇帝下令,全军起身,抽出刀枪。
“杀散贼兵,驱赶向陆凉,民夫不反抗勿论。”朱由检下完命令,取双锤在手,往前疾奔。
诸兵跟上。
草丛里跳出一群壮汉,贼军与民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民夫们丢了车马担子就跑,贼兵有的举起刀枪迎上,有的跟着逃走。
“杀~”暴喝中,皇帝双锤砸出,将一对贼兵砸飞。
明军紧跟着杀入贼兵之中,瞬间杀的贼兵大溃。
枯木土司酋长、伪滇前将军龙元庆急忙领着本部人马赶来。
见大股贼兵杀来,皇帝从张罗辅手中取过弓箭,对着戴头盔穿铁甲的家伙就是一箭。
人影重重,一片纷杂,当龙元庆看到箭矢临近面门时,已经来不及躲闪。
面门中箭,仰天便倒。
“长官死了~”
左右惊慌失措,还没想明白怎么应对,皇帝领兵杀了过来。
两千兵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过,将贼兵杀的丢刀弃枪。
盔甲?没有。
溃兵还在奔跑,一队骑兵杀了出来,驱赶溃兵往陆凉城而去。
天黑时分,有溃兵逃到城下,很快被带到了沙定洲面前。
“大皇帝,官军真的到了西面,突然就杀了出来,我们拼命反抗,但是他们太强了……”
“够了,带下去。”沙定洲喝止了溃兵,看向左右。
目光闪烁,莫有敢与他对视者。
显然是各自起了小心思。
正常。
官军进入云南,突袭破平夷卫,再强攻曲靖得手,如今又截断了后路,足够让这群井底之蛙见识到官军的厉害。
“尔等莫要想着诏安!”沙定洲开口说道:“时至今日,官军未曾劝降,皇帝更未许诺投降不杀,尔等当知此乃何意。”
诸人继续沉默。
是的,皇帝未曾开口招降。
意味着要穷追猛打,至死方休,赶尽杀绝。
但要是忘记了呢?
“大皇帝,我等已经被包围,缺兵少粮,据城防守只是死路一条,先撤吧。”依功德说道。
“是啊,大皇帝,此时不走,待明军围城便走不了了。”军师祭酒张长寿说道。
吾必奎咬牙切齿地说道:“走小路,让明帝在后面等着去。昆明城高且固,兵多将广,钱粮充足,可以固守,待到夏天,官军不耐暑热,或有瘟疫,或者等其师老疲弊时进行反击。无论如何,比困守陆凉要强。”
“后路断绝,从何撤退?且明军就在城外,衔尾追杀又当如何?”沙定洲连续两个问题抛出。
知道必须撤退,却又不甘心撤退。
这就是沙定洲的状态。
皇帝笃定沙定洲必撤。
“陆凉不是沙氏老巢,又非昆明这等大城,且缺粮,不可能死守。”朱由检说道。
张罗辅兴致勃勃地问道:“陛下,要埋伏吗?”
铁老虎当即举手,道:“我知道几条小路。”
“几条小路,焉知沙贼走那条路?”朱由检用马鞭敲了敲手心,道:“昆明城外有没有必经之路?我们潜行过去,于彼处埋伏,既可以杀贼有生力量,又可以威慑昆明城内守军,一举两得!”
诸将愕然。
三千骑深入敌军腹地,万一被发现并被包围,后果可就难料。
“三千精骑,即便被困在某地,足够支撑到大军来援,且楚雄诸部将至,两面夹击中心开花,平贼易如反掌。”
皇帝想了片刻,又道:“派五百兵,选一条小路做疑兵,让沙贼以为朕在云南府外。”
“陛下圣明。”
诸将开始分派任务。
安排妥当,卫少先问道:“陛下,这些辎重与金银财宝如何处置?”
朱由检拿起一锭雪花银,摸着上面的“沐”字,叹了口气,道:“留下一百骑看守,待后军抵达接管。”
不只银子上有“沐”字,粮袋上也有“沐”字,沐氏是真当了一次合格的运输大队长。
但凡这些钱粮用于招募军兵训练军队,云南局势不至于此。
“沐氏辜负皇恩,罪该万死!”朱由检点评一句,下令全军出发。
南京城里,太子还没收到皇帝连战连捷的消息,也暂时顾不上云南这边。
还是吏治。
“迄今为止,尚无一人自首,是以为本宫无计可施吗?”朱慈烺隐含怒气。
从贪官自首与检举立功的诏令发出,至今一个半月,没有一个出来自首的,似乎大家都是清清白白一般。
“殿下,是否立刻发动?”巩永固问道。
“不急。”朱慈烺能笑着说道:“把应天府查清楚后,一网打尽,让地方官吏看看本宫的决心!”
“殿下,拖延日久,证据毁灭越发严重,怕是很多人无法追究。”刘文炳说道。
“重要的不是以前,而是以后。”朱慈烺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历朝历代,无论盛世乱世,贪官污吏一直存在,区别在于盛世时他们会比较收敛,乱世时肆无忌惮,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贪官污吏收敛。
将连鹏飞等人剥皮揎草,陈设祁门县衙之中,最起码可以让祁门县安稳两年。”
“殿下圣明。”两人拜道。
“锦衣卫负责稽查、护卫,本宫之意,知县知州知府各派两贴身护卫,布政使、按察使四,巡抚巡按侍郎各六,尚书十,内阁大臣十六,二卿以为如何?”朱慈烺问道。
巩永固默默盘算片刻,回道:“殿下,只怕各地主官不愿接纳,且国朝一千余县,各派护卫,每年开支四十万两,恐难支撑。”
四十万两可不是小钱。
别看皇帝父子从北京带了大笔银子南下,然而招兵买马、制造装备、安置各部老弱之兵,确实是花钱如流水。
没有大把银子花出去就去清理兵额?
怕是处处兵变。
钱是关键。
朱慈烺起身,道:“通知下去,本宫明日出南京,巡视崇明海关。”
话音刚落,魏六一进来,道:“殿下,海州徐州皆发现建虏踪迹。”
朱慈烺冷哼一声,道:“北方未平,山东未定,便急急南下,真当大明无人?”
不是当大明无人,而是急着进南京。
又过了一年,福临七岁了,虽说约定好十六岁亲政,但这家伙毕竟是皇帝,谁知道懂事后能出什么幺蛾子?
早进南京早登基,所以多尔衮豪格不约而同地派出先锋试探明军防线,看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