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正适合喝酒,还要出来巡视,真是倒霉。”贼兵钱五一肚子怨气。
伍长侯大头说道:“别抱怨了,小心军法。”
“怕个屁!”钱五说道:“将官们睡的正香,就算起来了,又不在水上。”
其实想岔了。
统兵大将、大西国晋王张能奇已经起来巡视军务。
压力颇大。
张可望领兵突袭甘肃,出其不意拿下了临洮,然而朱识鋐反应很快,如今双方还在拉锯,而湖北还没捂热乎朝廷就派兵来打,属于两面开战。
没法抱怨。
这年头,谁家不是两面开战呢?
到了水寨边,见戒备森严,张能奇满意的笑了笑。
历史上张献忠去世后,他与孙可望等人恢复本姓,在打不过清军的情况下,受龙在田邀请进入云南杀得沙定洲哇哇哭,却被草丛里的毒箭射中而死。
如今沙定洲提前造反,又被皇帝杀了全族,他自然是没机会进入云南了,也就不必被毒箭射杀,但是要面对官军。
“幸好皇帝没在。”张能奇暗暗庆幸。
皇帝先干建虏,后杀刘泽清左良玉,顺手还把李自成收拾了一顿,凶名已经传开,张能奇还是有些发怵的。
如今皇帝没来,他觉得凭借汉江之险或许守不住承天,守住襄阳绝对没问题。
当然,承天不可能就不要了,毕竟关系到士气与防御纵深。
就在他暗暗思考时,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铜锣声。
水雾弥漫,看不清河面状况,水寨守军却立刻张弓搭箭,并且给火铳火炮装填弹药。
“官军偷袭,官军偷袭~”
呼喝中,一只小船冲出了水雾。
侯大头叫道:“官军就在后面,放炮,放炮~”
没人搭理他。
张能奇下令道:“召其到近前,询问究竟。”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炮响。
咻~
炮弹落地。
没砸到人。
张能奇一口气还没吐出,只听火光闪过,爆炸声随之传来,附近四五个贼兵被炸翻。
“大王小心。”
亲兵刚簇拥着他下了望斗,密集的炮声传来,炮弹呼啸着飞来。
落在地面上的火光崩现,落在水里的激起冲天水柱,随即再无动静。
“炮弹里装了火药。”
张能奇念头闪过,回头看向河面,只见水雾中影影绰绰,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官军战船。
大部分贼兵没有他的眼力,此时按照操练时的做法,各自冲向船只。
解缆起锚一气呵成,随即划动船桨进了水道,加速往水门疾冲。
水门已经打开。
虽然官军炮火猛烈,还是有悍匪不怕的。
不一刻,贼船出了水门。
轰~
火光一闪,船上贼兵惨叫着栽落船下。
炮船。
贼兵也有。
水道上火光闪现,贼兵开炮,与官军开始对轰。
只是水雾弥漫,实在看不见效果。
岸上的贼兵也开始放炮。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砰地一声巨响,黄廷感觉脚下剧烈震动。
“指挥,中炮了,好像击穿了船底。”损管胡峰叫道。
“检查隔水舱门。”黄廷下令完,又高呼道:“朝廷平日厚饷养着,此时正当用命,兄弟们,给我打!”
“指挥放心,不得号令,绝不后退半步。”
“绝不后退。”
江心中,督战的李英听着隆隆炮声,眉头紧锁。
阮进提议夜袭,奈何天空乌云遮蔽,伸手不见五指,有没有夜盲症都是看不清楚的,因此将进攻时间推迟到了天将亮时。
确实出其不意打到了贼军水寨门口,却没想到贼军反应如此之快,不得不陷入僵持。
“传令各船坚持住,我不相信贼兵的士气会比东宫卫更高。”李英咬牙切齿地说道。
忽然,贼兵方向的炮声在减弱。
李英精神一振,喝令道:“上前,我要亲眼观察敌情。”
老大都向前了,手下人自然不敢退缩。
船只开动,到了明军阵中。
五十余艘常规战船,甲板上有四门火炮,都对着岸上猛烈开火。
再往前是四艘长船,两头尖锐,体如竹筒有船桨伸出,两侧船舱各有十二门火炮。
炮焰轮流亮起又熄灭,一枚枚炮弹砸向贼军。
还没穿过炮船阵,忽见前方火光冲天。
李英大呼道:“火船,撤,往后撤!”
号角响起,穿透炮声把后撤的命令传给了各船。
各船有序后退。
“炮声远了,官军在撤退。”钱五看向侯大头,问道:“头儿,要不要回去?”
他们正在水寨外面的河边,随时可以上岸,也可以跳水,及其方便逃命。
侯大头是登州军户出身,孔有德叛乱占据登州时投孔有德,官军复登州,他又投了官军,隶属左良玉部,左良玉剿贼战败,他就投了流贼,流贼战败再投官军。
反复横跳只是手段,保命才是目的。
所以十余年来,他还是一个伍长,也就伍长才能反复横跳,再高一些都被砍了首级。
总之,他是很会保命的。
侯大头听了片刻,到:“官军大炮很多,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再等等。”
“再等雾就散了。”钱五说道。
“往上游走,不行就上岸。”侯大头说道。
上岸躲起来看风头,谁赢跟谁混,实在不行就找个山头猫起来。
不得不说,侯大头对局势判断相当精准。
当贼兵火船逐渐熄灭时,雾气退散。
官军水师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除了炮船,还有五百余艘大小战船,水兵过五千。
缓缓逼向贼兵水寨。
“开炮,务必挡住。”张能奇喝令道。
“大王,恐怕打不过了,撤退吧。”副将说道。
张能奇说到:“汉江乃阻官军之关键,若就此放弃,官军可长驱直入襄阳,事难矣。”
“大王,水寨火炮稀少,当集中力量固守襄阳。”
两人尚未达成一致,铺天盖地的炮弹落下。
贼兵再也绷不住了,四处奔逃。
贼不如兵,之所以这两年流贼缕败官军,一方面是官军精锐大量丧失,另一方面是流贼吸收了大量官兵后,战斗素养与官军平齐了。
英勇善战的大多战死了,剩下来的都是不愿意拼命的,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张献忠军纪严酷且张能奇治军有方。
兵败如山倒。
张能奇只能跟着跑。
脱离战斗后收拢溃兵是流贼大将的必备技能。
官军水师在火炮掩护下登陆控制了水寨,随即通报秦良玉。
立刻安排船只搭建浮桥。
两天时间大军过江,直扑承天府。
张能奇放弃钟祥县,退出了承天府。
此时也不说什么战略纵深与士气了,固守襄阳才是正经。
秦良玉没有追击。
下雨天道路湿滑,车马难行,更重要的是要守好显陵,等待朝廷派人处置。
这可是当今嫡亲老祖宗,不慎重不行。
但是情况并不好。
前年李自成攻打承天府时,一把火烧了显陵地面上的木制建筑。
这把火问题不大,主要是没人保护,贼兵以及百姓纷纷过来取砖石木料,将其他建筑拆的七零八落。
看着无比凄惨。
至于寝陵地宫是否被盗窃,检查过后才有定论。
虽然太子还没接到奏报,却对显陵状况有所预料,这也是太子停在宁国府处理吏治的原因之一。
难以抉择。
不好好修,显得自己父子不孝,有损皇室威名,好好修则劳民伤财,就算花钱雇佣百姓,那也会耽误农业生产。
粮食才是民生的基础。
祖宗成了负担,子孙确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