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5章 太子从不赖账(1 / 1)江湖无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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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熟悉的呐喊声响起,预示着朝会的开始,却没有人吱声,甚至某些人努力收敛呼吸,生怕太子点名。

都知道太子心情不好,属实没必要去触霉头。

朱慈烺环顾诸人,问道:“溧水之事,诸卿如何评述?”

孙传庭出列,道:“殿下,臣考虑过此事,若想杜绝这种情况,需将衙役白丁编入官府体系之中,臣粗略估算,每年的俸禄开支至少一千万两石。

殿下,以目前赋税收入,是很难支持。

事实上,目前朝廷支出远大于收入,其中官员俸禄年费一千六百万两石,军饷一千二百万两,军粮八百万石,辎重物资一千三百万两,官府支出、水利、赈灾、修路、招抚流民等花费八百万两石。

而国朝夏秋两季收粮一千六百万石,各项税收仅得三百五十万两。

收入远小于支出,若想支撑改革,非得增加税收不可。”

不得不说,首辅还是了解太子的。

不管怎么安排役丁,钱是绕不过去的门槛,而想搂钱,必须对现行税收制度进行深入改革。

有人表示不同意。

民部郎中吴本泰出列道:“殿下,今年轻徭薄赋,民间将将恢复一丝元气,若是急急加税,只会让生民再陷苦海。”

“臣请殿下暂缓加税。”工部员外郎徐志泽出列道:“民富而后国强,如今民力凋敝即行加税,饮鸩止渴而已,请殿下三思。”

“殿下,当前财政尚可支持,实无必要匆忙加税。”

“殿下轻徭薄赋与民休养,陛下亲临锋矢征讨不服,方有如今安稳,若是急忙加税,民心大坏,功亏一篑也。”

“凛冬将至,黄淮冰封,建虏闯贼必然大举南下,此时该以稳定为主,实不该加税。”

反对声一片,而且还不是假大虚空的反对,都是有理有据的。

太子没法反驳,也不用太子反驳。

王应熊出列,朗声道:“诸位同僚,若是一项加税非但不会增加百姓负担,反而减轻百姓负担又当如何?”

“不可能。”吴本泰下意识地反驳道:“自古未闻加税与民有利,税部何以大放厥词以媚君上?”

“税部执掌天下税收,即便立功心切,亦当谨言慎行,须知殿下圣明,非大言能欺。”

税收未必用之于民,却一定取之于民,这是国与家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绝不可能存在加税而百姓得利的状况,所以诸多朝臣逮着王应熊一顿怼,就差直说“你把太子当傻子,太子拿你当耍子”。

王应熊冷冷一笑,道:“尔等未曾研究国朝税收制度,便在此吠吠,岂不知还有盐税乎?”

立刻不吱声。

盐税,一向是国朝的税收大头,地位非同小可。

大家耳熟能详的开中法等其实只是售卖方式,而盐引相当于债券或者票据,都不是盐税的根本。

国朝盐税是按照人头收取的,也就是说不管你吃不吃盐,这个税都必须缴纳。

一年能有二三百万,今年太子免了所有粮税商税海税以外的所有赋税,所以税银仅得三百五十万。

王应熊说道:“税部做过调查,南直隶以及周边交通便利处,盐一斤作价三十文上下,再偏远处,四十文上下,比如湘西、贵州等山高路远处,一斤五六十文亦无人转运售卖,皆因百姓吃不起。

税部做过核算,若是将盐价降至二十文,取一半为税,以目前局势,可得盐税三百万两,若是人口疆土恢复至鼎盛时,年收六百万不成问题。

人人都要吃盐,价格越便宜吃的越多,税收也就越多。”

“计将安出?”朱慈烺问道。

“当前盐售卖皆由盐引出,而盐引由某些盐商世代垄断,其贪鄙,不顾百姓食盐之需,只顾本家收益。

借由官府授予的特权,肆意抬高盐价,盐中掺杂泥沙,罪迹斑斑。

沿海地区改煮盐为晒盐,朝廷控制盐场与出场价格,废止盐引制度与盐税,许百姓自由贩卖,核心就一句话,管产不管卖。

税部核算,沿海晒盐一斤收购价当在二文,川蜀井盐一斤三文,加十文税,百姓转运至地方,售价二十文上下,云贵偏远地方亦不会超过三十文。

不可能再高,因为百姓会自己运盐,不求利润,只求吃上盐。

民得低价盐,且永久免除盐税,灶户免重负,而国家盐税大增,同时可裁撤各盐转运司,只留盐场管理,可减轻俸禄开支。

殿下,盐税改革,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势在必行。”

不知道王应熊打算的朝臣们立刻不淡定了。

“真的假的?”

“这么详实,应该假不了。”

“就怕盐商们不愿意。”

“区区几十上百户盐商,纵使利益盘根错节,又怎么能挡陛下一锤之威?”

“晒盐又是什么?”

诸人交头接耳,全不顾帽子撞在脸上叭叭响。

大多数人还是心动的。

好处肉眼可见。

若是干掉盐商,许百姓自由贩卖,大家都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扬州瘦马为何名噪天下?盐商有钱,能捧得起来,自家从中分润一点点,就能有亿点点的好处。

“税部可有成熟的计划?”朱慈烺问道。

王应熊抽出奏疏举过头顶,道:“税部已经拟定计划,请殿下御览。”

“呈上来。”朱慈烺沉声说道。

不得不说,王应熊确实是个狠人。

盐税改革第一刀,先砍盐商。

富甲天下,自然不在乎律法,肆意妄为都是正常。

最简单的,国朝的婚姻制度规定民非无后者不得纳妾,盐商们可不管,看到喜欢的就领回家。

就凭这点,可以流放。

更不要说还有更多更严重的不法之事。

王应熊的根本目的还是赖掉盐引。

国朝初,为了保证边境驻军的粮草,许商人以粮换盐引,此乃开中法,后来为了补充财政直接出售盐引,日积月累,盐引远超官盐产量,商人久候无盐而国家收入大降。

万历四十五年,袁世振出任两淮盐法道,为疏销积引,立“纲盐法”,将各商所领盐引分成十纲,编成纲册,每年以一纲旧引支盐运销,另外九纲用新引,由商人直接向盐户收购运销。从此官不收盐,收买远销权都归于商,并得世袭。

为保证垄断,盐商募兵与盐场中灶丁连营结防,每营三十人,营间相距二、三里,专门捕捉私盐贩运者。

盐商越发势大。

其实从明至清的改朝换代之中盐商们未曾受损,便可见其势力之强横。

时至今日,税部一时半会理不清还有多少盐引在外面,但是可以判断,若是全部还了,最起码五年白干。

赖掉拉倒。

当然,朝廷赖账不叫赖账,叫严肃法纪。

“传诏,杨御蕃领一万天子营进驻扬州,接管扬州以及周边防务,兵至日起,扬州戒严。”朱慈烺沉声说道。

“殿下欲强推新盐制?”民部尚书郑三俊不由问道。

朱慈烺解释道:“扬州豪强云集,却多不法之徒,为防变乱,需以大军戒备。”

“敢问殿下,扬州豪商有何罪行?”刑部尚书孟兆祥感觉很无力。

税部抢了刑部的活,到哪里说理去?

扬州知府:我呢?

没人在乎扬州的小鱼小虾,顾不上。

“违制,干涉司法!”朱慈烺冷冷地吐出两个词。

诸臣目瞪口呆。

这不只是想赖掉盐引,还要吞掉对方的家财啊。

不,不能这样说。

严正法纪。

嗯,就是这样。

“殿下,事关重大,臣请坐镇扬州,督办此案。”马士英出列道。

“臣亦愿往。”钱谦益连忙跟上。

这家伙的反应总是慢一拍。

朱慈烺说道:“盐商主要聚居于扬州,其他地方亦有散落,马辅臣坐镇扬州清查不法,钱辅臣督查余者。”

马士英拜道:“臣请即刻启程。”

“携大军前往。”朱慈烺顿了下,补充道:“在黄淮封冻之前,平息此事。”

“臣遵旨。”马士英应下。

任何举措都不能影响冬季战事,这是铁的原则。

朱慈烺环顾朝堂,道:“兹事体大,在尘埃落定之前,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臣不敢。”×若干。

太子举起了刀子,这个时候撞上去就是送人头。

当然,肯定有人会想办法通风报信的,毕竟利益勾连相关,甚至还会牵连到自己。

“矿部组织精干,沿海各盐场全面推行晒盐法,尽可能废止煮盐法。

民部主持改灶户籍,从今以后不再设灶户,各盐场改为雇工制度。”朱慈烺说道。

“臣遵旨。”×2。

原定的盐铁部因为选不出合适的官吏,归属于矿部之下,尚书黄景昉权势大增,改煮盐为晒盐也没什么难度。

郑三俊就有些挠头。

废除灶户可不是改户口本那么简单,而是要想办法给他们寻找生计的。

朱慈烺又道:“军机处,敕令各部严加戒备,防止巡盐营作乱。”

尤世威问道:“臣斗胆一问,若是发现巡盐营有作乱迹象,是否可以先下手为强?”

别到时候所有巡盐营都要作乱。

太子犹豫片刻后说道:“内阁与军机处商议。”

“臣遵旨。”×2。

“盐改,利国利民,长久之计只在今朝,若诸卿发觉不妥,直奏本宫,必有回应,若要持民意挟本宫,以大不敬论处。”朱慈烺带着杀意说道。

万历时派出矿监,反对此起彼伏,甚至产生了民乱,归根结底还是士绅们操弄民意的手段,太子绝不希望看到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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