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郑彩拜见太子妃……”
“父亲何以如此生分?”郑婉扶起郑彩,道:“殿下平日里待人温和,并不讲究虚礼,今日女儿回家探视,父亲当以平常对待。”
“谢太子妃。”郑彩起身,领着郑婉进门。
毕恭毕敬。
指着自家闺女封爵呢。
本以为太子大婚后就能封爵,没想到眼巴巴地等到了现在还没动静,郑彩也明白了,是因为自家闺女肚子没动静。
这个,只能让她妈旁敲侧听一下,不好直接问。
要是问出来太子未曾宠幸可就太尴尬了。
请郑婉上座,茶水点心奉上,郑彩殷勤地说道:“都是……平日里的喜好,夫人亲手做的。”
感觉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家女儿。
用“太子妃”太疏远,用“你”不礼貌,用“娘娘”有些僭越。
好烦。
“多谢爹。”郑婉拿起一块芙蓉糕,道:“东宫权倾天下,太子却极其勤俭,平日里也就几块板栗糕罢了。”
郑彩接道:“正因为太子勤俭,国朝方有如此景象。”
“比寻常百姓家好了太多。”说着,郑婉轻轻咬了一口糕点。
“好吃。”
到底是十六岁,禁不住甜食的诱惑,很快吃了一块。
“来人,把这些装盒,带回去与殿下尝尝。”郑婉指着桌子上的八碟八笼说道。
郑彩连忙说道:“无需如此,臣立刻吩咐下去,重新做。”
“够了,若是再多一些,殿下怕是会唠叨。”
话没说完,郑婉感觉胃里一阵翻滚,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随行的江无水大惊,高呼道:“来人,郑彩毒害太子妃……”
“臣冤枉,冤枉啊……”郑彩惊慌失措地叫道。
“立刻请太医。”
郑彩夫人,郑婉生母郑李氏从门外走了出来。
“呕~我没事。”郑婉强忍着不适说道。
郑李氏说道:“待太医检查了再说。”
冲进来的亲卫看看太子妃,又看向江无水。
“先退下,待太医诊断再说。”江无水看着桌子上的糕点,说道:“看好了,谁敢动一下,杀无赦。”
他也不相信郑彩会毒害自家闺女,但是小心无大错,万一郑彩脑子进水了呢。
郑彩满脸紧张,生怕来的太子给他一刀子,奈何江无水与宫女在侧,不好去送钱。
郑李氏倒是比较淡定,与郑婉窃窃私语。
很快,太医董继武赶来。
诊脉之后,董继武满脸堆笑地行礼,道:“恭喜太子妃,国朝后继有人。”
“什么?”郑彩满脸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
“恭喜督爷,太子妃有喜了。”董继武重复道。
“太子有后了?太子有后了!”郑彩如梦方醒,大叫道:“来人,备礼,备厚礼,好好感谢董太医。”
“多谢督爷。”董继武笑逐颜开。
这可不是贿赂,是喜钱,不拿不合适。
江无水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叫道:“来人,立刻上奏太子爷,上奏娘娘与懿安娘娘,急奏万岁爷,太子妃有喜。”
“喏~”
随行亲卫立刻狂奔而去。
国朝上下都等着皇太孙呢,虽说皇帝春秋鼎盛,太子也是风华正茂,但这种急切又带着忧虑的心情怎么也按不住。
太子正在与孙传庭、尤世威商量东番战事。
主要是对东番的开发。
“郑辅臣说重阳前解决红夷,就算再拖延一个月,也就十月中旬。
海上无风暴,可以迁徙百姓过去开垦,先生以为从哪里迁徙百姓比较好?”朱慈烺问道。
孙传庭回道:“湖北残破,人口凋零,亟需人口补充,因此长江两岸人口不可轻动。
浙西福建山多地少,又近海岸,可迁徙百姓屯垦东番,税收与田亩制度参照湖北定例。”
“殿下,郑芝龙与曹学佺屡次提及东番土著冥顽不灵,非但不服王化,反而附从红夷抵抗官军,臣以为当派兵剿之。”尤世威说道。
“殿下,冥顽不灵者,当捕其男丁为奴,将其妻女许配移民,并捣其山寨,毁其庐舍,以绝后患!”孙传庭脸上全是狠厉。
从抄掠晋商得出的结论:仁慈救不了天下,非得心狠手辣不可。
这也是太子的态度,孙传庭觉得很好,要认真践行。
朱慈烺思考片刻说道:“宣高杰、尹先民。”
立刻有小宦官出去宣旨。
“殿下圣明。”×2。
孙传庭和尤世威都觉得太子点将点的好。
尹先民本为长沙参将,与高杰一样,在湖北汉中之战后回南京,如今都在军机处任职,兼管南大营军务,实际上就是被架了起来。
若是不放出去,两人只能按部就班积攒资历,待年龄到了加一级虚衔退休。
如今,太子打算把两人放出去。
尹先民旧武官的习气,高杰的匪性,放在当今的南北两大营里格格不入,用来对付土著再合适不过。
不一刻,高杰和尹先民进来。
礼毕,太子把奏疏递给两人。
“臣为殿下贺。”高杰拜道:“东番收复,国朝不止有安顿流民之所,更保障了东南海疆的安稳,可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卿能如此说,说明最近没少读书。”朱慈烺欣慰地说道。
高杰自得地说道:“所谓近朱者墨,臣跟各位先生后面学了一些。”
太子哑然失笑,孙传庭尤世威只是摇头。
尹先民拜道:“敢问殿下宣臣等来,可是要去东番效力?”
“正是如此。”尤世威说道:“东番土著不服王化,屡屡袭击官军,又攻击岛上汉人,罪在不赦。
军机处定略,绞杀之!
丁壮或杀或贬为奴隶,女子许配驻军与移民为妻,山寨、房舍、庙宇等能用者分配移民,不能用者全数捣毁。
你二人,可有把握?”尤世威问道。
看似越俎代庖,其实是把责任揽了过去。
滥杀无辜,残暴不仁?
命令出自军机处,是军机大臣的行为,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末将一定圆满完成任务。”高杰拍着胸口说道:“凡是不服王化者,鸡犬不留!”
尹先民说道:“殿下,天子营东宫卫皆是精锐,执行此任务犹如牛刀杀鸡,实在不妥。陛下征讨献贼时多有俘获,如今分散安置各地屯垦,臣请挑选其中精悍者南下东番,执行任务。”
“甚好。”朱慈烺点头道:“既有助于湖北汉中安定,又能安定东番,两全其美。”
其实是三全其美。
保证了两大营的纯粹性。
军事机器不是不可以染血,但是战场上杀敌跟不分青红皂白屠杀还是有区别的,后者极容易让军队变禽兽,到时候只能以杀止杀。
用贼兵就没问题,假如封刀以后不能安生过日子,通通绞杀了也不心疼。
“二卿此去,目标由曹总督确定,胆敢祸害汉民,二卿同罪论处。”朱慈烺强调了一遍原则。
“臣遵旨。”×2。
声音里透着兴奋。
老本行了。
手拿把攥。
就在太子还要嘱托时,亲卫于琦冲了进来,拜道:“启奏殿下,太子妃省亲时忽然呕吐,经太医检查,太子妃已经怀孕。”
“臣为殿下贺,为大明贺。”孙传庭当即拜下。
尤世威高杰尹先民立刻跟上。
朱慈烺回过神来,道:“速速通知母后娘娘与懿安娘娘,飞奏父皇陛下。”
“小爷。”周氏宫内太监苏长泽冲了进来,拜道:“娘娘出宫接太子妃了。”
“备马,本宫要去迎接太子妃回宫。”朱慈烺说道。
恍恍惚惚的。
惊喜来的太突然,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反正只知道不能让郑婉出问题。
太子还没出宫,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
看,太子还是很行的,别说什么“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有什么用”的屁话了。
湖北百姓没有这么快得到消息,事实上在皇太孙出世之前都不会昭告天下,免得乐极生悲。
此时,白崖寨里,白大虎把布告给了寨子里的人。
“高老爷升任湖北巡抚,徐老爷升布政使,乡亲们,朝廷许诺提供种子、农具和过冬粮食,开垦的土地世代耕作,缴纳三成租子,还有什么好说的?”白大虎问道。
“寨主,田是朝廷的,不是自己的,迟早被收回去。”范二蛋说道。
“布告说了,刻碑为誓,朝廷还能反悔吗?”白老虎生气地说道:“再说了,就算把田给你,但凡来个天灾,还不是要卖了?还不如租的安稳。
地主老财尚且能一直租给长户,朝廷还能不如地主老财?再说了,高徐二位老爷签字画押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诸寨民都是沉默不语。
不相信朝廷和官府,习惯了山里的生活,舍不得破家里的破烂……各种因素参杂在一起,让他们很是抗拒出山。
“今年下雪这么早,如今是越来越冷了,犟下去起码死一半人,不管你们走不走,我一定是要走的,到时候你们自己重新选个寨主吧。”
说完,白老虎拂袖而去。
他经常出山采买,眼界要宽广一些,知道朝廷的条件有多优厚。
除了兵役,徭役全免,开垦田地世代耕种,缴纳三成收获为租,真的,不可能有比这更优厚的条件了。
与其在山里穷困潦倒一生,不如出山去搏一搏。
见白老虎卷了铺盖往山寨外走去,寨民连忙拦住他。
“寨主,我愿意随你走,等我一等。”李四慌忙说道。
“我也要走,寨主等我一下。”
“还有我。”
“寨主等我收拾家当。”
寨民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白老虎不止是寨主,还是寨子里的武力担当与智力担当,离了他,白崖寨必被左右吞并。
白老虎看了看天色,道:“正午时分,过时不候。”
可不敢让寨民们从容收拾,不然他们怕是要把茅草都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