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皇帝用金锤敲了敲大冬瓜,道:“搬上去放好了,哪怕船沉了也要能捞上来。”
“陛下放心,绝对沉不了船。”阮进拍着胸口说道。
皇帝说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挣钱可不容易。”
不容易?
杀杀杀,抄抄抄,有手就行,我上我也行啊。
阮进想了半天,真没找到不容易的地方。
所以说他只能当个兵,没法跟张罗俊一般暂署政务呢。
皇帝不理他,一个个大冬瓜敲过去。
码头上铺满了大冬瓜,围观的百姓无不双眼放光。
感动吗?
不敢动。
军兵团团围住,受雇的民夫们正在往船上搬。
其实扬州豪商们没有想象的那么有钱,大概是平日里过的太过奢侈,现银才抄获了两千二百万两,加上一百来万黄金,将将超过三千万两而已。
但是奇珍异宝无数,还有三分之二个扬州城的高宅大院,超过九成五的商铺,以及遍布扬州府的田产。
皇帝走这一趟,直接就掌控了整个扬州府的地产。
怎么处理是太子要考虑的问题。
反正明年的军费是有着落了。
检查了一遍,朱由检说道:“此间财务,由诸卿押解回南京,朕即刻北上检查防务。”
“陛下不回去看看?”马士英惊讶地问道。
为了挣钱,咳,国事,为了国事过南京而不入可以理解,扬州事毕而距离黄淮封冻尚有两个月,不回去可说不过去。
“早一天准备多一份周全,开战后就能少一个伤亡啊。”朱由检仰头看天,带着慈悲说道:“若想没有伤亡,只有把虏贼全部捶死。”
马士英憋了半天,终究吐出了“陛下圣明”这四个字。
处理扬州豪商的时候表现的挺正常的,眼看着要上阵的时候,马上脑浆子变成了肌肉。
近两年了还没被打死也是命大。
皇帝看向谢三宾,道:“扬州豪商被一网打尽,经济近乎停摆,卿要尽快恢复。”
“陛下放心,年底之前,扬州一定能够恢复正常。”谢三宾拍着胸口说道。
首先是恢复农业生产秩序,而农业首在田地,扬州府抄获的大量土地,都会按照湖北制度租出去。
此时,苏州吴县东山脚下,知县祝渊环顾诸多百姓,道:“席氏诬陷太子,已经明正典刑,太子仁慈,将田地租赁吴县父老乡亲。
按照先前约定,计口给田,人均二亩,现在按照名册上前签订契约,随后打桩分界。
各种各田,不得侵扰,不得争执寻衅,按时缴纳佃租,按照收获三成缴纳,免除其他赋税,罢除兵役外的其他徭役,立碑为誓。”
“谢大老爷。”百姓们欢呼雀跃。
他们大多是席家佃户,席家被抄时他们还在担心自己的生计没了着落,却没想到朝廷收为公田后依旧租赁给他们,并且只要三成佃租。
“孩他爹,条件这么好,不如我们把田地献给官府做佃户?”田姚氏带着羡慕说道。
田三呵斥道:“头发长见识短,祖上好不容易攒下的十亩田,怎么能说给朝廷就给了?到时候不租给我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
田姚氏说道:“但是田税、草税、丁口钱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半收成不止,还有徭役,负担太重了啊。”
“再看看。”田三叹了口气。
他家祖上还是有些底蕴的,因此撑过了灾荒,大部分小门小户撑不过去,只能卖田地甚至妻女。
比如席本桢,士林间名声颇好。
广为流传的版本:岁大饥,饿殍载道,席本桢目睹惨状,发家中金八千两,至襄、樊等地购粟,运贮苏州,如数赈济。按户计口,计口授粮,吴中得活者甚众,其度力尚有余,凡乃经商之地金陵、临清、济宁等地有灾情者,悉与吴中之赈一样。巡抚黄希宪奏闻其事,朝廷以其忠国爱民,即授以文华殿中书,加太仆寺少卿。
实情:有田卖田,没田卖妻儿,一无所有者卖生为奴,永为长工。
结局:席本桢凌迟,头颅悬挂南京城头,黄希宪不辩奸邪,降三秩,由正二品外放昆明知府。
若非诬陷案发,席本桢就是史书中的好人。
百姓们是不在乎席家的,他们只为自己以后有好日子过而欢欣鼓舞。
自耕农们则犹豫不决。
确实羡慕官佃的待遇,却又舍不得自家田地的产权,属实是左右为难。
城中,大户李长寿和胡有福两人对坐着在喝茶。
都是愁眉苦脸。
良久,李长寿忿忿不平地说道:“官府将佃户全部勾引走了,我等缺乏佃户,有田地无法耕种,怎么办?”
“官府是要断我们的命根子啊。”胡有福同样不忿,却无计可施。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李长寿恶狠狠地说道:“实在不行,让北面的南下。”
“你疯了。”胡有福说道:“北面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
“都是朝廷的报纸在说,实际肯定不会这样。”李长寿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建虏要剃发易服,这我信,但要说收拢田地,将所有人贬为奴隶,我是不信的。
他们要吃要喝,就得收税,没有百姓耕种,朝廷收不上粮食,迟早灭亡,建虏能占据北京,肯定不会这么蠢。”
“风险太大。”胡有福摇头说道:“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万一被发现……再说了,你我也没门路啊。
我看还是降租子吧,少收点也比一点收不到强。”
“不行。”李长寿头摇的拨浪鼓一般,道:“降下去容易,提起来难,这可是关系子孙的生计,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胡有福反问一句,又沉默了下去。
以前,七成租就是大善人,像他们小善人,一般都是九成,不善的甚至能让佃户倒欠一屁股债,比黑砖窑还黑。
“老爷,不好啦~”李家管家李二跑进来叫道:“官府发布告迁徙百姓前往湖北,提供粮食种子,开垦的田地归官府所有,开垦者世代耕种,缴纳三成租子。”
“这是让我们去死!”李长寿拍案而起。
席家良田广有,以前的短工佃户都成了官田承包者,其他大户的佃户已经不满,待看到契约碑竖起,已经有佃户放弃租佃,这些人肯定要跟随朝廷走的。
“打官司,告那些泥腿子,让他们知道,走可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李长寿恶狠狠地说道。
“兄长此计甚好。”胡有福眼睛一亮,道:“我们可以联系各家,一起上告,甚至把官司打到应天府去!”
以前的顺天府有受理天下诉讼之责,北京被占,南京成为中枢,应天府承接可此项职能。
官司打到应天府,大概率就要递到太子案前。
“爹,岳丈。”胡有福二儿子胡世贵走了进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说道:“今日的报纸送来了,刊登了扬州豪商作奸犯科、攻击行在等罪行,如今扬州豪商全部被拿掉了。”
“什么?”李长寿一把抢过报纸,刚看了两页,浑身发抖。
惊怒交加。
“残暴,朝廷怎么能这么残暴?”李长寿悲愤地说道。
“恐吓,赤果果的恐吓,我们不能屈服!”胡有福叫道。
要是腿不抖,胡世贵肯定以他为榜样,奈何双股战战,几乎坐不稳。
惊惧之后就是茫然。
朝廷一边收买平民,一边恐吓他们,该怎么办呢?
平民们可不管他们怎么样,只考虑是不是要去湖北谋生,甚至贫民们都不需要考虑。
一无所有,如今三成佃租摆在眼前,根本没得犹豫。
荆州城外,白老虎看着大片的荒地,满脸都是喜色。
郧阳山多地少,所以他们出山后一路南下,体弱的留在了襄阳附近,他这样身强力壮的继续往南走到了荆州。
本来还有疑虑的,但是一路上有吃有喝,晚间还有火盆取暖,就这些让他再无疑虑。
烂命一条,不值得如此花费。
“白老虎,别看了,过来领工具,在上冻之前把房子修出来。”伍长高明辉说道。
“好的,军爷。”白老虎高兴地应下。
高明辉给了他一把铁锹,问道:“我说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武力,又能认字,要不要进天子营?”
“山里与天斗与地斗,还要跟各山头斗,够了,还是开三五十亩地,到时候守着老婆孩子安心过日子。”白老虎说道。
高明辉说道:“没有三五年你都攒不下来彩礼,哪来的老婆孩子?我跟你讲,进了天子营,表现好,不但能够升官,太子还给发媳妇。”
“真能发媳妇?”白老虎瞬间来了精神。
别看他是个寨主,但除非抢寨民的老婆,不然也很难娶妻的,整个山区都是这般,毕竟恶劣的环境里,女人总是最先遭殃的。
“我。”高明辉拍了拍胸口,道:“去年,太子给许配了媳妇,前几天来信,给生了个大胖小子,等湖北安定下来,我就回襄阳当教官。”
“高大哥都能有媳妇,小弟去了肯定没问题。”白老虎想扔掉铁锹,又舍不得,单手握着挥舞了一番,道:“小弟投军了。”
“包你不后悔!”高明辉笑道。
笑的很开怀。
他是老兵,离开前线还觉得有些愧疚,如今拐了一个好苗子,心里就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