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狗,你等着,等我长大了,一定杀了你!”一个土著少年瞪着高杰,声嘶力竭地喊道。
高杰扭头问道:“这娃说的啥?”
从李旦开始屯垦,迄今超过了二十年,东番的汉人大多懂土著语,但是同时懂官话和土著语的其实不多。
好在这些通译都是忠心耿耿,不会曲解或者隐瞒对方的意思。
高杰听了通译,笑道:“既然冤冤相报无终了,那就全部杀了吧。”
“都督,红毛城未破,尚需活口。”亲兵祝丰收说道。
高杰看了眼畏缩哭泣的俘虏们,意兴阑珊地说道:“一百多个,懒得跑了,杀了去找下一个大寨子。”
“都督,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久,是不是……嘿嘿……”祝丰收看向女土著,露出了懂得都懂的笑容。
高杰想了片刻,点头道:“可以,别腿软。”
晓得。
发泄了压力的悍匪们士气大震,两天时间扫荡了七个山寨,带回了五千余土著。
赶到红毛城外,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群人。
等待红夷投喂。
讹我的没有下令开火,却也没有放土著进城,只让他们再城外待着,只是每天给点粮食。
“听着,一块砖头换一团米饭,你们在等下去,迟早是饿死。”
“红夷躲在城里吃香喝辣的,你们干挨饿,何必呢,扒块砖头回来就有吃的,犹豫什么?”
“红夷可不是好人,指望不上的,扒块砖头回来吧。”
喊话声如同魔鬼的呢喃,一些土著不由伸手摸向了城墙。
“别听明狗的蛊惑,城丢了,我们都要死!”水咕噜连忙叫道。
喊话的明兵立刻反驳道:“那你们给吃的啊?你们是不是想把他们饿死?你们自己躲在城里吃喝不愁,他们可快饿死了。”
“说的对,我受不了了!”有土著一声怒吼,伸手抠墙。
有人伸手,余者立刻效仿。
“总督,放粮吧,再不放粮真要饿死人了。”田和斗哀求道。
“放粮会饿死我们!”讹我的说道:“军舰受损严重,不能联系巴达维雅,城池又被包围,难以获得补给,把粮食给难民,是自杀!”
“总督,谈判吧。”卖耳说道。
讹我的考虑片刻后,说道:“怎么谈?谁出去谈?”
卖耳沉默。
想当初他不假思索地杀了明国使者,如今要谈判,这个坎是一定要迈过去,不然使者出城就是死者。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时,崩介敏跑过来叫道:“总督,难民们在破坏城墙。”
“什么?”讹我的一惊,连忙出了总督府,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城墙上。
如同蚁群一般黑压压的难民,正分离扒着墙灰,希望弄一块砖下来。
仆从军嗓子都喊哑了,却唤不回难民的理智。
唯有粮食才能压制这种疯狂,问题是城外三万多难民,存粮是供不了太久的。
“开火!”讹我的大吼道。
“总督,不能开火,都是我们的族人。”水咕噜喊道。
“不能开火。”
“总督,给他们粮食吧,我们不求把他们接进来,只求别饿死了。”
“都是我们的族人,不能开铳……”
砰~
讹我的挥舞着手铳叫道:“这一切都是明人的诡计,不开火,城墙会毁了的!”
又不是你的族人,说的轻松。
仆从兵悲愤地看着讹我的。
见状,卖耳连忙说道:“来人,先放粮食,让难民们冷静下来。”
“多谢总督。”仆从兵们高呼着去搬粮食。
没有煮,直接往下丢。
难民们开始了哄抢,前面抢到的抓起谷子就往嘴里塞,后面挤不进去,死命把里面人往外拽,里面的人挥舞拳头打开外面的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老弱被踩在脚底下惨叫呻吟再到没了生息,全不能让站着的人有丝毫怜悯。
城头上喊破喉咙也不能阻止这种疯狂。
不得已,只能继续往下面丢粮食,只要难民们吃饱就能冷静下来。
然而饥肠辘辘,可不是一两把谷子能够填饱的,有的难民被稻壳划破了舌头与喉咙,依旧死命去抢,甚至相互强夺中大量的谷子撒到地上,却没有难民去捡,只顾着抢夺粮袋。
仆从兵全部沉默了。
就难民的状态,迟早是个死。
怪谁?
怪明军?
他们本来就是敌人,什么手段都是正常,怪不起来。
怪红夷?
是的,要不是他们占了东番岛,就不会迎来明军,自然就没了这些惨祸。
不知不觉,仆从兵们的心态变了。
察觉到变化,讹我的闭上了眼睛,沮丧地说道:“谈判吧,只要明军保证我们的性命,我们投降。”
“你疯了。”卖耳急促地说道:“就算你回国,也会被送上绞刑架的。”
“还能怎么办呢?”讹我的看向仆从兵,满是懊悔。
当初以为明军战斗力不过尔尔,却没想到先是长江上两艘军舰全军覆没,后又被偷了港口,守城战中恢复了信心,却被明军的手段打的稀碎。
“仆从军随时会哗变,不投降也坚持不了,到时候你带着士兵们回去,而我如果没被处死,我就留在明国了。”讹我的说道。
“港口里的军舰怎么办?”卖耳问道。
“还有两艘能动的,尽量带回去,剩下的交给明军。”讹我的说道。
“好吧,只能如此了。”卖耳同意。
先打开城门放难民进来,不然出不去。
见状,曹学佺笑道:“高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高,实在是高。”
“总督过奖,雕虫小技而已。”高杰谦虚了一下,又道:“短短十余日,二百多兄弟死于蛇虫与疾病,东番未经开发,确实有些遭不住,三千兄弟怕是难以肃清全岛。
我的意思,从城里挑一些拖家带口的土著做附从军,配合大军清剿土著。”
郑芝龙说道:“只怕野性难驯,若是反噬一口,后患无穷啊。”
高杰嗤笑道:“若是阁老了解过归义营,便不会说这话了。”
“确实。”尹先民说道:“归义营良莠不齐,忠心却没得说,我等仿照太子手段,收复些许土著,易如反掌。”
曹学佺是在老家被起用为东番总督的,又没去南京谢恩,还真不知道归义营怎么来的,不由好奇地询问缘由。
高杰一五一十地说了,既没夸张也没美化。
“好手段,太子洞悉无遗,真是好手段,只恨没能亲眼目睹。”曹学佺赞叹道:“对付异族就该如此,唯有如此,方能令其死心塌地。”
“总督以为我等照虎画猫可能成功?”高杰问道。
“毫无问题。”曹学佺点头道:“鞑虏野性远甚东夷尚且被驯服,区区东夷不值一提。”
鞑虏可是能够和大明打的有来有回的存在,尚且被太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东番土著本来就没什么脾气,曹学佺觉得他们就能收拾了,毕竟东夷也就仗着红夷的威风,本身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就在几人讨论细节时,难民们全部进了城,城门却没有关。
围城的明军做好了战斗准备。
火绳点燃,火炮确认射角,只要红夷冲出来,立刻就能开火。
一只白旗伸了出来。
“阁老,红夷要投降。”郭怀一兴奋地说道。
郑芝龙按着激动说道:“或许只是缓兵之计,先带过来。”
十月底了,距离皇帝生日两个月,若是红夷投降,完全可以用一出“献俘阙下”的好戏将东番战事拖延日久的狼狈遮掩过去。
其实太子没有给郑芝龙设定期限,奈何他自己想封爵想的有些魔怔了。
红夷派来的使者是个船长,叫塌里母,还没到明军阵前,就叫道:“别开枪,我们投降,投降。”
生怕被一枪崩了。
听到红夷的条件,郑芝龙喜出望外地说道:“迁延日久,东番始定,当纳降。”
“太子殿下未必愿意留活口。”高杰阴恻恻地说道。
想到入侵长江的红夷还挂在城墙上做着展览,郑芝龙觉得不留活口的可能性很大。
主要是吧,太医院一直认为蛮夷非人,并且想通过解剖证明这个观点。
“不影响纳降,就算事后全部杀了,消息传不出去,不会有影响。”曹学佺说道。
“曹总督所言甚是。”郑芝龙开怀一笑,道:“派人告诉红夷,本官同意他们投降,并且许诺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与符合身份的体面待遇。”
本官同意的,太子不同意那也没办法。
郑芝龙暗戳戳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收到回报,讹我的没有太多挣扎,领着红夷兵出城,并通知军舰上留守的水手们上岸投降。
接管了红毛城后,郑芝龙急不可耐地说道:“速速上奏殿下,东番已复,可以开始移民。”
历史上郑成功攻东番时,红夷有热兰遮和普罗民遮两座城池,如今红夷尚未经历郭怀一起义,未曾恢复西班牙留下的废墟,因此拿下了热兰遮城,就可以说消灭了红夷。
至于散布全岛的土著,讲真,不是郑芝龙看不起他们,哪怕郭怀一也看不起他们。
没有红夷提供的武器和指挥,所有土著加起来也翻不了天。
郑芝龙欢天喜地地给太子报喜,高杰转身去招募仆从军。
土著战斗力不行,然而陌生的环境很有威胁,而且东番太大了,利用土著剿灭土著,完全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