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番收复,海疆安宁,沿海百姓得生计,可长治久安,臣为殿下贺。”孙传庭由衷地说道。
朱慈烺摆摆手,道:“东番回归,郑辅臣功在第一,本宫欲擢其为右辅,并授伯爵,先生以为如何?”
孙传庭想了片刻,道:“殿下用心良苦,只怕郑辅臣难以体会,毕竟其年方四十,正是强壮之时。”
升官是真的升官,却彻底解除了郑芝龙的军权,但是郑氏海上势力依旧庞大无比,若是郑芝龙不安分,事情可就难办了。
朱慈烺敲着桌面说道:“若是郑辅臣不甘于现状,可令其就封吕宋或者泥渤,以侯爵位建国,若其还是不满,自有处置。此事言之尚早,还是考虑怎么组织移民吧。”
“如今长江南岸皆在组织往湖北移民,组织前往东番并无难处,只是粮食不太好解决。”孙传庭顿了下,继续说道:“如今直沽口与登州存粮足够,臣以为从朝鲜购买的粮食可暂时用于移民,待明天天灾结束,再由国内调拨。
且第一批移民过去后安顿下来,东番可自给自足,有三年之功,东番可济国内。”
从八月初降雪以来,江北滴雨未落,朝野已经确定明年又是一个灾年。
很头疼。
不止要赈济灾民安定地方,还要防备虏贼南下抢掠,想想都头皮发麻。
好在防务由皇帝处置,太子只需要考虑政务即可。
君臣商议赈灾方案时,魏六一进来,拜道:“启奏殿下,周王急奏,闯贼与建虏结盟,约定共同南下。”
“虏贼南下本在预料之中,却没想到李闯居然选择与建虏结盟。”朱慈烺冷哼一声,接过了塘报。
刚看了开头,朱慈烺坐直了身体。
“……义士傅山携先山西布政使赵忠烈建极家仆仁、先副守备毛忠烈文炳子兆梦、义士李乐……等五十三人由山西至归德,行三千里,时近一年,历经磨难,途中殉难者以及相助者三百二十一,名册附后……”
太子把塘报递给孙传庭,打开了附录名册。
“李二,原太原守兵,城破出逃,途遇兆梦,感念赵毛之忠义,护持兆梦南下,遇鞑虏游骑,力战而亡。
荒村无名老妇人,给口粮一把,不愿拖累赵仁,自缢……”
太子一页页看过去,脸色沉重。
“古今多少豪杰埋没于一串数字之中,甚至就是死伤无数的无数,可悲可叹。”朱慈烺叹道。
“殿下,当遣重臣前往归德府迎接毛兆梦等人回南京,以示朝廷褒扬忠义之意。”孙传庭说道。
“让林礼部走一趟,再把这份名册发出去……还不能发,若是建虏闯贼获知,后来者难矣,且先存档,待天下抵定时明发天下。”朱慈烺说道。
“殿下圣明。”孙传庭应下。
现在将傅山等人的行程发出来,不但会害了帮助过他们的人,还会让虏贼加强巡查,断了其他人的归路。
朝廷为了接应北方难民做了大量准备,其实用上的不多。
北方,尤其是北直隶和山东被建虏来回肆虐,河南被流贼反复蹂躏,陕西是流贼发源地,人口少的厉害,山西情况好一些,然而山西四面环山,大部分人是走不过来的。
这也是朝廷刺探虏贼情报困难重重的原因。
没有百姓商旅的掩护,细作经过关口时很容易被识破,所以军情只能凭夜不收打探搜集。
此时,城武城外,十余骑看着城头的旗号,快速地翻着手册。
“确定了,是伪王多尔衮的旗号,其他不认识的,都死蒙古伪王的旗号,最起码十万大军。”
“虏骑过来了,撤。”
“把消息送回去,让陛下做好准备。”
夜不收们换了马,往南疾奔。
身后三百多虏骑紧追不舍。
都是蒙古骑兵,精通骑术,然而明军一人三马,不是他们能赶得上的。
“不要让汉狗跑了!”领头的千夫长易优特大呼道。
亲兵劝道:“千夫长,再追就到曹县了,若是汉狗埋了伏兵,我们可就危险了。”
“怕什么?”易优特呵斥道:“一望无际,就算汉狗有伏兵也没用。”
“怕就怕撞见南帝……”亲兵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被马蹄声掩盖。
追逐半晌,曹县遥遥在望,明骑还在前面逃窜,易优特下令全军止步。
“这群兔子跑的真快,下次遇见了,必将其大卸八块。”易优特说道。
“千夫长,南军过来了。”亲兵呼喝道。
易优特抬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群兵马,距离颇远看不清,但是从马蹄声和地面振动判断,也就一百余骑。
优势在我。
“备战,击溃这股汉狗!”易优特大喝道。
鞑骑听令,纷纷安抚坐骑,迅速排好阵列。
忽然,有鞑骑叫道:“千夫长,对面来的好像是南帝。”
易优特定睛一看,最前面的金甲银枪,与传说中的南帝造型一模一样。
易优特厉声说道:“南帝不是吃人的妖兽,他要是真有那般厉害,为何逃去了南京,连十二陵都不要了?”
这是多尔衮一直在给他们灌输的思想。
很有道理的。
若是南帝真的不可战胜,何至于放弃北京?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南帝确实能打,却没有那么能打,只要正面对决,绝对能够击杀之。
易优特举枪高呼道:“儿郎们,特仑苏叛国投敌,我蒙牛部无不深以为耻,今日击杀南帝,一洗前耻!”
“雪耻!”诸鞑骑高呼。
普通牧民也就罢了,特仑苏可是蒙牛部的继承人,他的投敌,让全部落抬不起头来。
但凡敢跟人抢牧场,别人来一句“你们的特仑苏投敌”了,只能掩面而走,所以多尔衮占领山西后,全部落南下定居。
当然,还是山西的环境好。
一半土地耕种,一半土地放牧,劳作由汉人奴隶负责,部落勇士只负责打熬筋骨磨练武艺。
为了获得更多的耕地和牧场,这次蒙牛部出了所有精壮,由部落头领亲自带队南下。
只要拿下南帝,我就是唯一的族长候选,不,大汗会赐给我很多部众和牛马,我会成为蒙古最大最强的部落头领。
想到这里,易优特握紧长枪,策马发动了冲锋。
进入射程,双方同时开弓射箭。
明骑无一落马,鞑骑却惨叫不绝,连续有人落马。
这些二鞑子部队自备兵甲战马口粮,有盔甲的只是极少数,遭遇神箭卫的强弓,真的是一箭一个惨叫声。
左右不断有人落马,易优特连忙一个镫里藏身缩了起来,甚至两军接战时也没敢冒头。
什么雄心壮志都比不过性命之重。
瞬间杀穿一阵,朱由检勒转马头追击时,发现鞑骑正在逃窜。
“身体都没热开就跑了,羸弱,实在太羸弱。”朱由检意兴阑珊地说道。
感觉很寂寞,不由想到了曾经接过自己两招却没死的建虏大将,叫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皇帝下令打扫战场。
有幸运的鞑虏没被踩死,却不幸地落到了明军手中。
“陛下,都是小虾米,就地审讯还是带回去审讯?”马宝问道。
朱由检擦着银枪说道:“朕看不得血腥,带回去交给锦衣卫处置。”
传下去,皇帝晕血!
马宝忍着笑,把俘虏绑到了缴获的战马后背上,打马回城。
虽说没有高级将官,但是多尔衮为主帅,统兵二十五万的情报还是知道的。
两白旗的女真兵一万五千、汉军四万、蒙古军三万,蒙古各旗八万,秦晋汉军三万五,朝鲜兵五万。
为了攻略南方,多尔衮主力全出,而豪格给出的支援就是五万朝鲜兵。
这些蒙古兵不知道的是,为了策应多尔衮,济尔哈朗领着六万大军进了山东,准备进攻海州。
而在郑州城里,大量的兵将正在集结。
城中,李自成的大纛高高飘扬,诸将肃立,等候李自成的军令。
李自成目光落在最前面,道:“刘宗敏。”
刘宗敏拜道:“臣在。”
李自成说道:“统帅中路军十万,攻打南阳,务必将明军打回去!”
“臣遵旨。”刘宗敏应下。
李自成虽然称帝,然而周边皆是强敌,东征西讨一刻不得停,刘宗敏也就说不出来“大家都是做贼的,凭什么你在京城享受,让我去前线卖命?”的话。
这次,李自成亲率马步十五万攻打新蔡,欲一鼓作气杀穿明军防线打到长江边。
不过和刘宗敏的四万军兵六万民夫一样,李自成的十五万人马里也有八万民夫,即便如此,明军的压力很大。
天子营东宫卫总计二十万,对付任何一路敌军都是游刃有余,然而防线太长了,根本不可能保证处处周全。
“流贼动向尚不得知,建虏只有一路兵马冒了头,朕就先把这路建虏打掉!”朱由检敲着地图说道。
张煌言一惊,劝道:“陛下,曹县驻军六万,乃是待建虏深入后断其后路,非为正面决战啊。”
朱由检说道:“临战之时,当随机应变,既然建虏倾巢而出,朕自当改变策略。”
“然曹县只有六万大军。”马宝忍不住说道。
“多了,太多了。”朱由检摇头说道:“建虏二十五万大军分散各处,朕逐一击溃,无需六万大军,三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