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哥，豪格那厮把我们的人调回北京，派他的人掌管地方，这是要偷我们的地盘啊。”多铎忿忿不平地说道。

“稍安勿躁。”多尔衮淡定地说道：“豪格的花招不过尔尔，不足为虑。”

“怎么不足为虑？”多铎着急地说道：“秦晋，根基之地，若是皆为豪格占据，我等没了兵马粮草来源，可就被豪格拿捏了。”

“你想想，秦晋已被各部落瓜分殆尽，而各部落唯我是从，就算豪格派了官吏又能如何？”多尔衮轻笑道。

为了收买草原各部，多尔衮把所有地盘都分了下去。

万户大部落占据一州之地，千户部落占据一县，百户占据几个村落，一层层划分下去。

各部蜂拥南下，如今秦晋的蒙古人远多于汉人，虽说各部需要上供，但多尔衮并不能实际统治。

长此以往，秦晋是蒙古的秦晋，不但跟大明没关系，跟大清也没关系。

多尔衮深知其中的隐患，但是为了保证蒙古各部的忠心，只能出此下策，而如今，这种做法却有效的抵御了豪格的渗透。

北直隶河北山东也是分封制，但是领主要听官府号令，秦晋的领主完全各行其是，有没有官府都一样。

这也是多尔衮接受豪格条件的根本原因。

我知道你有小算盘，但是你的小算盘打不响，还得给我提供粮草与兵甲，就问你气不气？

豪格还没收到外派官吏的奏报，自然不会生气，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多尔衮领二十万兵马入境，他怕多尔衮忽然进攻北京，多尔衮抵达城武县，他又开始为粮草头疼。

按照约定，豪格为多尔衮提供三成粮草，也就是每天两万四千石，若是多尔衮养寇自重，等到十二月，他就得制作肉脯充做军粮。

此时，北京的摄政王府里，豪格眼巴巴地看着李稼陈，想让他出个好主意却又问不出口。

粮草这玩意，任凭你智计百出，没有就是没有，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摄政王无需急躁，南帝性格急躁，面对四路大军，不可能据城而守，必然会率军主动出击。

以臣的了解，其十有八九选择睿亲王部为突破口，到时候睿亲王不动也得动。”李稼陈说道。

“只怕耗时日久，中枢粮草难以为继，若是多尔衮率军回京，怎么办？”豪格问道。

干他娘的呗！

李稼陈看了眼豪格，说道：“无令又无功，擅自回师，取死之道。”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内讧。”豪格忽然强调了一下原则，又继续说道：“如何能够让多尔衮动起来。”

李稼陈想了想，道：“其不奉号令，无法令其主动，却可令其被动，不如把吴三桂派过去。

据传南帝下令杀了吴三桂父兄全族，显见恨意极深，看到吴三桂，南帝一定忍不住，到时候，睿亲王身不由己，想不动也不行。”

多尔衮确实可以按兵不动，甚至吴三桂钓出来的战机也可以坐视不理，但是这只说明多尔衮没有格局难成大事，甚至是不想成就大事。

得过且过，英雄豪杰智谋之士必然离心离德，纵有雄兵百万，不过冢中枯骨。

多尔衮可没那么没出息，他是要争天下的男人，所以听说南帝领兵到了城下，立刻登城观望。

远处，一万明军列阵以待。

两个俘虏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城下，哭着喊着要进城。

“哪个部落的？今年供奉增加一半！”多尔衮沉声说道。

听不出喜怒，但是增加供奉足见多尔衮的心情。

好在俘虏是被放了进来。

带着两个盒子。

一个盒子里是女人的衣裳，一个盒子里是胭脂黄花。

对镜贴花黄。

多尔衮觉得自己的怒气压不住了。

两骑奔到近前，大呼道：“皇明天子在此，虏将多尔衮，可敢出城一战？没有胆气，就把衣裳换了化个妆，给大家跳舞取乐。

想当年，一代舞王颉利可汗名动大唐，如今你多尔衮可为大明舞王，哈哈哈哈~”

汉语、蒙语、女真语各来一遍。

左右将领都看向了多尔衮，尤其是蒙古将领，很是跃跃欲试。

草原上讲究肉弱强食，各部臣服是因为女真足够强，若是多尔衮不敢应战，说明女真人虚了，到时候各部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再显大蒙古的荣光。

多尔衮没有犹豫，沉声道：“取南帝首级者，封王，只在本王之下！”

“末将请战！”蒙古千夫长杜尔多抢先说道。

他以勇武闻名草原，正是因为他的武力，他的部落才由二十多帐发展到超过千帐的规模。

“准。”多尔衮说道。

杜尔多带着本部人马出城，押住阵脚后叽里咕噜一阵大呼小叫。

没等通译，马宝打马而出，伸手勾食指。

手势通用，无需通译。

杜尔多大怒，挥舞铁骨朵策马疾冲。

马宝丝毫不惧，轻踢马腹，坐骑立刻窜了出去。

顷刻间，两人照面。

杜尔多抡起铁骨朵砸向马宝天灵盖，马宝挥刀拍在铁骨朵上，借着反震之力收刀疾斩，杜尔多确非易于之辈，间不容发之际躺到马鞍上躲过刀刃，同时平举铁骨朵挡住了忽然下劈的长刀。

一个回合过了三招，皇帝感觉手痒难耐。

只是什么角色都由皇帝出阵，要大将何用？

忍着。

马宝已经回身，杜尔多同样如此，两人再次来了一个回合，未见胜败。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交手十余回合。

“能和马宝打这么久，确实不错了，只是这脑子不行，此回合必死。”皇帝点评道。

马宝已经发现对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故意卖了个破绽，待杜尔多挥出铁骨朵时，直劈倏地变成下撩，瞬间斩断了杜尔多一只胳膊，没待其惨叫，收刀回身斩，枭首。

“威武~威武~”

明军高呼。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左右。

“臣请出战！”富察·敦拜说道。

他本是豪格安插在多铎身边的眼线，多尔衮惜其勇武，屡次宴请，并以其为亲兵主将，终收其心。

“小心。”多尔衮拍了拍他肩膀，又道：“牵本王的马来。”

“多谢大王，臣定斩南帝首级。”敦拜说道。

“本王相信你。”多尔衮整了整敦拜的盔甲，目送其下城。

手段略显刻意，但所谓的礼贤下士就是这样，所以敦拜才会死心塌地跟他干。

敦拜出城，白文选请求出战。

其实皇帝给罪兵营的待遇很不错，除了没有军饷不能升迁，与天子营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配给的坐骑和甲胄更好。

毕竟，罪兵营里最低都是把总级别的，堪称世上第一等豪华的军队，皇帝也不希望他们真当了炮灰。

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帝如此厚待，罪兵们都是死心塌地，但是一天挂着“罪兵”的名号一天抬不起头，白文选很想成为皇帝亲军。

皇帝没冷了白文选的心，欣然许其出战，只是没想到两个回合，白文选就被打落兵器抱头鼠窜。

眼看白文选要被追上，皇帝轻踢马腹，刚刚出阵，弓张箭出。

咻~

箭矢带着盔枪飞了出去。

敦拜惊怒交加，骂道：“都说你天下无敌，没想到却是个暗箭伤人的卑鄙之徒。”

情急之下，汉语颇为熟练，甚至都不用通译。

朱由检挂回弓箭，道：“若是朕欲杀你，箭矢下移一分，必中你咽喉，岂容你吠吠而言？”

想到那又快又重的箭，敦拜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终究没敢上前，拨马回城。

多尔衮看的眼皮子直跳。

敦拜算不上他麾下第一猛将，却也能排进前五，然而被南帝射了一箭胆气俱丧，多尔衮不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演他。

不一刻，敦拜回到城头，拜道：“臣无能，辜负大王信重，请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多尔衮扶起敦拜，看着他的头盔问道：“方才南帝一箭射落了枪？”

“是。”敦拜回道：“箭矢几乎透过了枪头，其弓至少三石，因此臣……臣……”

怕了。

头盔上方的枪头不但安装的牢靠，他这个级别的盔枪还是精钢的，却差点被射穿。

这种巨力怪，还能在弓、枪、锤之间来回切换，根本没得打。

多尔衮也是久经战阵的，甚至常常带兵冲阵，瞬间就知道了其中厉害，不由感慨道：“本以为南帝勇武只是虚言，今日一见，果真难以力敌。”

一句话，显示了自己的心胸，又给了敦拜台阶。

“十四哥，不如点起大军，与其决战？”多铎说道。

“士气已挫，出战只是徒劳无功。”多尔衮停顿片刻，道：“传令各军，明日出城攻打曹县！”

“臣遵旨。”左右齐齐拜下，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杜尔多也就罢了，勇则勇矣，只不过一个千夫长，敦拜可是王卫统领，说其勇冠三军绝不为过，却被一箭射了回来。

假如多尔衮不死心，非要派人出去搦战，必定有人出去送死。

好在多尔衮没有冲动。

见出城的鞑兵回城后城门关上，皇帝不由叹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话音未落，脸上一凉。

抬头一看，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下，或许是老天爷看不惯某人装逼，给他脸上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