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尖锐的啸声中,流光冲天,砰地一声炸开,红色的花朵照亮了半边天空。
朱慈烺扭头问道:“好看吗?”
“好看。”郑婉点点头,甜甜的笑道:“殿下实不必如此靡费,毕竟大战连连,军中亟需火药。”
朱慈烺说道:“别多想,不知道城里哪个大户人家放的,我可没这闲功夫。”
所以你带我出来散步,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散步?
郑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身后的侧妃李氏和周氏摸着肚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本来看太子拉着太子妃,心里很是吃味,如今却觉得大不不必,当然,这样的太子也没法抢夺太子妃位,除非郑婉生不出儿子。
谁能笑到最后,各凭肚皮吧。
沉默中走了一阵,一直跟在后面的陈圆圆开口说道:“殿下,夜间生冷,不利母子健康,回吧。”
“行,回吧。”朱慈烺同意。
于是,东宫里的第一次散步就这样结束。
开心算不上,毕竟某人太不懂风情,失落也不至于,毕竟太子带她们出来散步了。
可不容易,毕竟成婚大半年,太子第一次带她们散步。
别看正妃侧妃都有了身孕,其实三女与太子相处的时间也就睡觉的几个晚上而已。
把三妃送回寝宫后,陈圆圆刚要告退,被太子拉住了。
这木头开窍了?
陈圆圆带着期望看向太子,颇有任君采颉的意思。
“今夜可有事?”朱慈烺问道。
陈圆圆垂首说道:“奴婢无事,恭听殿下安排。”
朱慈烺说道:“陪本宫进宫拜访皇后与懿安皇后,你擅长音律词曲,陪两位皇后守夜。”
所以我只是个工具人?
陈圆圆呆呆地应下。
宫里面,周氏和张氏正在组织诸妃嫔守夜,听到太子进宫,连忙走了出去。
“你爹也是的,过年都不回来,怕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个皇帝。”周氏不断地抱怨。
“娘说的对。”朱慈烺点头说道:“年底的时候忙的团团转,爹倒是躲在外面享快活。”
“哎~”周氏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怪你爹,风餐露宿的,恐怕人都瘦了。”
女人啊,你的立场总是这么不坚定。
进了殿里,朱慈烺先给张氏行礼。
张氏扶住,道:“大哥儿来的忽然,也没准备压岁钱,就不用磕头了。”
“谢谢大娘。”朱慈烺说道。
“娘,为何我要磕头?”朱小三呆呆地问道。
“来,大哥告诉你。”朱慈烺勾住小弟的脖子,阴恻恻地说道。
朱小三挣扎着说道:“岂敢劳烦大哥……”
“别见外。”朱慈烺加大力气,说道:“大哥一年忙到头,也没太多空闲过问你的学业,今日得闲,正好问问。”
“娘,大娘……”朱慈炯可怜巴巴地叫救兵。
两位皇后正看陈圆圆调琴,根本不理他。
就在太子要展示兄友时,江无水进来,躬身走到太子身边,附耳低语道:“应天府尹急奏,有人敲应天府登闻鼓,自称嘉定侯周奎,请求面圣。奴婢已经派人核实并询问锦衣卫,片刻即有结果。”
朱慈烺眉头紧皱。
忽然冒出来个周奎,不管真假,性质都可能跟假宫女案一样。
更可虑的是,假如是真的呢?
锦衣卫办事不利索。
以后追究相关责任人,当务之急是要不要告诉周氏。
一直以来,周氏都没问过周奎一家为何没有南下,但是事情发生了,再瞒着周氏可就对不起她了。
周氏走过来,说道:“江总管鬼鬼祟祟,大哥儿愁眉不展,可是发生了大事?”
“娘……”朱慈烺犹豫片刻,说道:“有人敲击应天府前登闻鼓,自称嘉定侯。”
“什么?”周氏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宫外走去,还没到门口,忽地停下,又转回身体,问道:“太子,为何嘉定侯的追恤还未落实?”
“娘,孩儿……”朱慈烺不知道怎么说。
周氏态度很明确:不管敲鼓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真的嘉定侯周奎已经死了。
对于做女儿的,这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因为假冒嘉定侯,必定要被审讯居心何为,可以说想死都难。
周氏看着太子眼睛,说道:“国与家,君与臣,子与父,太子能分轻重,本宫亦知之。”
朱慈烺还没回答,刘若愚进来,拜道:“娘娘,小爷,应天府尹蒋臣求觐。”
“太子自去处理,本宫累了。”周氏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都散了吧。”一直未曾发声的懿安张皇后吆喝一声,扶着周氏往后宫走去。
皇帝不在,她不用避讳,可以自由出入各宫,时常与周氏游逛,只是此时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在身边。
未经她人苦,莫劝人向善,何况张氏一族都在南京,劝解更像是伤口撒盐。
诸妃嫔各自散去,陈圆圆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太子。
当初她与冒襄你侬我侬,却不想被周奎强抢,如今是真的好奇,击鼓告状的到底是不是周奎。
还没出宫,只听城中钟声响起。
子时。
新的一年开始了。
“恍惚之间,时间如过隙之驹,一眨眼就是崇祯十八年了。”朱慈烺感慨道。
甚至都没来得及怀念一下甲申之变。
也不知道煤山上的歪脖子树还在不在,或许应该找个地方种棵树给李自成备着,不一定用得上,毕竟李自成可能被皇帝捶死,但万一生擒了,总有一棵树能用。
胡思乱想中出了宫,蒋臣纳头便拜。
“击鼓者何人?”朱慈烺问道。
蒋臣回道:“臣不认识嘉定侯,不能分辨真假,请殿下圣裁。”
朱慈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策马而走。
不管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不能勇于背锅的,不能重用。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太子想让周奎来南京,肯定早早就送回来了,而最后时刻也没送回来,必然是想让他死。
但凡有点魄力,就该当场断定击鼓者是假冒的,当场杖毙后火化。
还没到应天府衙门,只见人山人海,不少人踮着脚往里看。
“衙门口用刑,显然是恨极了此人。”
“是啊,上次假宫女可是闹了好大风波,这次又来了个假国丈,不果断处置,怕是此事层出不穷。”
“万一是真的呢?”
“不可能!首辅再得宠幸,还能敢仗杀国丈爷?”
“太子驾到,臣民行礼。”
一声吆喝打断了吃瓜群众的议论。
除夕夜确实该游玩享乐,但是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出个伤寒来。
百姓让开道路行礼,太子策马到了前面。
孙传庭迎上来,拜道:“启奏殿下,臣正在审问此贼,奈何此贼拒不招供,臣便下令用刑,却不想用力过猛,贼子暴毙。”
“首辅辛苦了。”朱慈烺扶起孙传庭,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尸体。
虽然瘦骨嶙峋的,但确实是周奎,如假包换。
朱慈烺淡淡地说道:“首辅查案心切,却不该如此草率的审问,毕竟还要追捕幕后主使。”
“臣确实操之过急,请罪。”孙传庭说道。
朱慈烺说道:“罚俸三个月。”
孙传庭说道:“谢殿下宽宥,臣领罚。”
“先生辅佐国政,当以国事为先,这种事由锦衣卫查办即可。”朱慈烺说道。
多说两句掩饰一下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的不法行为,免得有人啰嗦。
“臣来迟,有罪。”巩永固滑跪到了面前,趁势拜下,道:“殿下放心,即便只是一具尸体,锦衣卫也能令他开口。”
朱慈烺说道:“收进诏狱勘察,追查同党。”
“臣遵旨。”巩永固再拜,令手下盖起尸体抬走。
同为皇亲国戚,他是认识周奎的,也知道南京城里认识周奎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要把脸盖住。
免得有大嘴巴乱说。
其他得到消息的朝臣姗姗来迟,太子已经到了诏狱。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殷文一和吴孟明不断地磕着头。
处决囚犯是他俩负责的,却不想周奎被捅穿了胸口还能活过来,这是他们的责任,都怪他们把周奎丢去乱葬岗之前没有补刀。
朱慈烺问道:“从北京到南京,千里迢迢,兵荒马乱,这厮是怎么走过来的?”
“殿下,定然有建虏相助。”孙传庭说道。
“首辅,恕下官直言,未必就有人相助。”曹云博说道:“这厮早年行医,游走四方,后又行卦,卜人吉凶或许尔尔,趋吉避凶却是本能,未必就不能走到南京来。”
“猜测无益,好好查一查。”说完,朱慈烺转身离开。
“殿下。”曹云博跟上,低声道:“近日臣调查傅山等人南下行程,发现其中有建虏细作混入,若非如此,他们不会这么轻松抵达南京。”
朱慈烺看着他说道:“傅山一行人千里来投,忠肝义胆可为天下楷模,不能以分析做依据。”
“臣明白,臣请设局,钓出细作。”曹云博说道。
“可。”朱慈烺点头。
钓鱼不是捕鱼,他相信曹云博能把握住其中的分寸。
回到东宫,太子径直去了御书房。
没有睡,坐在书桌前思考是不是把皇帝老爹叫回来哄一哄老娘,毕竟不由分说打死了死而复生的周奎,实在不好给老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