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食品没有参与南边三座大院的征迁工作。

副组长邱昌吉不认识这位挡门的矮胖大妈，不过他刚刚已经见过了。

“大妈，我们不是来搞征迁的，刚才在左边那个大院，您不是也在吗？我们是来找地方打井的。”

矮胖大妈嚷嚷道：“谁说我要打井的？我这里不要打井，你赶紧走。”

李子敬叮嘱过，不要跟这三个大院的人产生冲突。

邱昌吉听命令行事，耐心说道：“大妈，我没说您要打井。”

“您家是倒座房、是前院、是中院，还是后院的？您告诉我，我就避开您家那个院子。”

矮胖大妈不吃他这一套，“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说了我们大院不用打井，麻利点，赶紧给我走人。”

邱昌吉懒得跟她扯，打算等人不在门口的时候再进去，“行！惹不起您，我先去隔壁看看去！”

矮胖大妈得尺进寸道：“隔壁大院也不用打井，你哪来的回哪去。”

邱昌吉不乐意了，“别人的大院关您啥事？我去别的大院碍不着您。”

矮胖大妈振振有辞道：“就是你们五星食品鼓动街道办搞征迁的，我在这住得好好的，你们尽给我找事，我就要管了！”

邱昌吉连忙澄清道：“您可不要乱造谣！”

“我们五星食品准备去城外找地方建厂的，我本人就是负责在城外找地皮的。”

“交道口街道办想挽留我们五星食品，他们自己主动提出的征迁好了大院再卖给我们。”

“在我们花钱买房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跟我们五星食品没有任何关系。”

矮胖大妈压根不信，“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是理。”

“我说不赢你们，反正就是不行。”

邱昌吉手指不远处的街道办的方向，“看见了没有？从这走到交道口街道办也不用几分钟。”

“我刚才讲的话，是真是假，您自个过去问，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要是说了假话，我掉头就走，再也不登这个门了。”

“我要说的是真话，您有什么不满的，您也别冲着我们五星食品来了。”

跟着来的打井队的队长帮腔道：“大妈，您看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假不了的。”

矮胖大妈反驳道：“既然你们不想要，那你们可以拒绝掉！”

邱昌吉解释道：“我自己家也住在交道口，我也是希望能把我们厂的工作岗位留在交道口。”

“我们要是把工作岗位拿给安定门、北新桥街道的人，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说我们五星食品的闲话了。”

矮胖大妈自认为看穿了把戏，“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己想要。”

邱昌吉长吁了一口气，“得了，我没空跟您闲扯，我去街道办叫他们过来跟您慢慢讲道理。”

矮胖大妈听到这，声音也变得更大了，“街道办的人来了，我也是这样讲。”

“你不要想着拿街道办来压我，我又不怕他们。”

邱昌吉没有再搭理了，转头对打井队的人商量道：“赵队长，麻烦您几位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打井队赵队长自无不可，“没关系，您慢慢来。”

见邱昌吉真往街道办走去了，刚刚还很强硬的矮胖大妈果断溜回院子里去了。

赵队长想了想，没有把邱昌吉喊回来。

打井队的高个子队员问道：“队长，不把邱副组长喊回来了？”

赵队长笼着手缩着脖子，“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事，最好是街道办的人能在旁边帮衬一些。”

高个子队员闲话道：“这样闹矛盾的打井，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队长也闲聊道：“以前都是私房的时候也有闹矛盾的，现在已经好多年没有遇见了。”

高个子队员嘿嘿笑道：“我看啊，交道口街道办和五星食品后面还有得麻烦。”

赵队长不这么认为，“区里面也支持这项工作，问题不大。”

另一头。

刚好刘干事从街道办出来，邱昌吉也就请刘干事帮忙处理问题。

刘干事一听完就猜到了是谁，“我跟你一起过去。”

“那位赖大妈是所有人里最不想搬家的，她故意提了一个我们没办法答应的要求。”

邱昌吉好奇道：“什么要求不敢答应？”

刘干事边走边说：“她家只有一间西厢房，给出的搬家条件是我们街道要补偿她家两间房。你说这个怎么答应？”

邱昌吉惊讶道：“这条件也太离谱了！”

“补偿用的是公款和公房，不像私人的随便商量，这都是有规定的。”

“你这里要是答应了，别的人可能还会怀疑你在假公济私。”

刘干事苦笑道：“差不多这意思。”

“我们这次给每家住户都是安排的比他们原先更大面积的房子，已经是超规格了。”

“总的来讲还是一间换一间，这是能说得过去的。”

“按她要求的给她两间，以后清查账目，她这个补偿也是会被认定为多占了，到时候还是要退赔。”

邱昌吉心里担心会误了工期，“那你们这个征迁工作推进不下去了吧？”

刘干事立刻保证道：“你放心，绝大多数都谈好了，现在就剩几户没有谈拢的了。”

“赖大妈这里谈不拢，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做赖大妈的儿子、女儿的思想工作。”

邱昌吉迟疑问道：“这样没问题吧？”

刘干事奇怪的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邱昌吉也经常参加学习，知道了好些以前不知道规定，“市里面下发过文件，建新工厂应该去东郊建。”

刘干事理所当然道：“你们厂不是新建，是扩大规模啊。”

邱昌吉嘿嘿道：“也对哈。”

真被赖大妈说对了，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

两人很快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邱昌吉询问道：“赵队长，那位赖大妈她人呢？”

打井队的赵队长手指大门洞，“你刚转身没走多远，她就溜进去了。”

邱昌吉无语了，“刚才那么横！我还怕给我闹事！”

“我要是早知道她是在虚张声势，我就不用麻烦刘干事了。”

刘干事客气道：“不麻烦，我也正好过来再做一做剩下几户人家的工作。”

恰好，副组长罗少纯骑自行车路过这里，先跟邱昌吉点了个头，接着说道：“刘干事也在啊。”

刘干事笑着招呼道：“罗副组长，你这是到开会？”

罗少纯语出惊人，“东直门街道的石主任，知道我们五星食品在找建厂的地皮，他准备来拜访我们谈合作，我回去给李组长汇报一下。”

刘干事震惊问道：“拜访你们五星食品谈合作？他要给你们提供地皮？”

罗少纯确认道：“东直门地界上有好几块已经拆干净了的地，因为基建下马了一直空在那里长草。”

“石主任觉得可以和我们五星食品互补合作。”

刘干事有些着急了，“那些地都是有归属了的吧？”

罗少纯语气轻松，“地皮都是已经整理好了的，归属什么的都好商量。”

“你们忙，我要赶紧回去报告给李组长。”

五星食品的一个大喜讯，刘干事只觉得这是一个大噩耗。

东直门的人不地道，手伸到他们交道口来了。

邱昌吉笑嘻嘻道：“刘干事，你们的工作得加紧咯。”

刘干事咬牙道：“就这几天了，我们肯定能全部谈好了。”

交道口再次加大力度是必须的了。

李子敬对此肯定是拍手叫好。

五星食品大院。

罗少纯跟李组长汇报了东直门的主动示好的情况，“石主任讲了，我们要多大的地盘都行。”

李子敬惋惜道：“没钱啊，不然搞它个一千亩、八百亩的。”

罗少纯瞪大眼睛问道：“李组长，你是不是说错了？你想说的是一百亩、八十亩吧？”

相差了这么多，李子敬当然没搞错，“你看西郊的石璟山钢铁厂，人家的厂区面积是按平方公里来算的。”

罗少纯顿时歇菜了，“钢铁厂啊！”

“咱们跟他们没法比，他们生产半天的产值都够咱们忙一整年的了。”

“再说了，东直门街道也拿不出来那么多地。”

李子敬见识过食品巨头的产值和利润，丝毫不逊色于钢铁巨头，“我们五星食品又不会一直都只有这么一点产量。”

“上万亩不敢想，但是上千亩还是敢想的。”

罗少纯还是不太敢想，“罐头，羽绒，味精，奶茶配料，咱们的四大项产品怎么用也用不了一千亩地吧！”

李子敬一一计算道：“200亩的住房用地，罐头车间50亩，味精车间50亩，这么一算就要300亩了。”

“我后面再开发一些其他新的项目，大礼堂、大澡堂、大食堂，还有专线铁路的火车站什么的，1000亩可能还不够呢。”

经李组长这么一算，貌似有一点点希望了，罗少纯补充道：“羽绒没有算，这个也能有个50亩吧。”

李子敬笑道：“交道口的赵副书记不全是胡扯的，羽绒业务很可能会被拆分出去。”

门外面有陌生的叫喊声音，“李组长！李组长！李组长！”

罗少纯快步打开办公室房门，没看到人，仔细一听，对方是在南边围墙后面的那个院子朝他们喊的。

“你找李组长什么事？”罗少纯大声喊道。

打井队的高个子队员喊道：“你们邱副组长让我来报信，我们和这个大院的二进院的住户闹僵了。”

罗少纯赶忙问道：“打起来了没有？”

“没打起来！”

罗少纯放心喊道：“我们马上过来。”

二进院、三进院各个办公室的好些人都出来查看情况。

李子敬早已经走到了门口，“我叮嘱过邱昌吉好几句的，让他不要闹出矛盾纠纷，还是搞出了事。”

罗少纯帮着转圜道：“街道办的刘干事也在，估计是出了其他意外。”

李子敬瞅了两眼围墙，“懒得绕一大圈的路了，我直接爬墙过去。”

罗少纯没有反对，“那要找个桌子、梯子什么的，这样更安全。”

李子敬不想表现出太非人的能力，顺手把办公室的椅子提溜了出来，“有椅子就够了。”

罗少纯和娄晓娥帮着扶椅子，李子敬踩在上面轻松爬上了墙头，进入南边第二个大院的后院。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事发地。

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气氛不是很好，但确实没有打起来。

邱昌吉看到自家组长从里面出来的，立刻走上前，又气又急的说道：“我一直忍着！”

“刚才刘干事批评了那位赖大妈两句。”

“结果这老娘们真是赖皮，她躺地上跟我们耍无赖了。”

“天寒地冻的，怕她冻出个好歹了，我和赵队长想把她扶起来，她又诬陷我们打人。”

“气死我了！我现在是真的很想打人！”

打井队的赵队长同样愤愤不平，“我好心扶她一把，她倒好，直接大声嚷嚷的诬陷我们打了她。”

矮胖的赖大妈哎哎哟哟说道：“这里又没有别的其他人了，我这腰老疼了，不是你们打的，难道是鬼打的。”

邱昌吉怼回去，“就不能是你自己扭到的啊！”

赖大妈也怼回来，“扭到的，那你扭一个给我看！”

刘干事打断道：“赖大妈，我已经叫人去请诊所的涂大夫了。”

“涂大夫的医术，你应该也听说过，有口皆碑，您就不要再多担心其他的了。”

“现在涂大夫还没有到，咱们就一起好好谈一谈，您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换更宽敞的房子？”

赖大妈头一偏，“我就乐意住这里，我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

刘干事仔仔细细说道：“区里答应了你们这些搬迁户，以后五星食品有临时工，同等条件优先选你们。”

“东直门街道的人知道了五星食品缺地方建厂房。”

“他们已经准备把五星食品引去他们东直门了。”

“等五星食品搬去了东直门的地盘，用不着你们搬家了，优先招临时工的条件是要作废的。”

听闻优先招临时工的条件要作废，事关自身，其他看热闹的住户顿时议论纷纷。

“换的房子更大，还能有工作安排，这种好事可不能跑了。”

“赖大妈，好几处房子可以选的，总有您看得上的吧？”

“不是去外面郊区，北新桥、安定门、景山这些地方离这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

“街道还负责帮咱们跑粮油关系，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是啊，差不多点就得了。”

一个老大爷站了出来，“大家先静一静，我先来问一下是不是我猜的那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