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筠梅已经不是去年的懵懂小女生了。

李子敬一脸坏笑说要帮她放松。

涂筠梅自然是听懂了，白了他一眼，“我才不陪你疯。”

“外面人来人往的，要是有人进来找你，我脸都会丢光的呢。”

李子敬郁闷道：“挺烦人的，要是独门独院就好了。”

涂筠梅难得见到他也有没辙的时候，含笑道：“独门独院的住着也不全是好，平常遇上点事情都没人能帮衬。”

李子敬边吃边说：“唉！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涂筠梅闲谈道：“我听说，上个月月初，丰台火车站那附近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的案子。”

“那家人住的就是独门独院，等旁边的邻居听到女主人的叫喊声，歹徒早都跑了。”

“还是住在人多一点的地方好，虽然平常有些小麻烦，起码不会被人闯进家门抢劫。”

李子敬根据一般情况推测道：“那家人的房子太偏僻了吧？”

涂筠梅实话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说了有这么一件事。”

李子敬叮嘱道：“你们宿舍也要注意安全，丰台火车站离你们那不是很远。”

涂筠梅心里甜甜的，“我会注意的。”

突然，房门外传来叫喊声，“李组长？李组长。”

五星食品的小弟又来打扰他的好事，还好他现在只是在吃饭。

李子敬起身出门，“赵虎啊？厂里出什么事了？”

来人是保卫科的赵虎，保卫室这些部门又升级了，“我也不知道。”

“工会的许主席叫我跑个腿，她说有急事找您，让您快回厂里一趟。”

李子敬答复道：“那行，你先回去。我去穿一件外套，也马上回厂里。”

赵虎应声道：“是。”

李子敬回屋里，对涂筠梅说道：“你在这先吃，我去厂里看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涂筠梅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已经帮他拿好了外套，“真是的，连吃个饭都没得安生。”

李子敬伸手穿好衣服，“应该没什么大事。”

“大的事情，赵虎不会一问三不知。”

“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回来。”

涂筠梅不这样认为，事情不严重就不会这么急的找过来，“希望吧！”

李子敬搂着她安慰道：“你慢慢吃，我会尽快回来的。”

涂筠梅依偎在他怀里，“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李子敬嘱咐道：“不要自作主张骑车回去，不管多晚，都等我回来了送你回宿舍。”

“我在家看书等你。”

“真乖。”

五星食品大院。

由于三班倒，1号大院灯火通明，在班的人各忙各的。

2号大院的办公室值班的人少，只开了部分路灯。

工会主席许三妹已经在三进院等着李子敬了。

看到人来了，许三妹连忙上前，压着声音说道：

“李厂长，刚才街道办的王主任路过咱们这，她进来找你，你不在。”

“她就让我转告你，你进了区里工作团的成员名单。”

李子敬奇怪道：“什么工作团？”

许三妹简单说道：“城东第二批的‘五返’工作团。”

工作团的成员是从各部门、各单位抽调的人员，集训学习后，派到那些参加‘五返’的单位负责审查账目和各种举报内容。

组成的人员比较杂，比较不容易出现那些胡乱包庇的事。

工作团下面又设有办公室和各个工作组。

工作组和涂筠梅参加的‘四清’工作队差不多，叫法不一样。

李子敬立马想到可能有人要把他调虎离山，“王主任有没有说，是谁提名我去的？”

许三妹回答道：“我问过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名单是区工业局报上去的。”

李子敬心思一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算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副支书柴飞鹏找了区委工业部，就是区工业局自己干的。”

许三妹忧虑道：“我问了王主任，能不能把你替换下来。”

“王主任说，一般情况是不允许的，只有那些特殊情况才可以。”

李子敬微微皱眉，“那些特殊情况在我这里没用。”

像是家庭原因，他光棍一个。

像是身体原因，他身体好好的。

像是出身原因，他也是没问题的。

像是工作原因，他没有那种非他不可的特殊任务。

许三妹听到没有办法拒绝，更为忧愁了，“李厂长，现在咱们要怎么办？”

李子敬安抚道：“不要惊慌。只能说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这群沙雕，他们自己能力不行，搞得好像我没有办法两头兼顾一样。”

“厂里的工作，工作组的工作，我都能搞定。”

许三妹已经不是一句话能稳住的了，“工作组的人要常驻在被调查单位，还要受工作组组长的指挥，时间不自由吧？”

李子敬自己先镇定下来了，“城东拢共没有多大，交道口也算是在中间的位置。”

“我们去土城沟、去王府井、去东直门外，都是4、5公里的远。”

“20-30分钟的车程，对我来讲小意思。”

刚才李厂长说不要惊慌，可是眼看着主心骨没空待在厂里了，许三妹还是很慌。

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是跟着李子敬，一切工作都由李大厂长做主，副厂长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依赖性。

算清楚了路程，许三妹也回过神来了，这么点距离，请示汇报拿主意真不是问题。

她表态道：“我会把厂里看好的，绝不让他们搞破坏。”

李子敬越来越有信心，“年底来了，按现在的计划把各项工作往前推就行，等明年开春了，我在工作组的工作也结束了。”

直言直语的许三妹向来比较直接，“李厂长，还是要查清楚是谁提的名，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以后又有麻烦。”

李子敬同意道：“要不是特意选我，很难轮到我参加。”

“别人都出手整我了，我要是不反击，以后那些阿猫阿狗都敢来找我的麻烦。”

“我现在就出去找人打听。”

他首先找的是街道办的王主任。

结果王主任下班回家吃饭了，人不在交道口街道办。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的家里还在吃饭，饭点时间上门惹人嫌弃。

李子敬也就先回了家里，陪涂筠梅吃好了饭，把女朋友送回宿舍了才开始活动。

他还是先找的王主任。

王主任家里的客厅，地方并不大。

李子敬坐在沙发椅上诉苦，“王主任，五星食品离开了交道口街道，就像是没了娘的孩子。”

“这次工作组的安排，整我们五星食品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总共还没几天呢，他们就忍不住动手了，实在是太令人寒心了。”

王主任劝说道：“李厂长，稍安勿躁，你的情绪不要这么大。”

李子敬越说越来劲，“我没法没情绪。”

“我们五星食品是在您手里发展壮大的，您也不希望五星食品的大好形势被人破坏了吧。”

王主任继续劝道：“李厂长，你先喝点茶。”

“没人会想五星食品的大好形势就这么跌落下去的。”

“五星食品是我们京城集体企业的一面红旗，这面红旗是不可以倒下的。”

“谁要是让它倒下了，是要负正治的责任的。”

李子敬本来就想上岗上线，“绝对有这样的人！”

“他们现在是已经来明的了。”

“我是厂里的行政一把手，按正常的来，抽调谁也轮不到我。”

确实很难轮到他，他是厂里行政的一把手，他不在厂里，厂里的生产工作肯定会有所耽误。

上面强调过了，‘五返’的工作不能影响到工厂的正常生产秩序。

不能妨碍到生产，这也是工作分为三个阶段的原因。

第一阶段是增产节约，第二阶段反对铺张浪费，全都和工厂的生产紧密相关。

李子敬讲的事实的确让操作名单的人有搞破坏的嫌疑。

王主任不好睁眼说瞎话，“散会的时候，我帮你问过了宫副区长。”

“名单是区工业局报上去的，宫副区长他没有多过问这件事。”

“我也和宫副区长介绍了一下你的情况。”

“宫副区长的意思，你们五星食品还有很多副厂长，向来是各司其职的。”

“抽调你一个参加工作组，对五星食品的工作影响应该不大。”

李厂子也算是自作自受，他一直注重对外宣传他们五星食品是集体一起领导的。

区里的领导可能不太了解实际情况，李子敬不信城东工业局不清楚。

他询问道：“王主任，参加会议的是工业局的哪位局长？”

王主任回应道：“庞局长亲自参加的。”

李子敬脑海里冒出了城东区工业局的局长，矮胖的一个人，外号庞胖子，面色有些蜡黄。

“庞局长对我挺热情的，没想到他这人是个笑面虎啊！背后跟我玩阴的。”

王主任解释说道：“我本来想问他的，怎么把你给安排进名单里了。”

“一散会，他人就跑了，其他人跟我讲庞局长赶着回家吃饭去了。”

“我没找到庞局长，我才去找了宫副区长打听。”

王主任多找补了一句，“也可能是别人给庞局长提的建议吧。”

李子敬打算等会直接去找庞胖子，他要先搞清楚基本情况，“您知道，我被分到哪个工作组了没有？”

王主任说话留有余地，“要是没有变动的话，应该是进驻绦带厂的那个工作组。”

李子敬使劲想了下，“我好像在哪听到过，绦带厂是不是一家比较落后的厂？”

王主任确认道：“是有些落后。”

“前些时候，京城和上海的工业品质量对比展会会上，他们的产品被列为了劣质产品。”

李子敬心里更不爽了，落后企业的问题多，工作组的工作也就多，“看来给我安排的任务也是不轻松的。”

王主任宽慰道：“你不是工作组的组长、副组长，工作组的那些责任不在你身上。”

李子敬自己是当事人，他又是多疑的性格，他现在已经想到工作组的组长、副组长可能是不好相与的。

“当个普通组员更麻烦，容易被组长、副组长拿捏。”

王主任安抚道：“你放心了。”

“这次选的人都是比较讲原则的人，比较有谠性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是经过了第一批‘五返’调查了没问题的人。”

李子敬不好再说什么，“希望没有漏网之鱼吧。”

从王主任家出来。

时间还早，李子敬直奔城东工业局局长庞胖子家。

矮胖的庞局长还是那么热情，把李子敬迎进了家里面。

双方宾主坐定，庞局长笑眯眯问道：“李厂长，这么晚了，你是有什么急事么？”

李子敬也不想绕圈子，“庞局长，事情确实有点急。”

“局里是不是把我安排进了第二批‘五返’工作团的名单里？”

庞局长没有否认，“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子敬先拿出第一个借口，“庞局长，您也知道，五星食品最近有很多新工作刚开展，我这有点走不开啊。”

庞局长摆摆手，“我都听他们讲了，你做工作很有一套。”

“充分发挥了各个副厂长的长处，把五星食品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你要相信同志们的工作能力，两三个月的时间，出不了问题的。”

李子敬又拿出了第二个理由，“我想争取春季广州商品交易会的参会名额，现在正在跟市外贸局业务三科做工作。”

庞局长不由的追问道：“你想去广州参加交易会？”

李子敬回话道：“是的。”

“我们五星食品的几项产品都有很大的出口潜力，我想亲自去广州接触那些外商，看外商需要什么样的款式和口味，争取赚更多外汇回来。”

庞局长不以为然道：“李厂长，外商的事情交给外贸局、外贸公司的同志就行了。”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很可靠的同志，都是经过了专业培训的。”

“我劝你不要多费那个心思，我们还是少接触一些外国资笨稼比较好。”

李子敬耐心说道：“我恰好认识京城驻广州外贸工作组的同志，他们跟我讲过了，那些资笨稼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这种企业单位的人，去参加交易会也是要经过外贸部门的特别培训的。”

“更关键的是，我们五星食品现在急需更多的订单才能有更多的生产任务。”

“产量高了利润才能更多，上交给局里资金也能更多。”

庞局长不为所动，“李厂长，我知道你很有头脑，能力很强，很想把事情做得更好。”

“但是呢，术业有专攻，外贸的事情还涉及了外交，要很慎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