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是这么说不假，戴思杰却不能将这离谱的缘由说出口。

他怕破了林无攸的运。

于是便另外寻了个不成器的理由，指望着林无攸能明白他的一番隐秘用心。

林无攸又不是神仙，他怎么可能在表述这么离谱的情况下明白戴思杰在什么。

但他有个优点，面对某些令他困惑不已的事情，他会直接当做不存在，用一些套话糊弄过去。

“用不着感谢，大家是一国人，没必要说两家话。”

戴·湾湾籍·思杰在犹豫三秒钟后，毅然决然地颔首。

“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

旁边同为湾湾籍的陈国富默默看眼这货，戴思杰回以“抱大腿·不丢人”的理不直气也壮的眼神，陈国富默默朝此人翻个白眼，然后……

“林导，恭喜你拿金棕榈。”他端着比戴思杰更夸张的笑容迎上去，一把便拉住林无攸的双手。

林无攸很感谢对方的祝福，但这句话他今晚实在听了太多遍。

人生第一次觉得原来祝福也会听腻。

“多谢程导的祝福，我相信您也会有机会拿到的。”他不动声色地甩开陈国富。

陈国富却抓得更紧了，似乎生怕他会逃跑。

“我现在不光是做导演，还是哥伦比亚影业亚洲分部的制作总监，负责华语片的开发和制作。”他图穷匕见，“我一直很看好大陆的市场，也听闻您和韦斯利先生是好友，不知道我们后续能不能合作？”

香江和台湾的影业萎靡不振，一部分电影人选择进军好莱坞，另外一部分则北下进军内地。

陈国富属于骑墙派，既跟哥伦比亚影业合作，也想着跟内地的电影人搭上线。

于是，他在寻摸一圈后，瞄准了林无攸。

有好莱坞的关系，又有内地的人脉，非常稳妥的大腿……上回虽然想到这茬儿，但想着以对方的年纪，有能力也未必多强，便轻轻将其放下。

然后，哐当——石破天惊的一尊金棕榈。

要知道当年墨镜王的《花样年华》都没有拿到。

那可是《花样年华》啊！

——第26届法国电影凯撒奖最佳外国电影奖、第13届欧洲电影奖环球银幕奖。

——被《帝国》评选为“影史百大非英语电影”第42名；被《星期日泰晤士报》评选为十年“40大”佳片之一；被《娱乐周刊》评选为“百部电影新经典”之一。

然而，这在戛纳仅是个提名！

《花样年华》当然是绝佳的华语片，拿不到金棕榈是戛纳的损失。

但一位才出茅庐的年轻人首次便拿到金棕榈？

戛纳，你让我看不明白。

墨镜王知道后应该会哭死。

但这更加笃定陈国富的合作想法。

想拍部爆火电影，第一要素便是“蹭”。

蹭热点、蹭流量、蹭一切能蹭的东西。

林无攸获得金棕榈后第一部合作电影——他甚至想好双方合作后的宣传噱头。

虽然在得奖后讨好有看人下菜碟的味道，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脸可以不要，热度一定要蹭。

陈国富如果不提莱恩·韦斯利，林无攸愿意给面子地追问两句，可他偏生提到莱恩这朵奇葩，他当即便没有任何兴趣。

“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要回去继续完成学业。”

这次，林无攸彻底甩开陈国富。

陈国富呆愣，“您、您还没有毕、毕业……？”

“今年九月份大三。”

也就是说现在大二。

大二、金棕榈……好小众的文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忽略林无攸这过“小”的年纪。

“哈哈哈……真是少年英才，少年英才。”陈国富尬笑两声，饶是不死心地推销，“演员可以完全由您的喜好来定，刘得华、古田乐、梁嘉辉、张国容、黎明，您但凡相中一位，我们都可以去谈，他们也会非常愿意和一位金棕榈导演合作。至于投资金额也用不着担心，哥伦比亚影业愿意出大头，如果您有相中的内地演员可以用……”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只要林无攸点头，什么大牌阵容都能拉来。

天大的好机会！刘叶和周讯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说句老实话，林无攸相信陈国富肯定会邀请这些人，但究竟能让多少人签合同是一回事儿，其中又有多少资本要掺和一脚更是另一回事。

宁肯相信鬼，也别相信这群香江电影人的嘴。

他极其怀疑对方居心叵测！

陈国富喋喋不休地念叨后续能带来的好处，催眠程度跟唐僧念的经文差不多，差点给林无攸听困，他不得不出声打断。

“程导，我理解您的合作心切，但我今晚可能不太适合做这类的决定，我们回头再聊。”

这是很委婉的拒绝，但陈国富就好是没有听到，径直跟林无攸交换私人联系方式，并多次提及“绝对要合作”这类的词汇。

事有反常必有妖，陈国富的迫切坚信了林无攸的拒绝。

他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又为了避免这一议题被重新提出来，直接选择送客。

“我今天也忙了一天，之后还要接受李记者的采访，诸位不妨先行离开。”

他们当然不愿意。

周讯等着进一步发展，戴思杰想蹭点运势，刘叶考虑挽回失去的印象分，陈国富则打算多劝两句。

被直接cue到的李子安很懂事地解围，“诸位不好意思哈，我要先借走林导。”

尽管他还想继续拍会儿素材，毕竟这四人的反应和表现都太精彩，哪怕主旨都是“讨好林无攸”，但四人的方式方法截然不同，每一个人的表现都很有讨论度。

如果能放出去的话，简直是“经典”永流传，是多少年都不会过时的好素材。

估摸将来哪位演员或导演翻红，这份素材便会被重新翻出来。

不，更准确的猜测是，林无攸在之后会一路长红，而他每次闹出点动静，这份素材便会被不断翻出，不知道这四位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李子安迫不及待想看乐子。

林无攸停止对话的意思很明确，四人拗不过他。

“那好吧……”周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同时还不忘记嘱咐，“林导，你有我的电话哦，欢迎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其他三人倒是没那么煽情，只是仍能从拖沓的脚步中看出依依不舍。

深夜的海边有点冷，圆月隐匿在云层后，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林无攸深吸口气，面对今晚（用今早更合适？）最后一道挑战。

“李记者，你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这个时间来堵我么？”李子安或因为素材收集进度增长而放松，林无攸却不会轻易忘掉这茬儿。

他只是暂时将问题搁置，可问题终归是问题，必须要解决。

“你应该是全国第一位在凌晨……”他看眼手表，“凌晨两点十五分进行采访的记者。”

“如果没有合理的原因，我想这场采访没有进行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