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接手的刹那便明白被坑了，姜闻还是如老黄牛般勤勤恳恳地完成工作。

“走吧，我带你看看这个漂亮的拍摄场。”

姜闻领着林无攸走进一号拍摄基地。

甫一进门，林无攸便看见那座经典的现代建筑，由大块大块的透明玻璃和钢铁支架组成。

道具组和美术组成员们还在里面忙活。

林无攸和姜闻走进建筑内部，木踏板和黑色围栏的楼梯以奇怪的形式盘踞在最中心位置。

美术组负责人，马库斯.沃克，见到林无攸抵达后，赶忙颠颠地跑上前。

“根据您的要求，我们已经搞定楼梯问题。”美术组负责人说，“我必须要承认，这绝对是我做过最玩弄视觉的东西。”

林无攸哈哈大笑。

“放轻松，之后还会有更具挑战性的工作，别那么快说出‘最’字。”

尽管很相信姜闻的办事能力，林无攸还是要来的设计模型。

楼梯建造的方式必须做到，从某一个角度看过去时，最上层的楼梯会和最底层的楼梯对齐。

以此为根据，道具小组做了个电脑模型，推断出这些要建造的楼梯确切的大小，以及摄影机在三维图形中应该要摆在哪里，才能完全拍摄下来。

道具小组做的设计模型很OK，林无攸也借来台摄像机在楼梯上试了又试。

只要使用特定的镜头、摆在特定的高度和距离上，确实可以做到“三角形楼梯”。

但摄影头不可能永远被固定，在这一幕的表现中，它有明显的移动。

“静止表现OK，现在把摄像头放到摇臂上去，让我们重新测试下用什么特定的方式降下，才能彻底掩盖这个小‘骗术’。”

姜闻在林无攸来之前做过几回测试，将这一切都摆放在最佳位置，林无攸没有什么调整便拍案定板，决定开启这一幕的拍摄。

“楼梯下面那些支架怎么办？”姜闻提前询问，“放在这里肯定影响拍摄，要是直接移除的话也会带来安全隐患。”

林无攸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正是特效存在的意义，特效小组会搞定那些乱七八糟的支架的。”

姜闻：“……你真懂特效怎么玩。”

费尽心思搞了实景的“三角形楼梯”，但在去除楼梯的支架上采用特效。

不知道该说他是“懂”的特效使用方式，还是该说这家伙简直是个实景爱好者狂魔。

对此，林无攸自有一番说辞。

“特效本来就是该为电影增添光彩的东西，绝不可因为特效而去特效，实景拍摄带来的质感是特效绝对无法取代的。”

姜闻受教地点头。

“不如将这句话冲那些被你的《加勒比海盗》迷昏头的电影人们说吧。他们家伙简直是疯了，哪怕国内条件不够，还是一个劲要砸特效，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林无攸一愣，“《加勒比海盗》的国内票房出来了？”

“幸亏有你这位大人物在，哪怕在十月份上映照样拿下了四千万四百万的票房。”

“才四千四百万？这也太低了。”林无攸记得《致命ID》的国内票房就在四千万左右，两年之后的《加勒比海盗》票房竟然也在四千万左右，搞得他在这两年间没有什么进步似的。

心情有点微妙。

姜闻倒是不以为然，“你就庆幸能有这成绩吧，今年的电影市场太不景气了，那次病情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至今为止好多电影院都没有再开业。别看韩三坪嚷着要救市，但六月份才结束的病情，人们哪有那么快抛弃心理阴影？”

“市场就算要回暖也要等到十二月左右，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这种死人的大事。”他停顿了下又说，“不过我不看好中影搞得《无间道·三》，催得那么快、那么急，搞出来能好看么？指不定会是《无间道》系列最拉胯的电影。”

林无攸不对这话发表意见，毕竟韩三坪做的决定，没人能管得了。

作为对方一意孤行脾气的受益者，他最好低调些为妙。

姜闻也不准备听林无攸的说法，他只是在随意发点牢骚。

搞定摄影棚验收，工作人员们开始收工，姜闻倒是拉着林无攸留在最后。

他又绕着这座拔地而起的建筑转了转，最后靠在围栏上俯身望向下方。

“一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大力气搭建的玩意只能出现几分钟，我觉得这工作做起来也忒没劲儿了。”

“叔，想开点，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制作梦境、展现梦境、然后毁掉梦境。”

林无攸习以为常。

姜闻惆怅地叹口气。

楼梯搭建起来困难，但拍摄起来却很简单，演员们在拍摄前搞定走位，镜头几乎是一气呵成地拍完。

莱昂纳多还乐呵呵地在楼梯上跑了几圈。

很快，他便笑不出来，因为剧组要飞去洛杉矶拍摄重要戏份，厨房里的素菜大师傅并没有出国的打算，重新拎上包裹准备回寺庙修行去。

这意味莱昂纳多失去了美味的（素菜）正餐，一旦被林无攸勒令减肥，便必须重新开始啃草料。

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吃惯了大师傅的绝妙手艺，他怎么能接受那难吃的草料沙拉？

特别是当林无攸跟他科普了下《母猪产后护理》的详细内容，他立刻意识到沙拉是种猪都不会吃的玩意，眼泪炸了出来。

林无攸安慰他：“放宽心，洛杉矶美食很多，只要你不长胖，我可以允许你多吃两口。”

莱昂纳多：“问题是我怎么可能不长胖啊！”

林无攸目移，这是莱昂纳多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上个剧组要防止德普那酒疯子偷喝酒，这个剧组要防止莱昂纳多偷吃，每次跟这群外国演员合作，林无攸都得斗智斗勇，就好像在洛杉矶市中心搞一辆货运列车很简单似的。

在跟莱昂纳多聊剧本的时候，林无攸察觉到货运列车的出现很重要。

尽管他并不想让梦境变得毫无章法，不希望彻底的混乱失序，但他确实想代入“庄生”危险的潜意识，强调他可能会带来危险，将一切陌生的元素在最糟糕的时刻带入这些梦境中。

这也意味着林无攸要让“一辆火车驶过市区街道”变成现实。

原定计划是搞辆真正的货运列车开到街道上去，这一计划被不出所料地否决，剧组只能飞来允许这离谱一幕发生的洛杉矶。

但市中心距离最近的火车轨道好长一段距离，哪怕剧组搞来火车，也很难将其搞进市中心。

于是，在跟道具组又一次商量后，林无攸决定搞个“假火车”。

一开始打算用公交车来伪造火车，但公交车没有任何可以焊接的地方，货运列车需要更大的车厢，然后经过多次遴选，剧组决定用半联结车（拖拉机）当车头。

思路一旦打开，万事万物都会变得很容易。

比如说延伸拖拉机的骨架和传动系统，将前轴到后轴的距离改到11米左右，车身用胶合板制作，下部用玻璃纤维塑造，使用真正的火车车轮与零件来铸模，所有东西的质感和外观都正确。

火车的前半部分是用软钢打造而成，用了差不多一吨半的钢，这是为了确保火车车头在撞上车辆时，车头不会散掉，会直接推开车子，甚至是直接撞烂车子。

林无攸对这场戏的要求很简单。

“强调出视觉上的不协调感和奇异感。”

前期筹备搞定，剧组正式开拍，但不等第一次彻底拍完，林无攸便叫停了拍摄，整个剧组都蒙了。

道具组的负责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林导，有什么问题？火车哪里做得不对劲？是不是车头有点软，撞起来有点不够爽？我可以马上再做一版出来。”

“撞得确实不够爽，但不是车头的问题，是撞得车辆太少了。”

林无攸直接给杰瑞打电话，是时候让无敌的制片人发挥自身能力了。

自从林无攸回国拍戏，杰瑞便舒舒服服过了段消停安生的日子，忽然间接到林无攸的电话，小心脏差点被吓到骤停。

“林，真难得听见你的声音啊。”

林无攸：“别鬼扯，我半个月前便回来了，只可惜某位本该出现的家伙至今没在剧组亮相，我很好奇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个制片人呢？”

杰瑞心虚但嘴硬：“我是相信你，林的能力用不着多言，哪里还需要碍眼的制片人？你瞧，我多懂事。”

“现在我需要个碍眼的制片人来。”林无攸又一次拆台。

杰瑞：“……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无攸：“我在洛杉矶拍撞车戏，两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你调来的更多车辆。我需要他们。”

“撞车戏？你该不会是要将它们撞个稀巴烂吧？”杰瑞绝倒，“是你说要控制预算的，这种将车撞烂的做派可不是什么控制预算。”

林无攸理直气壮：“解释权在我手里，而你只需要行动。两个小时后，我要是没看到这些车，我会坐飞机去拜访你的。”

啪嗒，电话挂断，林无攸又指挥道具小组在人行道上加上裂缝。

“这些裂痕要表现得像柏油马路被火车的车轮碾破，尽可能去塑造这辆火车压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怪异感。”

道具小组完美完成任务，杰瑞也赶在两小时截止时间内，调来了十几台即将报废的车辆，他本人倒是没有赶来现场，约莫是靠在好莱坞混迹多年的社交能力搞定。

林无攸并不在乎，也并不关心，他只在乎货运火车能不能在这次撞个爽。

控制预算正是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使用！